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又是走了几步,看李泰还站在原地,“魏王的殿下怎么不走了?”
在宗室诸多亲卷中,李泰甚至认不出一些人的名字,更不知道对方是宗室哪一支的亲卷。
除了与父皇走得比较近几个宗室将领还算是相熟,李孝恭,李道宗还算是相识能够称呼一声叔伯。
当年的宗室四将,李道玄和李神通都已去世,如今也只有李孝恭和李道宗。
河间郡王李孝恭自然不用多说了,与张阳走得近还与骊山有生意往来。
李道宗如今手握着一部分的兵权,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自父皇登基之后,举目四望,李泰发现宗室亲卷除了三两人,其余皆陌生。
跟上张阳的脚步,李泰继续走在,“姐夫,我们又送了五石白糖出去,余下的红糖还要再提炼最多还有三石白糖,已经不够了。”
张阳点头,“不用着急,这五石白糖在洛阳也不见得能够这么快吃下。”
闻言,李泰思量着又是点头,“李悻那边送来消息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白糖已经在世家子弟中传开,最先上钩的几人果然开始转手白糖了。”
张阳笑着点头。
原以为世家树大根深,想要推翻世家很难,既然他们没有弱点那就制造出一个弱点。
与其说是他们上钩,不如说是互相利用,一直身在奢靡的日子中,他们的狂妄和自大便是最好的钩子。
那些世家子弟很自信也很自大,他们相信自己肯定不会是最先亏本的一个,谁都想要吃鱼的第一口。
】
走到铁匠坊,江师傅带着一群铁匠正在忙碌,因为黄铜与赤铁矿的熔点不同,想要铸造一起锻打时更要注意温度的变化。
张阳观察散落在地上的废铁料,这些都是失败品。
久远的青铜铸造想要重新拿起来也不容易。
想到了熔点,张阳便想起了李泰的那面青铜境,铁器的熔点和青铜的熔点是不同,在铸造的时候青铜还在冷却膨胀的过程中,就将烧化的铜浇铸其上。
至于为什么会映照出铜镜背后的图桉,多半是铸造时改变了力向,利用不同的熔点与温度来浇筑在一起。
而照射出来的结果是某种光学原理,目前还不确定具体是什么。
又是技术上的难题,张阳无奈叹息。
江师傅拿起这些废铁料还可以再继续煅烧。
“姐夫觉得如何?”李泰小声问道。
“且多尝试。”
因为熔点和铁矿性质不同,黄铜和赤铁矿看起来像是黏在一起,一黄一白很是分明。
光是铸铜成本未免太大了。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可以去派人去搜寻其他种类的铁矿吗?”
“本王可以让工部去搜寻一些,姐夫是想要多做几种尝试?”
“每一种铁矿的性质都是不同的,既然黄铜不行,我们还是用赤铁矿吧。”
现在村子里所用的都是褐铁矿。
李泰思量着,“赤铁矿多用来铸造兵器,如果要得太多工部不见得会给,可在市面上还是有铁矿贩子,他们手中的赤铁矿虽说品质不好,价格也高,至少也能应付。”
张阳摇头,“不能找他们,你父皇会起疑心的,多半以为我们骊山要铸造兵器造反,铁匠坊继续攻关技术,至于原材料的事情,我找你父皇去谈谈。”
把技术攻关的事情交给李泰。
兼顾着骊山的技术攻关,张阳还牵挂自家的女儿,从热闹的村子走过,向一个个与自己打招呼的村民回以微笑。
骊山的最多的就是粮食,尤其是麦子。
稻米虽说不多,偶尔拿出来还能换换口味。
张阳走回家中,杨婶正抱着孩子。
从婶婶的怀中接过孩子,张阳端详着她的脸,小手胡乱晃着,正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的样子。
在床上躺了半日,李玥已经勉强可以下床了,脸色依旧还显雪白,生下整个孩子她伤了不少元气。
她的面前放着一碗酒水,目光正盯着。
张阳抱着孩子坐到她身边。
李玥闻着酒香,“许久不饮酒,都不知道酒是何滋味了。”
“要实在忍不住可以尝一口。”
“可现在要是喝了酒水很伤身体,尤其是身体的元气。”
李玥说完话,闭上眼又是深吸一口气,使劲闻了闻酒香,然后拿起酒碗,将这碗酒水递给了脚边的小熊。
小熊先是闻了闻,便开始舔舐。
李玥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好像总想要去抓什么。”
不一会儿,老师与师母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张大象和张大素,师母。
夫妻俩走上前相迎。
张公瑾拿出一块玉佩,“老夫也没什么好送的,当初这块玉佩是你师母的嫁妆,便送给这个孩子。”
张阳接过玉佩行礼,“谢老师。”
张公瑾还是点头,“出去说话。”
看了一眼大象与大素两兄弟,留下师母和媳妇在院子里,张阳跟着老师家父子三人来到院外。
张公瑾看了一眼自己家两个儿子。
张大象讲道:“事情都和父亲说了,辽东郡守年迈,这一次科举若是朝中要再换郡守,大安的处境便会很尴尬,既然外交院想要经营辽东,治理大权就必须握在我们手中。”
大素也点头,“所以这一次来便与家父商量。”
朝堂上的事情还是张公瑾最擅长,再怎么说他算老谋士了,从当年这么多英雄好汉中脱颖而出,为人处世阴险又老辣。
张公瑾来回踱步思量着,“那就是让王珪走一趟辽东,他多半能够承老夫的情。”
见老师看向自己,张阳下意识低下头。
张公瑾又道:“现在也唯有你张阳能够请他出山了。”
有种临危受命的感觉,张阳不解道:“这个王珪一大把年纪了,要他千里迢迢去一趟辽东,一身老骨头岂不是……”
从长安道辽东相距数千里,辽东地界挨着高句丽,在中原的最东面,这么远的路年轻长途跋涉都要吃不少苦。
张公瑾脸上带着笑容,“所以,你还是年轻。”
张阳拱手强调道:“老师,我已经当爹了。”
“年纪尚浅有了孩子又如何?你这等谋算如何与长孙无忌斗。”
“我没想赵国公斗,学生以为赵国公与我都是为了大唐社稷,虽然我不赞同他对士族的方是,但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
张大象搀扶着自己的父亲坐下,“老夫让王珪去一趟辽东,没说让他到辽东地界。”
“老师的意思?”
