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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琅和周光赫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愣了一秒,才赶忙过去把人控制住。
“你激动什么。”
水琅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声音却很镇定,“我调查清楚了,孙澄跟邹贤实没有任何联系,她也是真的恨邹贤实。”
储煦听完没有半点好转,反而更紧张了,“不,不是,不是这样,危险!她危险!!”
“你先冷静下来。”周光赫与医生一起将人按回病床上,整理乱子,“就算有危险你现在过去也要两天,冷静,有什么事情一起商量更快。”
储煦呼吸不太顺畅了,嘴唇再次变成乌紫色,拼命呼吸着氧气,双手紧紧抓住床沿,暂时不肯让医生救治,看向水琅,费力挤出几个字,“我......是我.....”
水琅眉头一皱,不太了解这话,但已经来不及问了,刚才医生就说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人这么一激动,气都喘不匀了,再次推去抢救。
“不跟上去?”
周光赫看着站在原地的水琅。
水琅转身看向窗外,静了静,“不问清楚,不给回应,他急于想知道,求生欲望应该会很强吧。”
周光赫了然,看着她在思考,没有出声打扰。
“走,先回去睡觉。”
离开医院之前,水琅去看了一眼詹栩安,留他在医院补充营养剂,慢慢修养,什么都不问,回了招待所。
周光赫终于沾到床了。
“还不睡?”水琅靠在床头,看着旁边睁着眼睛的人,忍不住笑问:“怎么?太久没睡一张床了,不习惯了?要不我走?”
“没有!”周光赫回答得又急又快,下意识伸手按住她的手,想松开,却没松开,“你也睡一会?”
水琅看了一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打了一个哈欠,慢慢滑进被子里,过程里自然而然手会移开,但刚一分开,她就反手握住他的掌心,平躺在枕头上,“我的脑子需要歇一歇了,醒了再想。”
周光赫看着掌心细润纤细的手指,健康粉白的指甲,正好抵在他的虎口枪茧,一个极致粗糙,一个极致细腻,“这雪花膏很有用?”
“什么?”水琅闭着眼睛说话,声音里带着困倦。
“没什么,你睡。”
周光赫握着手,不敢动,也舍不得闭眼。
直到疲惫困意倾袭,自然而然睡了过去。
-
“储煦一醒来就吵着要见你,你们赶紧过来吧?”
专案小组组长龚浪打电话到招待所。
水琅随意对拿着电话的周光赫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周光赫跟上后,发现她并不是往医院走,而是往人家军工厂的食堂走,“不过去吗?”
“不饿吗?”
水琅一路拐进食堂,正好赶上晚上饭点,看着玻璃窗后面,长方形的托盘里琳琅满目的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还是沿海地区条件好啊,看这大
虾,看这鱿鱼,多新鲜,你吃不吃小炒?”
“你不是说想吃鲜虾云吞面?”周光赫看着靠墙的橱窗,用红字写了鲜虾云吞面,1角2分,“来一碗?”
“两碗吧,这里比较正宗,你也吃。”
水琅排在周光赫后面,双手插兜,没打算掏钱,只负责点菜。
他这么一说,倒想念起这一道的鲜味,以前沪城粤菜馆很多,米其林黑珍珠评选每回都少不了粤菜馆入围,但要说这道普通的鲜虾云吞面,好吃的还是香港那些街边小店,真真是鲜得人掉眉毛。
“鲜虾云吞面来一份,椒盐大虾来一份,凉拌海蜇头来一份,梅菜肉饼来一份,再来一份菜心。”
水琅坐在位子上等着,看到周光赫端着盘子碗筷放上来,立马拿起筷子,“还没吃,感觉已经复活了。”
“勺子。”周光赫把白瓷调羹放到水琅碗里,再把好菜都调整到她面前。
“别弄了,就这么大点地方,我都能夹得到。”水琅嚼着云吞,筷子上还夹着面,“你快吃。”
周光赫拿起筷子,与她一样,先吃起了鲜虾云吞。
“果然正宗。”
水琅喝了一口汤,鲜得忍不住嘴角上扬,夹了一块椒盐大虾,还是开了背的,虾壳炸得香脆,一点都不影响虾肉的嫩滑,“油炸的,好香,食堂真能舍得,怪不得一份要二毛六。”
“多吃点。”
水琅把买的饭菜统统消灭光了,靠在椅背上喝着周光赫的水壶,吃完了,发出一声喟叹,“比你烧的差那么一丢丢,不过,还是吃饱的滋味好,眼清目明,脑子清爽,感觉能打十个邹贤实。”
周光赫笑出声,把碗筷收起来,排着队放到水池里,两人一起走出食堂。
“怎么才来!”
