第十章 要我在三分钟内,重新恢复人类遗忘

从桌上杯盘狼藉的凌乱姿态，我可以判断，这只瘟神对我的菜肴非常满意。至少每个盘子都空了，一大锅白饭也被他吃的一乾二净。他的食量跟长乐可以相比，长乐每餐的饭量也是很惊人，所以我每次都要煮五人份的白饭才够吃。

唉！想到长乐，我心中又是一阵惆怅。他什么时候不外出，偏偏选在小偷跟大胃王瘟神轮流造访蓝宅时，才出远门呢？

男子打了一个饱嗝，摸了摸肚皮，眼眸散发着饱足后的昏浊感。他长相英俊，眼睛也是挺漂亮的，只是邪气太重，斜眼瞪人时，散发一股冷冽锐利感。此时，他不怀好意的眼光扫到小男孩身上，我心里忐忑不安，极为紧张。

果然，瘟神忽然飞快消失，又随即出现在原位上，手上抓着小男孩。小男孩身上的铁链已经被解开，弃落在地上。他的动作太快，我只觉得眼睛闪了几下，他便已经奔到角落，又回来坐好了。

“啊啊，不要，放开我！”小男孩惊恐大叫。

“喂！你不是说只要我煮的饭菜好吃，你就放过这个孩子吗？”我再也忍耐不住，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你别跟我说，你把满桌的饭菜都吃光了，还觉得难吃！”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说，饭菜难吃的话，我就把妳连同这只雏妖一起吃下肚！”男子懒洋洋的打量着小男孩，似乎在思索要从哪个部位开始动口“饭菜确实好吃，我可以饶妳一命。可是这只雏妖，依然是我的饭后点心……”

他话还没说完，铿一声，他的额头被重物砸中，身子直直往后仰，满天的白粉瞬间淹没了整个厨房。我见机不可失，连忙冲上前抱住小男孩，转身便向外面逃。

还好，我背后有一大锅面粉，那是我为了明天做手工面包预备的，刚好在砸人时派上用场。锅子材质是沉甸甸的铁，就算他是妖怪，铁锅正中额头，也会痛一阵子吧！

“臭女人！别跑！等我抓到妳，一定从脚开始吃，让妳边哭边看着我吃掉妳！”男子凶恶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你都这么恐吓我了，我还不跑吗？

这座大宅的好处，就是蜿蜒曲折的回廊很多，九弯十八拐之后，你根本不知道你会走到哪个院落去。外人一进门，若没人带领，绝对会迷路。我在回廊上弯弯曲曲的狂奔，身后那个瘟神一时之间，倒抓不住我。

我紧急闪入一个转角，想也没多想，直接冲入一个门户敞开的房间，关紧门，放下男孩，稍微喘了几口气。待我回过神，这才发现，这不是先前小偷跑进来偷东西的祠堂吗？

只见祠堂上烛火摇曳，十分详和，排排覆盖红布的神桌十分壮观，地上还散落一地水晶玛瑙等饰品。此时，那男子的咆哮声又在外头响起，我皱起眉头，抱着男孩，躲入了神桌底下。

神桌底下藏了几只老鼠，眼看这些神情凶恶的老鼠比猫还大，我一愣，忍不住要站起身逃命。忽然间，小男孩手掌发出一颗小小的澄黄色亮球，球往前疾飞爆开，直直击中了那几只老鼠。老鼠浑身像电极一样颤抖，哀鸣了几声，转头便夹着尾巴逃命去了。

“好厉害！这是什么？”我惊罕的低声问。

“这是灵球，可以拿来攻击敌人。对付小动物还可以，可是如果要攻击外面那个大坏蛋，力量不够。”小男孩失望的低下头，忽然，他又转头看我，圆圆的眼神充满期待的光芒“姊姊，妳是大人，妳发出的灵球，一定可以击中那个大坏蛋的。”

“我是普通人类，不会用灵球。”我无奈望着他。我也很希望此时有厉害的外挂出现，可惜，我似乎注定了是个普通人。

“灵球是自身的灵气酝酿出来的。我族里的姥姥说过，天生万物，每个人天生都有灵气，都能提炼出灵球，包括人类。只是现代人类的生活太安逸，已经遗忘了许多本能。”小男孩双掌上下互迭，分开，一颗闪亮的灵球就出现了“妳就像我这么做，越专心的话，灵球越大，颜色越鲜艳，灵力越强。”

要我在三分钟内，重新恢复人类已经遗忘千百年的本能……这？

男子的暴吼声离祠堂越来越近，我无法多想，只好硬着头皮，做出双掌互迭的姿势。平常，我一定会觉得这种天方夜谭的作法很可笑，可是现在性命交关的时刻，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奇迹。

