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一些家里晾嗮的腊肉,洗一些苦苦菜,切成碎末,等黍米饭熟了之后放上切好的腊肉与苦苦菜再焖一会儿。
“媳妇,吃饭了。”张阳朝着李玥的房间喊道。
“不吃!”李玥生着闷气回话道。
香喷喷的腊肉焖饭出炉,香味飘满了院子,给小熊盛了一碗,看它把整个头都埋进碗中,大快朵颐地吃着。
张阳端着碗自顾自吃着。
很快李玥从房间里出来,她很自觉地给她自己盛了一碗,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张阳手伸手又捏两下她生嫩的脸蛋,李玥嘴里还嚼着饭食,眼神里带着不满。
用三天时间重新调整纸浆配方,用七天时间将一大捆的龙须草嗮干。
龙须草是一种很便宜的药材,也有人用这种龙须草来做蓑衣。
在湿润的地方,是一种很常见的杂草。
从太医署带来的药捻子还挺好用的,正好派上用场。
嗮干的龙须草用药捻子碾碎之后,再用水泡两天。
等待着纸浆完成,就像是等着粮食丰收,有了原材料和生产技术,就有了扩展市场的条件,在这个贸易发展还不完善的大唐,想要找到市场也并不难。
这是一笔很大的买卖,也是一场很长久的买卖。
能够给家里带来可观的经济收入。
距离美好生活更近一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王婶正在汇报着最近村子里的情况,两位婶婶是村子的管理人员,李玥不去村子里,两位婶婶时常去村子看看最近的变化。
现在李玥最牵挂的就是村子里孩子们的情况,她想把这些孩子培养成一大助力。
村子里的生意也到了最好的时候,红烧肉和奶茶供不应求,奶茶的原料都要卖断货了。
李玥翻看着账目,“突厥的奶粉要什么时候才会再送来?”
张阳观察着纸浆的成色,“没有消息。”
“如果没有奶粉,岂不是我们的生意也要停下了。”李玥盘算着,“也不知道青雀那边留了多少,要是没了奶茶卖,我们会少挣很多银钱!”
嘴上说着,李玥小脸凶巴巴地拍开张阳的魔爪,夫君近日不知道怎么了?为何总喜欢捏脸。
天气很好,张阳重重叹道:“说不定现在魏王已经在想办法,我们家不用着急,那小胖子比我们还着急。”
“说来也是,我们家还有盈余,倒是不着急。”
夫妻俩达成共识,不约而同地点头。
阳光下的院子很温暖也很僻静,好一会儿之后,李玥舒展着腰背,伸开双臂深吸一口气,看书看累了她就闭上眼躺一会儿。
骊山脚下的村子,一张张桌桉放在村前,那里坐着一大片人,喝着热乎的奶茶吃着饭食。
长孙无忌远远看着心情很不好,身为陛下身边的谋士,这么些年也没在别人手中吃过多大的亏。
眼下魏王和张阳的生意能够这么好,当初的份子就不该让魏王殿下赎买回去。
用之前一千贯钱买下的份子,这一次秋猎张阳也早已挣回。
“父亲,都问过了,今天的红烧肉和蛋糕已经卖完了,可能这两天都不会有了。”长孙冲急匆匆跑来,空手而归。
眼看父亲要饿肚子,长孙冲又拿出两张饼,“这里还有一些干粮。”
长孙无忌背过身,“你自己吃吧。”
当初怎么就听了魏王的话语把份子赎了回去。
如今魏王才十一岁,能有这么深的心思?