龚浪正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一看到人来了立马迎上去,“你们不来,储煦完全不配合我们调查,就等你们呢。”
两人走进病房,看着瞬间睁开双眼的储煦,他看起来比之前更虚弱了,还是吸着氧气,吊着盐水,双眼凹陷,嘴唇发白。
水琅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打了一个饱嗝。
储煦:“........”
“去吃了个饭。”水琅靠在椅背上,“我就知道你能活过来。”
储煦:“.........”
一肚子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不说?”水琅看着床上的人,“那你就这样冷静躺着,我来说,孙澄当年出事,是你干的?”
储煦惊讶看着水琅,“你......”
“你说你女儿L刚满月就被抱走了,算算时间,应该是那一年。”水琅接着道:“那个时候你是肇嘉董事长信任的工程师,应该是邹贤实第一次威胁你,你帮他找人杀了孙澄,或者说,是你负责把人引出来,在车上留下了炸药,事成之后,你成了茂华印染厂的总工程师,除了你女儿L,你还有杀了孙澄这个把柄被邹贤实捏着,也有可能随着邹贤实往上
升(),你还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手里握着你的把柄,越来越多,后来的作伪证一箭二雕,不过是其中一个,根本不需要再怎么威胁你,你直接就去做了。”
储煦躺在病床上,斜着头表情已经从吃惊到了怔愣,再慢慢有了光彩,叹息一声,“中间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
不等水琅讲话,储煦就着急道:“既然你都能猜出来,孙澄一定也能猜出来,我女儿L,她,她现在很危险!”
“真是天意弄人。”
水琅来珠南之前,真没想到铁蛋娘会是储煦的女儿L,更没想到孙澄的死,跟储煦有关。
这两个本该有仇恨纠葛的人,却被安排到了一个屋檐下生活。
“当年,孙澄已经怀孕了,你出手害死了她,天意把她送到你女儿L身边,这不就是你说的因果?”
“不!不是!”储煦再次着急了,“我的因,该我来尝这个果,不关我女儿L的事!”
水琅笑了,“孙澄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因果?你杀了人家的孩子,早就应该做好了人家也会把你孩子杀了的心理准备吧?”
储煦拼命摇头,“我是,我是刚知道她当年怀孕了!”
水琅一顿,没再吭声。
“真的!是真的!”储煦咳了两声,着急道:“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可能去做这事,能对一个还没成形的婴儿L这么狠毒,我不可能再相信她会照顾好我的女儿L!”
“老白莲。”
水琅说完,继续不吭声了。
“你救,救救她,这是我们上一代的事,不,不该牵扯到下一代!”
“你不知道,就能抹去你的确害死了人家孩子的事实?”
病房里骤然陷入安静。
储煦身体僵硬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看着天花板,过了很久很久,“是,都是我造的孽,可是,鱼被杀死了,刀虽然是帮凶,但真正的凶手该是拿刀的人,不,恶果不,不能都报应在我身上.......”
“不是所有受害者都会像你们一样,乱杀无辜。”水琅慢慢道:“孙澄如果真想报复,随便在饭里下点药就能得逞了,不会再告诉我,既然告诉我她是你的女儿L,说明暂时不会再伤害她,至于之后会不会........这得看你怎么做了,孙澄想要什么结果,你很清楚,我想要什么,你也很清楚,我时间不多,不可能在这里天天回答你问题。”
“等等!”
储煦叫住起身要走的水琅,“我.......证据,调货单,银行保险箱的钥匙,在我宿舍的保险箱里,密码,密码是,0716。”
水琅与周光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我现在过去拿。”
“等等!”储煦又叫住水琅,“保险箱里,有一部分钱,还有首饰,帮我带给她。”
水琅眉头一皱,“你还指望自己会有财产?”
“不是我的,是我妻子留下来的。”储煦脸色苍白,吃力道:“她一生干干净净,本本分
()分工作,是她的工资和嫁妆,没,没多少,但不要告诉她,这是我们给的,不要再告诉她,她真正的父母是谁。”
“公安调查完之后,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我会转交给她。”水琅停顿一刻,“这要看你什么时候配合公安,我回去晚了,谁也不知道孙澄会做出什么事,再说,邹贤实.......你知道他最近的动静吗?”
