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今天之后,洛伦索庄园的咖啡会成为网红。”李维斯试图挽回一些尊严,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你的朋友是要我们坐在这儿,等着看凶手毒发身亡。”吉黛娜逐一扫视着会客厅里的每一个人。
“这比看戏有意思多了。”科林的大长腿收回到彬彬有礼的坐姿。
艾雅含蓄地看了科林一眼,“如果这孩子是在开玩笑,你这么说的后果,将会是失去我们每一个人。”
“哦,是吗?”科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还没有明白艾雅的劝告之意。
安珂儿的脸微微地红了,科林骑士并不是在任何时候给会给天使增添光彩。而大多数时候,恰恰相反。
“你这是在报复凶手吗。他用咖啡骗了你。”戴妮试着询问。
“咖啡不是用来骗我的,”夏雪宜摇摇头,“整件事和咖啡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一定要牵扯上,也只不过是加快了毒素发作的速度,它让那些不健康的成份更加活跃。但,咖啡不是凶手。”
“说说吧,凶手是怎么干的。”科林催促夏雪宜,“王尔慈跟我们聊天那会儿还那么精神,虽然他口才一向不怎么样。我记得他只是有点犯困,如果他不去休息,凶手就不会有机会,对吗。话说是谁提议让他去休息的?嗯?”
没有人理会科林的不正常兴奋。
“王尔慈去休息的时间,也就是十点半,是毒素已经充分发作的时间。”夏雪宜说。
“天。”大多数女宾都惊呆了。
“岑凯文所感觉到的,王尔慈的无比的恐惧,就是这件事。”夏雪宜看向岑凯文,“他很不舒服,但他不知道原因。他刚刚做完身体检查,报告是完美的。但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他想要告诉你的,正是这一个不确定,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当他看到你进来的时候,他有一点点醒悟,但是那个时候,毒素已经发作了,他失去了清晰表述的能力。所以,你看到的是一个委委喏喏,抓不住重点的王尔慈。其实,他对于你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场合,他明白了。”
“明白什么?”李维斯完全不明白。
“凶手的意图。”夏雪宜指了指大脑,“作为最晚被通知的客人,岑凯文和戴妮,除去他们和王尔慈之间的恩怨。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几乎忽略了她们的身份,这是凶手最看重的要素。星河系的导师和助教,唯一有资格作出正义判断的人。她们的出席,将使她们自动丧失在这一次杀人案件中的判断资格。王尔慈的死,将不了了之。”
吉黛娜和戴妮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奥格导师。
“是的,有的人已经猜到了凶手可能会是谁。但是,你们还不相信。让我说得更明确一些。”夏雪宜看着奥格导师,“在座各位中唯一精通医学的艾雅女士,并没有在更早的时候接到催促的电话。刚才,我说我在咖啡里放了一些东西,艾雅的第一反应就是照看所有人的不适反应。如果,艾雅不是在学院整理报名表,而是早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来到庄园聚会的现场,以她的细致和兢业,凶手的计划很有可能会被中止。因此,艾雅尽职尽责地留在了学院,和李维斯一起,直到手头的工作全部处理完毕,才匆匆赶来。”
“你刚才说她也有杀人的嫌疑。”吉黛娜提出不满。
“我只是打了一个比方,如果真的是那样,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会死。作为王尔慈的未婚妻,恐怕你也不能幸免。”
“那洛伦索庄园就得改名叫死亡庄园了。”吉黛娜的眼神作出让步。
“所以,李维斯应该感谢艾雅女士,所幸,她不是这样的人。”夏雪宜继续说,“如此这般,凶手只存在于更早到达这里的四位。”
“你的胡说真是有声有色。”科林不以为然。
“科林骑士的勇武,可以在赛场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但心智,在今天这样的微型事件上就不那么施展得开。”夏雪宜转向安珂儿,“天使应该庆幸有这样一位头脑简单的守护者,他给你省了不少麻烦。爱美的天性,使你将大把的时间花费在了发型和妆容上,还有你的裙装和配饰。这些事也会很花心思,虽然你已经美得无可挑剔。但你的眼睛一定会发现任何一个不能令你满意的小瑕疵。你错过了杀人的时间。”