心里几番盘算,这件事果然还是和张阳离不开关系。
被人算计很不爽,尤其是被自己轻视的人给算计,更加不痛快。
内心有些挣扎,长孙无忌抚须感慨,“老夫还是小看人了。”
魏王能够挣钱,皇后和陛下的心情倒没有长孙无忌这么闷闷不乐。
自家孩子挣钱,也能给宫里缓解压力。
皇子行商传出去不好听,有了之前几次教训,李泰做生意谨慎不少,用的也都是宗室亲卷,名义上没问题。
现在的李泰就很得意,走在父皇母后身边走路都是带风的。
“玥儿和他夫君不住在村子里?”长孙皇后低声道。
“平日里都会来走动,最近几日倒是不来。”李泰解释道。
“玥儿,这孩子平日里就很安静,也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
扫视四周,排列整齐的房子,还有整洁平整的路面,长孙皇后赞叹道:“这孩子把这里打理得真好,是怎么做到的。”
别人有了封地之后多少都会盘剥封地,再好点的人也会给封地一些好处。
谁会像张阳那样不停往村子里送银钱。
用他的话来说这个村子穷到没有盘剥的价值,想要以后有盘剥之处,就要先让村子里富起来。
李泰心中思量,就像是张阳现在养着那头牲口,等牲口养大了养肥了,迟早也会成为张阳的盘中餐,口中食。
心里这么想着,李泰带着父皇和母后逛着这里,介绍着这里的一切,从村子开始建设到现在也经常在这里做苦力减肥,村子里的建设也有他一份。
他指着一面墙,“父皇母后,这面墙就是儿臣所砌。”
李世民抚须点头。
李泰又指着远处一大排的晾衣架,“这些架子也都是儿臣亲手做出来的,为了削这些木料,儿臣的手都好几次划破。”
“还有这条小路,为了修这条路儿臣扛了一天的砂石,整整好几石砂石都是儿臣自己一袋袋扛过来。”李泰咧嘴笑着,“那天扛完了砂土,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整个人的骨头都像是断了,疼得直不起身,就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一般。”
在这个村子里挥洒了不少汗水,李泰从一开始就进入村子,看着一个破落的小村一点点改变,到了如今这般漂亮。
李世民看向远处,那是李渊正和张公瑾下棋。
“你来这里做苦力是为了减肥?”
“嗯,儿臣想瘦一些,孙神医也说过太肥胖对身体不好。”
“嗯。”长孙皇后点点头,“你若是想瘦一些,平日里也可以少吃一些。”
“儿臣就是管不住这嘴,想吃就吃。”李泰咧嘴笑着。
这个村子里还有卖家具的,这些家具村子的村民都已经用上,李世民多看了几眼,椅子,躺椅,抽水马桶,这些东西宫里早就都有了。
倒是那个精巧的水轮车很是新奇。
回到骊山行宫,李世民听着侍卫的禀报,村子的治理是一个叫上官仪的人。
“上官仪是何人?”
“回陛下,上官仪原本是弘文馆的士子,两个月前就离开了弘文馆,说是家境贫寒,想要在外面多挣一些银钱。”
“一个士子原本就该有很好的前途,为何要为了银钱发愁?”
“卑职还查明这个上官仪是上官弘的儿子。”
李世民睁开眼,皱眉道:“上官弘?江都兵变时的上官弘?”
“没错,确实是上官弘,上官弘的父亲便是上官贤。”
“原来是前隋大臣之后。”
朝中也用了不少前隋名臣,杨师道他们就是前隋留下来的人才。
“记得是大业年间,也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当初还有各路豪杰和父皇商议起兵事宜,那时候隋炀帝正巡游江南,宇文化及两兄弟和司马家的人发起了反叛,诛杀了杨广,跟随杨广的诸多大臣也都被杀害,上官弘就是其中之一。”
没想到上官弘还有一个儿子留在人世,李世民疑惑道:“宇文化及等人赶尽杀绝,朕记得上官弘的亲卷也都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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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卑职查问过,当初上官仪入职弘文馆有过记述,当时为了避难也曾剃度为僧,后来又得到了扬州杨恭仁赏识,结识了武士彟,经过举荐入了弘文馆。”
李世民苦涩地笑了笑,“当年天下大乱,留下的英雄豪杰还剩多少……”
侍卫沉默着低头没多言语。
“既是名臣之后,又有才学,弘文馆当初为何不举贤?”
