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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富士山返回,商淇把安常送到机场。
安常候机时,买了好些点心准备寄给文秀英,又看到一种极简包装的薯条觉得毛悦肯定喜欢,一并买了带回邶城。
第二天,她去了趟纹身工作室。
毛悦正忙:“等我一会儿。”
安常:“你忙你的,中午想吃什么?我先点好餐。”
毛悦想了想:“麻辣烫吧。”
等她纹完上午的最后一个客人从里间出来,见安常正坐着看手机。
她走过去:“要是在给我女神发微信可千万别告诉我!我不想听!”
安常:“是我下午要去看一件残损的清代绿釉捧盒,正跟藏家确认时间。”
毛悦坐下又问:“你前段时间不是在跟一个瓷器博物馆接触?怎么样了?”
“等南老师回国,我跟她商量着决定吧。”
外卖送到,盒盖一揭,麻酱香气扑鼻。
毛悦问安常:“你有没有觉得这香味很熟?”
安常思忖了下:“噢。”
毛悦嘿嘿一笑:“可以啊鼻子挺灵,真给你闻出来了。”
清美旁以前有家麻辣烫店,味道好价钱便宜,简直被毛悦和安常当食堂,后来关店了,没想到重开在了毛悦这店附近。
毛悦夹了根麻花放安常碗里:“记得这麻花么?一浸汤汁,那叫一个绝!”
这时她手机响,接起来热情的叫:“喂,马姐。”又用嘴形对安常说:“你先吃。”
挂了电话告诉安常:“是之前我的一客户,看到蛋黄酥的照片特别喜欢,这不是刚好要介绍她妹来纹身,就让我把蛋黄酥带来店里,她也把她家猫带过来。”
安常由衷道:“看得出来,你现在生活节奏挺好的。”
毛悦:“难道你的生活节奏不好吗?”
安常笑笑:“还在找。”
毛悦心大:“你跟我女神去赏枫叶赏得怎么样啊?其实我真不想问!看在你是我亲姐们儿的份上,勉为其难让你对我炫耀下吧。”
“没去。”
“啊?为什么?”
“京都那边舞台灯光出了点状况。”
毛悦也不知该怎么说,在麻辣烫碗底翻了翻,找出最后一根麻花夹给安常。
反倒是安常笑笑:“没什么,月川的枫叶每年都会红。”
又叫毛悦:“吃完饭,尝尝我给你带回来的薯条。”
毛悦拆了包,一根薯条喂进嘴,立刻捧住脸:“这也太好吃了吧!”又递到安常面前:“你尝尝!”
安常拈了根。
毛悦的店坐落于一条生活气息十足的胡同,这会儿从她的视角望出去,行人渐次走过,或是情侣聊着天,或是考研党背着双肩包脚步匆匆。
远远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烤红薯的香气,和眼前麻辣烫的麻酱香、薯条的盐香混为一体。
在这般热闹的人间烟火
里,明明刚分开没多久,南潇雪身上的那阵冷香,却好像无比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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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下午见到藏家,一番长谈,两人的理念不算相符,于是谢绝了这次修复邀请。
坐地铁回家路上,收到倪漫微信:【常崽的罐头到货了,一会儿我送过去。】
安常回:【我在回家路上,一会儿你到了我还没到的话,你就先进去吧。】
等她进门,见倪漫正站在常崽的跑轮前。
走过去才瞧见那道细白的身影,迈着小腿在跑轮上飞奔。
倪漫招呼她:“回来了。”
她问:“常崽怎么在跑步?”
“雪姐去京都的车上通知我的,让我来送罐头的时候,把常崽捞出来跑步。”
安常观察一阵:“它好像是胖了点,该运动了。”
倪漫在心里咆哮:哪是因为孩子胖啊!
试探着问:“你这次去东京,没跟雪姐吵架吗?”
安常摇头。
更私密的问题她问不出口,安常这性子更不会主动倾诉,她一口气哽在胸口,实在没忍住拿手捶了捶。
安常体贴,拿了瓶水给她。
她猛灌一大口才算把这口气顺过去,叫安常:“你跟我来。”
两人坐到沙发边,倪漫从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和一把奔驰钥匙:“这是雪姐让我给你的。”
“什么意思?”