储煦头微微点了点,“只有这里,只有珠南,才能有赚钱的机会,真正的赚钱,赚大钱,除了我,他不敢轻举妄动,没人再能帮他。”
水琅听到想听的了,多了一些耐心,“能看得出你很期待有人来,否则也不会不通知南栅村和邹贤实。”
储煦发出像是压抑至极的长叹,“谢谢你能来,在我心里,其实早已经怀疑我女儿L不在这个世上了,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每天行尸走肉苟活着,疲惫不堪,我既怕有人来重新揭开这一切,又非常期待有人能来揭开这一切,老天爷对我不好,也对我不薄,老天爷不公平,也算是公平,没想到我女儿L还活着,我还能有外孙。”
“你外孙,铁蛋,心性坚韧,聪慧懂事,看了你以后,倒觉得他可能像你,像在认识邹贤实之前的你,像肇嘉厂志里记载着的那个从不起眼的草根起步,力压一众洋人,盖过一群留学生的本土天才工程师,储煦。”
储煦张着嘴,发出“呜”的声音,仰头看着天花板,想起了当年,热泪滚滚流下,“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话说回来,铁蛋这孩子有些行为,我看着都忍不住佩服,他就养在李兰琼娘家村里,你说,李兰琼应该是知道的吧?说不定又是在培养一个得力助手?嗐,这点,应该没人能比你更了解他们的想法,是我多嘴了。”
水琅叹了一口气,“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
“住口!!!”
储煦握拳砸着床,听到水琅提及外孙的性格与当下处境,眼里再次出现惊悚的恨意与藏不住的惊惧,“我要让他们死!我要杀了他们!!”
水琅微微一笑,离开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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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煦本来就被停职调查,公安从军工厂后勤部拿到储煦宿舍钥匙,周光赫输入保险箱密码,从一堆设计原稿中,拿到一把保险箱钥匙。
周光赫陪着水琅一起来到人民银行,这一次没有再一波二折,打开保险箱,很顺利拿到了洗清水慕晗盗窃国家财产罪名的关键证据。
水琅打开信封,看着手上纸张经过十年,已经自然泛黄的两张货单,眼眶突然湿润,这是来自身体本能反应,长呼一口气,将单子放进信封,交给了周光赫。
周光赫心头一震,接着便是一片火热,“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给我保管?”
“你不是说,公安是人民的靠山?我相信你。”水琅笑了笑,“其实是我接下来不安全,你,甚至是大姐和二个丫头,很有可能都会因为我随时会陷入危险,我们......”
水琅说的这话,后面一层意思,周
光赫懂,直接把信封拿了过来,打断她后面的话,“我们是一家人。”
不等水琅说话,周光赫又道:“大姐和二个丫头,也都会是这样的想法。”
水琅笑中带泪,点了点头,咽下喉间的哽咽,等到情绪稍微恢复正常,接着道:“邹贤实的两个老底,都被抄没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储煦,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恨意,接下来肯定不会让他好过,很快,局势就会颠倒,我成了穿鞋的,他们成了光脚的,困兽之斗,不可掉以轻心,我还是想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先甩了你们,他们一直都认为我跟你是协议结婚,这样就不会连累.....”
“有我在,放心。”
水琅喉间再次哽咽住,说不下去了。
周光赫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结婚证,目光坚定,“这证,你认不认?”
水琅静静看着,眼中逐渐含泪,安静许久,微微地,点了点头。
周光赫呼吸停顿一瞬,眼里出现璀璨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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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时间,珠南公安部与军部齐力调查南栅村案件,人证物证确凿,南栅村所以让破坏国家经济,破坏统购统销,走私行为恶劣,但是国家目前并没有走私罪名,以前面两条罪名关押判刑十年,分开发配全国各地农场劳改服役。
初步调查,储煦本人,就如他所说,在南栅村案件中找不出确切证据能够定他的罪,即便大搞技术革新,即便低价出售设备,但也在合理范围以内,他唯一能够拿到明面上做的就是传授南栅村部分人生产高档布料的技术,投产,生产,销售,都与他无关。
但只要做过,就不可能没有痕迹,然而还没有等到公安进一步调查,他就自己承认犯罪事实。
水琅买好火车票后,临走之前与储煦见面:“距离玉兰杯开始还有一个半月,有关邹贤实的事,你可以稍微慢一点,别给他一个痛快,我要先让他在玉兰杯上身败名裂,臭名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