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栗子与小鸟

暖阳斜斜由树缝中洒落，溢下片片格格的光芒。我心不在焉的扫着落叶，天气很好，景色很美，周围娇花烂漫，雀鸟嘤啼，我却无心欣赏。

长乐此时在不远的后山捡木柴，他说一回来，便要带我出门走走。我在家里百般无聊，便开始打扫庭院。

叩叩......

轻微的落物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困惑转过身，只见几枚栗子咕溜溜的由树头滚到我脚下。栗子？这庭院内，枫樱梅柳，各式各样的绝色花木都有，就是没有栗子树。况且，这三枚栗子明显是炒熟的，还带着浓浓的糖香味。

就算我眼前这棵火红枫木跟栗子树偷尝禁果，暗暗产了几颗栗子，也不可能栗子一生下来，就已经带着糖炒口味吧？

我拾起栗子，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高高悬挂在树头上，一脸紧张。

这个小小的人儿，不就是那一晚，豹风入侵蓝宅时，带来的鸟妖吗？

只见小男孩紧抱着树干，圆圆滚滚的可爱模样，像极了一只花栗鼠。我噗哧一笑“小扇，是你？你在那里做什么？”

小扇露出震惊的神色“妳看的见我？”

“我眼睛这么大，怎么可能看不见！”我持续笑着。

“我是妖怪，除非天黑，否则寻常人类应该是看不见我的......”小扇叹了口气“我跟爹吵着要来找妳，他说可以偷偷見妳，但是不能让人类发现妖怪的存在。”

“看见就看见了！反正我这阵子看过的妖怪，比人类还多，还会差你一个吗？”我放下扫帚，伸出双手，示意他跳下来。

小扇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轻轻巧巧的跳下来，悠悠荡荡的，像只蝴蝶一样在空气中漫游，最后落到我的怀抱之中。

我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地上，摸摸他的头，笑笑问“怎么会想要来找我呢？”

“上次被姊姊救了之后，我一直很想要报答姊姊。”小扇露出真诚的笑容，他从怀中抽出一个小布袋，里头装满了糖炒栗子“这是我哥哥送我的。他路过人类的市集，偶然发现这种栗子很香很好吃，特意带回来我。我想拿一些，给姊姊尝尝。”

“谢谢你......”我有点诧异，心中却极为开心，难为这个小小的孩子，还会想到我。

我拉着他坐在石阶上，慢慢剥着软黏的栗子壳。我小时候很爱吃糖吵栗子，不过长大了之后，对栗子的喜好没那么强烈了。我只剥了一两颗，缓慢品尝，小扇却吃的开心无比，不亦乐乎，栗子壳碎屑在他脚下散了一地。

“小扇，你家离这里很远吗？”我想起上次，他是在附近山峦游荡时，被豹风捕获的。他是小妖怪，如果离家太远，可能又会被其他恶意的妖魔抓走。再没多久，日头就要西沉，我该劝劝他早点回家才是。

小扇指着西边一处山腰，那里林木参天，极为绿郁。“就在那里，飞一个时辰便到了。”

“离人类村庄不远，你们不会被发现吗？”我好奇问。我记得那座山，也有一个小村子，附近的陈叔曾经去那里送过货。

“不会的。哥哥说，人类与妖怪生活的领域虽然重叠，但是境界不同。除非找到结界入口，否则人类是无法踏入妖族一步的。”

我心中暗暗称奇，果然，人跟妖怪之间的生活空间，比我想像中近很多。像山神庙，每个村民都以为只是座荒废的古庙，谁会知道它的石井，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呢？

“听起来，你跟哥哥感情很好喽！”我微笑问，他事事提到哥哥，可见哥哥在他心中，份量一定不低。

小扇一边啃着栗子肉，一边露出寂寞的眼神“我是爹的第九个老婆生的小儿子。娘生完我就过世了，我力气小，也飞不快，大家都笑我没有用，只有舒翎哥哥肯照顾我，耐心教我法术跟飞行。”

我一愣，摸摸他的头“你年纪还小，力量不够是正常的。等再大一点，你就会跟舒翎哥哥一样厉害了。”

小扇露出开心的目光“对，哥哥是全鸟族最厉害的人。他是鸟族的侍卫首领，每个人都很尊敬他。”

忽然间，他又露出清冷的目光“可是，从前天开始，他就不能陪我玩了。他说，狐族的公主今晚要来鸟族作客，可能要好几个月。他必须去皇宫轮值......”

狐族公主？这个关键字，让我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狐族公主？她叫花羽，是吗？”

小扇被我吓了一跳“对，就是花羽公主。听说她是下一任的狐族族长，所以大家都对她的造访，感到很兴奋。”

我咬着唇，沉默思索着。

这个花羽，与长乐定下婚约，又夺走了长乐修炼必备的尾巴，显然，她对长乐怀有极深厚的情感。这样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呢？我内心深处，一直很想见见她。

但是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她能把尾巴还给长乐。

“姊姊，妳认识花羽公主吗？”

我苦笑摇头“我没见过她。可是......她抢走我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很想拿回来。”

这个大胆的想法，老早就产生了。当长乐告诉我尾巴被花羽斩断时，我想过要去见花羽，当面求她把尾巴还给长乐。

但是一来，我不知道狐族究竟在哪！二来，长乐肯定会阻止我！所以这个想法，一直被我隐藏在内心深处。

如今，我知道花羽就来到前方山峦的鸟族作客，我还必须乖乖待在家里吗？

“花羽公主夺走姊姊的东西？”小扇纯稚的脸庞，露出一丝坚毅的神情“我带姊姊去皇宫拿回来吧！”

“真的可以？”我心中又惊又喜。

“我爹爹是贵族，贵族的小孩，在未成年之前，每天都要进皇宫，跟年幼的皇子们一起念书。”小扇拿出一把橙花金簪，递到我手上“这是出入皇宫的信物。妳可以假扮我的伴读侍女，我们就可以一起进皇宫啦！”

想到有机会见花羽，把长乐的尾巴要回来，我心中充满了喜悦与彷徨。

趁在太阳还未西沉，长乐也还没返家，我匆匆回房间收拾东西，带了几罐药粉跟法器，便来到庭院找小扇。

他牵着我的手，缓缓上升，周遭瞬时陷入一片迷雾当中。我的身子一吋吋上飘，终于离地，随着他，往深绵的云际而去。

眼看熟悉的蓝宅，在我脚下，终于成为一团迷蒙的线条，我心中忽然产生几丝愧疚感。

对不起，长乐，原谅我不辞而别。我一定会用尽全力，把你的尾巴给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