“雪姐说,她一向没空打理这房子,你住进来就好了,看着该添置什么就添置什么。还有常崽,除了罐头之外还要吃其他的,总不能一直花你的钱。另外雪姐太忙,回国时偶尔的开销估计也是你这边负责,她不想跟你分得太清楚,你平时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也用这张卡就好。”
“卡里的钱没了雪姐会随时存进去,密码是xxxxxx,你记得转到你自己卡里,平时扫码才方便。”
安常一向情绪不外显,只是说:“不用。”
“其实雪姐能考虑到这些,我还挺意外的。”倪漫道:“你别多想,好多情侣谈恋爱也都是一起用钱的。”
安常想,是这样没错。
但她和南潇雪的收入差距实在太大,以至于现在给过来的这张卡多了另一重意味。
“还有车,”倪漫又道:“你上次开车去机场接雪姐,她特别开心,所以让我帮着给你挑了辆,我陪你多练练,你平时带步也方便。”
安常面色微沉。
倪漫:“等常崽再跑五分钟,你把它放回笼子,我就先走了?”
“嗯,麻烦你了,再见。”
倪漫走后,安常一个人仰靠在沙发上。
客厅里静得出奇,只有常崽不停踏过跑轮的声音。
对跟南潇雪在一起这件事,她做过很多的心理准备,比如南潇雪的名气、南潇雪的忙碌。
但当两人真正进入生活后,还是有些情况令她不适。
她以为住进南潇
()雪家,已经算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碍了。
然而此时茶几上一张银行卡、一把崭新的车钥匙反射着灯光,正闪闪发亮。
她叹了口气,扫视一圈周围——这样的房子、车子、银行卡,好像真的已跟她在宁乡一季梅雨里、静静踏过石板路的日子,离得很远很远了。
暂且把不想看见的东西收进抽屉,安常走到跑轮边,捞起常崽放回笼子。
没想到她还没缩手,常崽趁她不备,狠狠咬了一口。
“啊!”安常吃痛:“你咬我干嘛?”
常崽圆圆的小黑眼瞪着她。
如果它会人类的语言,它一定要跟安常说:终究是我这只小雪貂扛下了所有!
算上今天,我总共替你跑了多少圈滚轮了!
安常不知道这些,看着手上被咬出血的伤口,又不能对一只雪貂发火,拿手机给附近诊所打电话:“你好,请问被雪貂咬了要打狂犬疫苗么?”
“要啊,就算被人咬了也要打狂犬疫苗。”
“你们那儿能打么?”
“不能,你得去……”对方报了个电话给她:“你先打过去咨询下有没有疫苗。”
“谢谢。”
所幸那家医院有货,安常赶过去,处理伤口、打疫苗。
回到家,查了会儿文物相关的资料,准备取一套睡衣去洗澡。
拉开衣柜门,南潇雪的各色旗袍整整齐齐挂在一侧,衣柜的另一半则显得空荡荡。
这衣柜太大了,而安常衣服很少,连带着文秀英寄给她的冬装一起挂进去,仍显得寂寥。
洗完澡靠在床头发呆,忽地收到一通微信电话。
南潇雪应该在忙京都的舞台,她猜是毛悦。
没想到拿起手机——竟是南潇雪。
视频接通,南潇雪独自在排练室角落,一身素黑练功服总令她看起来像雪地里的墨竹:“在做什么?”
安常一怔。
脑子里无端掠过曾看到的一句话:当一个人问你在做什么时,藏在背后的那句话是“我想你”。
她反问:“你在排练?”
“嗯,做一些轻度练习,也适应一下新的发力方式。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再受伤。”
“你怎么会现在打给我?”
“不能打给你么?”
“不是,只是你排练的时候都很专注。”
“是这样没错。”南潇雪额角染着薄汗:“所以我刚才拿起手机时,也问了一遍自己这个问题,你想听我的答案么?”