我闭上眼睛，默默冥想。怪异的是，一股庞大的热气，似乎由我头顶缓缓传递到我双掌之中，我脑海中彷佛看见祠堂站了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一名身穿蓝白色锦衣的少女笑意盎然的望着我，她将掌中的一颗金珠，交到了我的手中。

她的面容很熟悉，眉宇很像妈妈，眼睛跟嘴唇很像我……她是……我的外婆？对，我曾经在黑白老照片上，看过她年轻的样貌。

“臭女人，死小鬼，还不快点滚出来！”碰一声，祠堂门被踢开，男子粗声粗气的走进来，他停在原地一会儿，似乎在打量环境，接着，他迈开脚步，直接往神桌走过来。“以为躲在桌子底下，我便找不到了吗？”

他蹲下来，掀开桌布，一下子便拉住小男孩的腿。小男孩放声大叫，我的眼睛也睁开，一时之间，强烈的怒气由我心中爆发开来。

这明明是我蓝家的大宅，凭什么让妖魔鬼怪在我家放肆横行？！

“你别欺人太甚了！”我放开手掌，一枚闪耀精巧的金色圆球赫然便出现在我手中。我直觉的便将金球扔向男子的方向，男子眼睛正中金球，炫亮如白昼的光芒瞬间爆开。

碰一声，随着球光爆开，四周围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声响，男子双手按住眼睛，痛到在地上打滚“我……我的眼睛……”

我跟男孩由神桌底下爬出来，只见男子似乎非常的痛苦，他不断在地上哀号，双手紧按住眼睛，似乎再也没力气起身了。

“小弟弟，你去厨房把那条铁链捡过来好吗？”虽然他双眼受到巨创，但是难保不会再次起身攻击旁人。在敌人落难时，便要一股作气，把他压到底，让他无法再翻身。否则，恢复力气的敌人，绝对会比先前还更凶狠。

小男孩很快便将铁链拿过来，我用铁链牢牢捆住了男子的双脚双手，他似乎眼睛痛的厉害，竟然也没反抗。

“妳做的很好！”一股恬淡的声音，忽然在我背后响起，我一转头，只见先前脑海中看到的那名女子，竟然在我背后，身子还是半透明的。

“奶奶？”我愣愣望着身穿古装的女子。这座大宅发生的怪事太多，此刻看见过世数十年的奶奶，我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

“我是蓝家祖灵的能量团总合化身，投影成妳最熟悉的姿态。”女子温柔的笑容让人看了份外暖心“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无法直接庇护妳。还好这阵子，有狐族帮忙守护妳。只是今晚太凶险，实在让我们胆颤心惊。”

“刚刚是您给我金球的？”

“那是蓝家传承的一项能力，我只是帮忙唤醒妳而已。”女子将手指按向我的心脏部位，只见一只闪耀的金球赫然出现在我的胸腔之中。“从此之后，妳能自由的使用灵球术。”

此时，淡淡的晨曦之光隐约由云际射出，女子的身影，也越来越淡薄。

“奶奶？”我连忙叫唤住她，我还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详细问她呢！

“生者与逝者之间的界线，不可跨越太久。”女子的身形，终于完全在光芒中消失“妳只要记得，祖先们随时都在身旁守护着妳，就够了。”她的语音回绕在四周，终于完全消失，只剩一股淡淡的哀伤感，盘旋在空气中，久久未散。

“姊姊，天亮了，我的样貌会恢复，我也该走了。”小男孩忽然跑到我身边，拉拉我的袖子。“我是山另外一边的鸟族小辈，我叫小扇。今晚，谢谢姊姊救了我，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姊姊的。”

小男孩的样貌逐渐变成一只青色的斑斓小雀鸟，牠啼转了几声，便朝着窗外飞走了。

整座室内，瞬间只剩我跟这个男人。他此时侧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我心中逐渐不耐烦起来，我很不想跟这个半死不活的瘟神孤身待在这里。可是万一他趁我离开，偷偷挣脱铁链，我就危险了。

“喂，女人，把我身上的铁链解开。”地上的男人忽然开口。“链子捆的太紧，我手脚很痛。妳把我放开，我保证不伤妳。”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我不由得冷笑。经历过闺蜜背后捅刀的事件后，我已经很会判断人。我知道哪种人可以信赖，哪种人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我说真的！我眼睛伤的很重，已经没力气再伤人了。”男子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极为难受。“妳那颗金球，除了伤到我的眼睛，也让我的灵力大受打击。妳就让我好好休息，我体力恢复，便会离开了。”

“我有说要放你离开吗？”我冷冷道。

“难道妳要留着我过年？”

“我要把你交给长乐处理。”我交叉双臂，撇过头，不想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