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是打三十大板,殿前的侍卫确实押着程咬金打了三十大板,至于这个板子怎么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将军可以不懂事,做侍卫的不能不懂事。
真要是真的打下去得罪了人不说,指不定程咬金这个混世魔王回头怎么打回来。
张阳的脚步跟着,“大将军又被罚了十年俸禄,眼下没有任何的怨言,更是下官的榜样。”
程咬金停下脚步,似乎是受不了这番唠叨,皱眉道:“人才呐,可惜了。”
眼看程咬金就要走进家门,张阳又追问道:“大将军,您还没说呢,我们骊山的棉花买卖,怎么大将军部曲也参与了。”
“老夫用红烧肉的生意和李孝恭互换了三成,眼看着骊山富裕某看不惯。”
听着这番回话,张阳注视着程咬金走入自家府邸,老程家的大门很宽敞,彼此朱雀大街上其他各家都要宽敞。
一言不合就动手,对文官也是手下不留情,就差在脑门上刻着彪悍两字。
“你怎么来了?”程处默正巧走出家门。
“朝堂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送大将军回家。”
程处默诧异看了看自家的家门,“准备出去打猎,要不要一起。”
张阳揣着手,“午时有事情安排了,就不去了。”
“可惜,听说自家庄院的牛又摔断了腿。”
“我有大事要办,真去不了。”
程处默扫兴一叹,“也罢,回头让人给你送牛肉过去,之前的酱牛肉很是美味,就是不够吃。”
“这回我再多做一些。”
“甚好。”
长安城外,牛闯带着自己村子里的人刚刚离开,昨晚干完事情一直躲到了天亮才出来。
“牛哥,我们泼了这么多户人家,会不会泼错了。”
牛闯挠着后脑勺,“你们识字吗?知道那些人家是谁吗?”
几人还是摇头。
牛闯手里还拿着长安城的图,“县侯常说做事要用智慧,来之前就让人打听了这些文官的住处,与其怕出差错不如都泼了。”
“还是牛哥高明。”
一群村民脚步跟着,时不时心虚地回头看看,确认没有官兵跟上来。
牛闯又道:“再说了昨晚天这么黑,你看清门匾上的字了吗?”
“别说看清了我们连字都不认识,还是牛哥有智慧早早就准备了地图。”
牛闯一脸认真地点头,“县侯常说让我们多读书,咱们平时要跟着孩子们多看看书。”
“牛哥说的是。”
最近牛闯一直都在跟着上官仪学办事的方式,以前没读过书,身为一村里正也没有经验和官府打交道,更不要说一些条例上的事宜,更是一问三不知。
有了上官仪之后,牛闯觉得自己的担子少了,从地位上来说,上官仪从一开始来到村子,很快就得到了村民的信任。
牛闯也渐渐发觉自己在村子里的号召力也大不如从前。
看上官仪正和武士彟正在商议扩建工厂的事宜,他急忙走上去旁听,多学学别人的办事方法。
对太子来说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也是迈出重要一步的一天。
曲江池中央的水榭,炉子上正熬着一碗肉骨头粥,李玥的胃口不错,连吃了两碗。
张阳道:“味道寡澹了一些,你最近有些上火尽量控制一下伙食。”
李玥擦去嘴角的粥,带着小武去一旁做题。
杨婶带着一位老人家走入曲江池中,一直领到近前。
张阳嘱咐道:“过会儿太子和苏亶一家也会过来,还请婶婶去门外照看一下。”
杨婶点头走向曲江池外。
等欧阳询拄着拐杖走来,张阳盛了一碗粥,“今天的天色阴沉也很闷热,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欧阳询已老迈不堪,他走到水榭中仔细闻了闻,“好香的粥。”
“您老尝尝?”
欧阳询放下手中的拐杖坐在一旁,先是浅尝一口,“来时确实没有用法饭食,老夫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这种粥倒不错。”
张阳递上一个木勺,“家中妻子有身孕,之前孕吐严重现在伙食上的口味也比较重,导致现在上火,又不能胡乱喝药,我这才煮了口味清澹的黍米粥。”
一阵凉风吹过,欧阳询剥开嘴边的胡须,一口接着一口把碗里的粥喝完,“喝完你的粥,老夫感觉到五脏六腑都有暖意,许久没有吃得这般痛快了。”
“抱歉,学生用这样的方式来邀请老先生,不好上门过问老先生的身体,出此下策。”
“老夫听说今日朝中有不少人在弹劾你。”
“在下年轻气盛,为人处世难免有疏漏,其实朝中诸多文吏对我的意见,我还是能够接受的,有时间也可以改。”
“改?”欧阳询笑道:“你不像是能改的人。”
“是吗?”张阳点着头喝了一口茶水。
“面对千夫所指你都毫不退让,老夫以为你是一个认定了目标就不会改变的人,你不会改的。”
欧阳询说着话声声叹息,他望向曲江池广阔的湖面,“许久没来这里了,听说陛下将此地封了,你是如何进来的?”
“不瞒老先生,其实我和陛下达成了条件,现在曲江池就是我的后院。”
“原来如此。”欧阳询抚须点头。
这老人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还是人到这种年纪了,就算是皇帝退位了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大事。
“老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归隐山林,慢慢老死。”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老先生说得好坦然。”
“人终有一死,老夫的棺材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入土。”
张阳清了清嗓子,“这话不吉利。”
欧阳询笑道:“现在喝了如此有滋味的粥,老夫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动不动就说死活得和我老师一样,太煞风景。”
“张公瑾还活着?”