“嗯?”
“我想你了,不分时间。”
安常勾起一抹笑:“会不会影响你排练?”
“我会调节的。”南潇雪叫安常:“你把摄像头拿远一点。”
“怎么?”
“左右晃晃。”南潇雪道:“我喜欢看你在我们的家。”
最后四个字加了重音——
「我们的」。
「家」。
安常问:“你回国的时间定了么?”
“我平安夜到,不过只有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去一趟广省,元旦回来直到春节,都不会再走了。”
“你怎么能确定?”
“春晚上有支舞,以汉宫春晓图为主题,本来是杨昂老师领舞,但杨昂老师意外受伤了,必须有人顶上。”
杨昂是国内德高望重的另一位舞蹈家,比南潇雪年长得多。
南潇雪解释:“那舞挺难的。”
“所以只有你能顶上?”
“是。”
安常弯唇。
南潇雪的傲慢时而令人讨厌,时而又显得可爱,那建立在她对自己绝对自信的基础上。
安常总是犹疑,所以羡慕南潇雪的这一面。
她告诉南潇雪:“等你回来,我有事想跟你谈。”
这时南潇雪那边有舞者在叫:“雪姐,你刚才说这个动作……”
南潇雪:“我得过去了。”
安常点头:“再见。”
“再见,小姑娘。”
安常不适应现代设备,总觉得视频断得很唐突,分明上一秒还是那张承载了想念的脸,下一秒就变作没温度的黑。
像南潇雪带她看的散场后的剧院。
从热闹到孤寂的切换,总令人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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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安常又去见了另一位藏家,看一件残损的明代青花龙纹盘。
文物修复并没有一套硬性标准,在“修旧如旧”的大前提下,很多细节见仁见智,看的是个人领悟。而修复师与藏家理念完全契合,如修复素二彩时的罗诚与安常,那是一件幸运的事。
这次一番长谈,两人认知仍有差别,安常又一次谢绝了邀请。
南潇雪离开京都去往大阪前,坐在保姆车上给安常打视频。
屏幕的清晰度足够安常瞧清她微红的眼:“很累?”
“睡得不够。”
“那你赶紧睡会儿。”
“待会儿开车再睡,趁现在车上没其他人,跟你说说话。”
“说什么?”
“说什么?你就没话要跟我聊么?”南潇雪想了想:“比如,你觉得家里的浴缸怎么样?”
“还没用过。”
“为什么?”
“没这习惯。”
“那等我回来,可以一起养成这习惯吗?有一种按摩模式……”
她一张清隽的脸在镜头里看上去禁欲极了,说到这里,却笑而不语。
安常抿了一下唇角。
“南老师。”
“嗯?”
“你把视频音量调低,然后把手机贴到耳朵边。”
南潇雪照做。
其实车里没其他人,但安常偏偏想凑到她耳边讲话:“在那种按摩模式下,如果你……我就……”
“好了,手机拿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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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起的乌发间,瓷白的耳垂微红,好似被安常刚说的话咬了一口。
“安小姐,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有什么想不到的。”安常一张脸看上去总是安静而内敛,嘴里却道:“你不是都知道吗。”
南潇雪讶然的挑了一下眉尾。
而安常的脸热来得更后知后觉。
视频里两人对视一阵,南潇雪轻声说:“还有五天一小时二十二分钟,我就可以见你了。”
安常问:“你想吃什么?”
“清汤火锅。”
安常愣了下。
“不可以么?”
“不是不可以,只是没想到。”
“上次在叫你宝贝宝贝的那位家里吃过一次,觉得煮起来很热闹。”
安常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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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前,毛悦给安常打电话:“宝贝,来和我一起过节吧,我工作室要开party,好多老客户都要来。”
“我来不了。”
毛悦一下反应过来:“我女神要回来了?”
“嗯,只待一顿饭的时间,元旦再回来,就不走了。”
“你们怎么过?”
“吃清汤火锅。”
“啊?!”