“我宁可你说的不是真的。”安珂儿泫然欲泣。
“吉黛娜,你可以原谅王尔慈对岑凯文说的那些话吗?”夏雪宜认真地看着她,“他濒临死亡的边缘。但他不敢确定,伪造的健康报告让他心神不定,他以为只是常规的不适症状因为他的紧张而有所加重。他看到了你为他热心奔忙的辛劳,他不想扫你的兴。他的优柔寡断,就是这样。直到,岑凯文的突然出现,惊触到他中毒已深的神经。他相信,这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嫉妒或者诋毁,相比于他服下的毒药,不过是略有些涩口的葡萄酒。”
吉黛娜的眼泪掉在长裙的前襟,“我以为他只是不高兴。”
“不,他很高兴。只是,他说不出来。”夏雪宜安慰吉黛娜。
“可恶的凶手。”李维斯在沙发背上打了一拳。
“最后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王尔慈死。”夏雪宜自问自答,“王尔慈与岑凯文的最后的谈话,只是他与凶手长谈的内容的最简约版。王尔慈决定与吉黛娜结婚。他决定放弃赞助人的赞助,放弃银河爵士的晋级,放弃费司怀亚的比赛。因为,他由衷地希望,凶手中止对岑凯文的惩罚。星河系,不是安贫乐道的天堂。虚设的导师之衔,不过是真实地剑锋之上虚无的花冠。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岑凯文,将面临来自整个星纪的黑暗和压力。王尔慈不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报答给予自己第二次骑士生命的恩人。所以,他选择退出,把最好的资源还给凶手最欣赏的学生。王尔慈愚昧地以为,这是他谈判的底牌。”
“他永远都如此地不自知。”戴妮垂下头以掩饰她由衷地难过。
“他的错,在于不知人。”夏雪宜纠正她,“他错误地认为凶手会领他的情,但事实上,在凶手看来,这些所谓的底牌本来就属于自己。王尔慈再一次的挑衅到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威。是的,除了师生之名,他还是他的恩主。从一无所有的孩子,成长为受尽赞助人青睐的银河爵士,所有这一切,全部都是他给予王尔慈的。学员之间的争斗,他早已看惯,习以为常。所谓的正义,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或者说,谁成为殿堂顶端最高处的标志,对于凶手来说并不重要。但,你必须是我的。这一点,很重要。”
“我说过,忠诚,高于一切。”奥格导师正襟危坐。
“既便要他赋予忠诚的人是那样一种并不值得尊敬的人。”夏雪宜直视他的眼睛。
“是他背叛了我。背叛了魔爵骑士军团学院。”奥格毫不避忌。
“在你的眼中,他们永远都是那些不会长大、不会反抗、不会有自己的主见的孩子,永远受你摆布的棋子。”
“是我给予了他们不平凡的人生的开始。这是魔爵骑士军团学院不容置疑的神圣。”
“任何有可能破坏这一种神圣的人,都会被你处死。”
“王尔慈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这样的事,必须果断。”奥格魄力无穷,“我不允许我的学生有这样的瑕疵。”
夏雪宜虚心聆听,“这是我从你身上学到的第一点,也是最后一点。”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格兰大陆不存在什么星纪爵士,那些星纪传说之类的读本不过是魔爵骑士军团学院招生所使用的伎俩。没有人见过这些神奇的存在,也就不断地会有相信他们的存在。你就是其中之一。”奥格导师站起身,“我的孩子,知道了真相,你也未必会觉得好受。比真相更难以琢磨的是,你对我,无可奈何。”
“我不是你的孩子。”夏雪宜抱歉地笑了,“再有两分钟,你会相信我,是你没有见过的神奇的存在。”
奥格下意识地看向烛台旁的一架座钟,距离他喝下咖啡,已经过去58分钟。没有任何一本教科书曾将传说中星纪爵士的毒术描述得如此精细。危言耸听,这在博学的奥格导师看来,只是一个幼稚的心理游戏。
“你在开玩笑。”奥格笑了。
“我有的是耐心。”夏雪宜邀请其余的人全部站到自己的身后。
“你还不到十六岁。”奥格的神情开始扭曲,突变来自于他的体内的某一个位置,“你怎么可能是——”
“你看到的只是一个躯壳。”夏雪宜向奥格致以最后的碰帽礼。
时针,指向60分钟的计时点。
奥格导师,跪倒在夏雪宜的足下,嘴角渗出紫蓝色的血液,就像死去的老班恩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