“卑职没有多问。”
从他治理这个村子就能看出此人的才能,张阳能够建设起这么漂亮的地方,和上官仪的才能一定有关系。
一个青年才俊就在眼前,却落在了张阳手中,李世民感觉到心痛。
“让赵国公去见一见上官仪,问问他有没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喏。”
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上官仪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家中,和李孝恭住在同一屋檐下也有不好的地方,平日里他生活很差,衣物乱丢,脱了靴子就随手一丢,躺下就睡,还不自己洗衣服。
改日和牛闯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给村子里多建几间屋子,让李孝恭搬出去,鼾声如雷实在难以养神休憩。
太上皇李渊搬到了村子,邹国公张公瑾也住在村子里,就连魏王也在村子里安置了一间屋子,眼下屋子没有空余,都不够人住的。
上官仪吃着村民送来的饭食,抬眼便见到了来到门前的长孙无忌。
“见过赵国公。”上官仪拱手道。
看了眼上官仪手中端着碗,长孙无忌又道:“你先吃,吃完老夫想和你商谈一些事情。”
赵国公如今在朝中位极人臣,也是陛下最器重大臣之一。
上官仪不敢怠慢,多扒拉几口饭食,擦了擦嘴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便走出屋子。
星夜下,村中传来几声犬吠。
上官仪稍稍一礼,“赵国公请讲。”
长孙无忌双手背负,“你当初在弘文馆任职?”
“幸得赏识能够在弘文馆屈身,在下自觉学识尚浅……”
“这个村子治理得不错。”长孙无忌打断他的话语。
“这都是张侍郎指点。”上官仪再次行礼,“张侍郎常常说相互学习,一起进步,在下想过这话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学习对方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不足,这就是互相学习。”
“博他人之所长?”
“互相学习。”上官仪微笑道。
“很有意思的说法。”
“在下也这么以为,这个村子从建设初到现在也是全村人一起努力,在下也没有多做什么。”
“而且还从中学到了不少,就像是统一管理,统一分配,制定三到五年的计划,提高村子的产值,合理地分配人力,这都是在下以前没有学过的。”
“你可想过入朝中为官?”
“下官当然想过,也想入朝中为官。”
长孙无忌转过身看着他,“老夫可以向陛下举荐,朝中还缺一两个秘书郎,你意下如何?”
上官仪退后一步,“赵国公,在下能够一路走到现在有太多的贵人帮助,现在又得张侍郎照拂,若再得赵国公的引荐,在下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笑得苦涩,只能向眼前这个朝中大人物再次行礼,“若有朝一日在下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入朝为官,以报赵国公赏识。”
“你是在拒绝老夫吗?”
“在下不敢,只是有朝一日能够治理好这里,并且有所建树……”
“届时不用老夫举荐,你也能入朝为官。”长孙无忌沉声道。
“多谢赵国公好意,在下也想在这里试试多年苦学的成果。”
“如此,老夫明白你的心意。”
长孙无忌拍拍他的肩膀,不再说什么便摇头叹息离开。
站在原地许久,上官仪再转身时就看到了李孝恭,又看了看四下,“河间郡王,你是何时……”
李孝恭清了清嗓子,“老夫起夜便看到你与长孙老狐狸在谈话。”
上官仪愣了半晌。
“你放心,你们之间的谈话老夫也没听清。”一边解释着,李孝恭回到了屋内在床上躺着,两三个呼吸之后鼾声又起。
睡得可真快……
上官仪关好房门,重新坐下来看着书卷。
“早些休息。”
身后又传来了李孝恭的话语,鼾声稍稍停了停,说完这句话便又开始了。
回头看去,李孝恭还是鼾声如雷,睡得正香。
深夜独自看书卷,上官仪思量着这一次谈话,多学点总没错,暂且留在这个村子,也不能辜负了张侍郎的好意。
能得长孙无忌的举荐确实是好,但欠下的要还,如今自己一无所有那什么回报赵国公?更不想成为赵国公的棋子,任人摆布。
自小听父亲讲过便明白权力有多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