“你这反应跟我一模一样。”
两人约好一起去买食材,平安夜当天下午,毛悦开车来接安常。
超市里,巨大圣诞树下摆满红酒和巧克力,耳畔是“Wewishyouamerrychristmas”的欢欣乐曲。
她俩各推一辆购物车,毛悦买了一堆啤酒可乐薯片和熟食。
安常拿起两包清汤锅底,细细看着包装背后的配料表。
毛悦:“这能看出来哪个更好吃?”
安常摇头:“看不出来,所以看天意吧。”
她把其中一包塞给毛悦,另一包自己拿着:“来,石头剪刀布。”
毛悦赢了。
安常想了想:“二局两胜。”
又是毛悦赢了。
安常不再纠结,把毛悦手里那包底料抛进购物车。
又到冷鲜区买了好些肉和菜,毛悦暗暗看了眼那些上好肉类和有机蔬菜的价签。
她跟安常从大学就是朋友,对安常的消费习惯很了解,知道安常是个节俭的人。
安常去收银台买单时,毛悦看了一眼总价,又看安常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走出超市,她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开口问:“这些都是你花钱啊?”
“嗯。”
“挺贵的。”
“我有存款,之前罗老先生给的修复费也不少。”安常笑笑:“不知这样买多少顿,才够抵我住她那儿的房租。”
“不是,你哪能这么算,如果是你租房子,你肯定不会租那么贵的
()啊,就像你自己吃火锅,你也不会买这么贵的菜。”
“可这就是她最平常的生活。”
毛悦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又听安常道:“其实她给了我张卡,还买了辆车,倪漫说写了我的名字。”
“什么车?”
安常报出个奔驰型号。
毛悦咂舌:“一百多万呢。”
又问安常:“你不想要?”
安常:“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是能不能要的问题。说句现实的话,要是我收入水平跟她差不多,她这样,我觉得没什么,因为我都能还她。”
毛悦:“我也说句现实的话,全国多少人能跟她差不多有钱?”
“可能是我想太多,但我想跟她平等。”安常拎着沉甸甸的一兜,掌心勒出浅痕:“我太知道两人不平等的结果了。”
从前她和颜聆歌就是这样。
一方永远高高在上的施予恩泽,另一方永远唯唯诺诺的仰望。
走到最后,习惯了施予的人会觉得我什么都给你了,任何多余的情绪都仿若一次小小的忤逆。习惯了仰望的人渐渐不再敢表达,直至两人走到渐行渐远的地步。
安常从第一段感情里学懂“势均力敌”的重要,没想到第二段感情,反而陷入更难办的境地。
毛悦也是一路看着她和颜聆歌走到难堪的,这会儿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两个人相处,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怎么办的。”安常道:“等她回来,我会好好找她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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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上次在机场被拍到,这一次,商淇让安常暂且不要去机场。
其实安常反而松了口气:那辆奔驰太奢贵,显得与她格格不入,连钥匙握在手里都发沉,拽着一颗心也沉甸甸的往下。
她算着南潇雪到家的时间,煮开汤底。
但比她预计的时间更早一点,门口有刷指纹锁的声音传来。
她心里一跳,跑过去。
南潇雪一身黑色大衣微敞着,露出里面枯叶色的旗袍,一缕缕的脉络如暗藏时光涌动,扶着玄关换鞋,纤长的手指似冷玉,被灯光打得通透。
听见安常跑来的声音,仰起面孔,又见安常愣怔在原地。
挑唇问:“怎么了小姑娘?不认识了?”
诚然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太少,每次恍然望见南潇雪那清妩的脸,都会冲撞出些许的陌生。
但那点陌生被物尽其用的勾勒绝色,当南潇雪眼下那颗浅红的小泪痣在灯光下跃动时,她仍是觉得亲切而熟悉。
她握住南潇雪的手:“你来。”
一路牵着南潇雪走到餐桌边:“上次见你爱吃笋,我买了。牛肉和香菇都新鲜。我还做了凉拌黄瓜……”
安常心里想着,南潇雪那么累,一定要好好吃顿饭。
然而当她一一细数时,南潇雪从身后拥住了她。
撩开她马尾,唇瓣蹭着她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