欧阳询的语气终于有了诧异,张阳无奈点头,“活着呢,活得好好的,我们骊山这般养老的好地方,最适合您这样长寿的人。”
“记得是北征突厥回来的时候,有人说张公瑾活不过两年,那时老夫还感慨正是壮年的他要英年早逝了,有杜如晦在前,不想再走一个谋臣。”
张阳用池水洗了洗竹筒杯子,给欧阳询倒上一杯白开水,“其实我骊山有很多养生之法,延年益寿也是我们骊山医馆团队在钻研的大项目,太上皇他们都在骊山,您老也可以去走走。”
“住就不用了,老夫想去骊山看看张公瑾。”
“那好,我来安排。”
欧阳询点头,又从怀中拿出一卷纸,“老夫近日钻研出来的字帖,这便送你了,这一辈子专研书法,能留给后人的东西不多,有一份算一份。”
“多谢老先生。”
看太子已经来了,欧阳询站起身:“老夫就先告辞了,下次相见老夫会带着褚遂良来,他的书法造诣一样不差。”
“老先生慢走,等我将事宜安排好,还请老先生去骊山走走,山好水好人更好,保证老先生满意。”
“嗯。”
欧阳询点着头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远。
李承乾见到欧阳询也是连忙行礼。
大唐的老人一个个接着离开,对大唐来说损失,这种损失也是不可弥补的,看着这位古往开来楷书第一人的背影,张阳躬身一礼。
】
老人家年纪越大性格越古怪,让人难以捉摸,老先生活得洒脱值得佩服。
一直等欧阳询走出了曲江池,李承乾这才快步上前,“老先生是来见你的?”
张阳揣手道:“我来曲江池散心正好撞见老先生,相谈一番不是很愉快,他便离开了。”
“相谈不愉快?孤看老先生的神色面容挺好吗?”
“是吗?”
李承乾再一回神,“不说老先生,先谈谈苏亶一家,你说的办法该如何做。”
张阳重新坐下来,“在你父皇眼中太子是向苏亶问及政事,不能牵涉他的女儿,想要陛下打消疑虑也简单,只要与苏亶发生口角,有政见不合之处起了争执,而且这件事要被陛下知晓。”
闻言,李承乾释然一笑,“孤受教了,长安城的青年才俊中还是你最阴险。”
“就当殿下夸我了。”
看张阳厚脸皮又有些得意的模样,李承乾想要再说什么,只好无奈笑笑。
给太子也盛了一碗粥,苏亶带着自己的女儿也来了。
张阳朝着远处向他们招手,又对李承乾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太子了,我与苏亶还有话说。”
李承乾难得脸红,看着走来的父女俩人,慌张走上前行礼。
张阳坐在水榭中远远看着,“有道是喜结良缘,苏少监的女儿能够嫁给太子殿下实乃一件好事。”
苏亶还穿着黑袍官服,这官服看起来很老旧都浆洗褪色了,想来苏家也并不富裕。
要给太子安排一个富裕的亲家其实也不错,做皇帝的不希望储君被女方家世控制。
就选了最不起眼的苏亶。
苏亶四十多岁的模样,个子并不高,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事情的来由都听小女说了,张尚书下官以为既然皇后与陛下有意将小女嫁给太子,何必再徒增如此多的曲折。”
张阳一脸的愁容,“苏少监,我和太子既是储君与臣子,更是朋友,身为朋友要帮的忙我一定会帮忙。”
苏亶拱手向太极殿行礼,“既然是陛下来抉择,臣子的看法又有何用。”
张阳看了看远处,太子和苏氏正说着话,两人之间还隔着半米远的距离,都低着头不敢看对方。
啊,这该死的青涩。
说来太子谈个恋爱不容易,而且这是太子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张阳收回目光又看向苏亶,“苏少监觉得这件事全凭陛下打算,你心里对喜结连理这种事依旧抱有迟疑?还是说你本意上没有想过自己女儿的未来。”
“嫁娶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太子也是,家中小女也是。”
明明比张阳年长,可对方表现出来的压力比之朝中其他人并不少。
苏亶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向张阳,而自己只是一个给皇帝整理典籍的秘书监少监,哪里来的职权。
张阳年纪轻轻就得到如此圣卷,位列六部尚书,这是自己一生都达不到的成就。
从这个人发迹开始,张阳不过十九,到现在年过二十有三,他在朝堂为官倒也坎坷,一次剥去了官身,又被陛下重新起用,甚至还能开辟外交院。
到如今立功不少,甚至被封县侯。
苏亶低声道:“嫁娶之事,下官以为太子要娶或者是陛下的安排,下官都无法左右。”
“苏少监,在你们眼里或许礼教永远是第一,既然太子和苏少监的女儿能够情投意合,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力促成这件事才对,让我们大家都没有遗憾。”
苏亶点头,“若是太子对小女有情,再能结为连理,下官自然也是高兴。”
得到这位太子未来老丈人的肯定,张阳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下。
张阳给他倒上一杯茶水,“那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人,有些话我也就明说了,身为父亲你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与其嫁给陌生人,不如我们就此顺手推舟。”
苏亶站起身行礼,“小女确实对太子有意,若能结为连理,这份天大的人情下官必定铭记在心,以后但凡有用到下官的地方,张尚书尽管安排。”
“你为了女儿也是不容易。”张阳扶着他,“再怎么说你都是长辈,别对我这般毕恭毕敬,我很不适应。”
苏亶又道:“下官一直以来都没有主见,遇事也不会做决断,还请张尚书安排。”
张阳点头,“我接下来的话语你可听好了。”
“下官一定铭记。”
一个计划在张阳的口中说出,期间李承乾和苏氏的距离又近了一些,不多时俩人已经可以肩并肩走在一起了。
为了爱情太子愿意冒险,苏亶为了自己的女儿都能够放下长辈的身段。
这门亲事说什么也要成了它。
一直到了傍晚,和苏亶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宜,他才带着女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