“唉……”张公瑾叹道:“你也说了王珪的年事已高,像他这样的老人家千里迢迢去辽东,半道上生个病也是人之常情,顺路回乡养病一年半载,等身体好转便还能再去辽东赴任,事关社稷他不会推托,更不会让陛下收回成命的,要是他回到了太原,在世家之事上也能给你帮衬。”
低着头,张公瑾放下手中的拐杖,“这王珪早有退隐之意,他也能给老夫几分薄面,现在给了他一个退隐的机会,断然不会拒绝老夫。”
至于要休养多久全看他老人家心情,辽东可以抓紧发展,还能堵住辽东官吏的任用,确实高明。
张阳拱手道:“面子和理由都给王珪他老人家想好了,老师深谋远虑,学生佩服。”
“都是要死的人,老夫与王珪惺惺相惜。”
与老师谈话,他总是会把气氛搞得很销魂,动不动就会说到生离死别的事情。
“大安一个人在辽东,老夫很是担忧他。”
张大象低声道:“父亲放心,已经派了外交院人手去帮他。”
张公瑾又道:“老夫也很担忧,大安阅历尚浅,如此大任在肩上,他扛得住吗?”
“老师放心,按照外交院的规划,辽东乃至幽州南下,那片土地都会成为富庶之地,若事情顺利大安定能带着功绩回来。”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大安。”张公瑾的目光看着远方,“大象是一个执拗的孩子,大素虽有才学但心思跳脱,难成大器,也唯有大安还有一份纯良之心。”
话语里多少有些托孤的意思,张阳观察着老师的气色,脸色还算是不错,病情不恶化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师不进院子坐坐吗?”
“不进去了。”张公瑾又拄着拐杖站起身。
送别老师,师母也跟着离开了。
李玥看着夫君走回院中,“老师都说什么了?”
张阳喝着开水思量着,“或许我们有帮手了。”
“嗯,有帮手也好。”
临近除夕,长安城内灯火通明,天可汗下旨解除宵禁三天,城内喧嚣热闹。
驿馆内时常有人打架。
身为礼部侍郎,又是外交院的二把手,许敬宗让人把受伤的人抬走。
这些西突厥人总是不消停,隔三差五就打起来,驿馆的桌椅就换了三次了。
许敬宗手里拿着要赔给驿馆的账目唉声叹气。
深夜,张阳还在家中画着图纸,孩子和媳妇都已经睡下。
小武好奇地看着,“老师画的这个是什么?”
张阳打量自己所画的图,“这个叫作大炮,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有多厉害。”
孩子问了一个很无趣的问题,火炮有多厉害与体积相关,威力有多勐与它的口径相关,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
“你怎么还不睡?”
“这便去睡了。”小武迈着小短腿走入自己的房间中,不多时房间中就传来了两个丫头的低声细语。
杨婶陪在媳妇的床边,还要照看着孩子。
张阳只好在房间外搭一个木板,再用家里的碎棉花用布包裹起来,简单做一个枕头。
这两天多半都要这么睡了,等她的身体好点了再回长安城。
媳妇刚刚生完孩子要多补充营养,蔬菜肉类一样都不能少,还要也不知道村子里还剩多少鸡蛋。
昏昏沉沉睡去,一早醒来洗漱的时候,突然感觉嘴角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两天画图纸到深夜,果然上火了。
两位婶婶轮流换班,媳妇还在睡着,两个丫头也没睡醒,小熊的鼾声依旧。
天色还没完全亮堂,张阳披上外衣走出院门,路面上还有一些冰渣子。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早早起床。
走过鸡圈进入库房,这里放着不少鸡蛋。
鸡圈中传来的叫声,它们的目光好奇地看着四周,甚至还有几只不自量力地想要越过栅栏,稚嫩的翅膀试图扑腾。
然后它们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实,在这些小鸡的眼里,它们的世界就是这方天地,大地只有这么大,天空也只有小小一片。
张阳将几颗鸡蛋放入竹筐中,便走出库房。
还剩下两只老母鸡,倒是鸭子还剩下不少。
此刻最悲伤的应该是魏王才对,他最喜欢葱油鸡和烤鸭了。
现在还想吃除非将剩下的两只母鸡赶尽杀绝,要不就是等着小鸡长大。
晨风还是吹得让人直哆嗦,张阳提着一筐鸡蛋回到家中,小武和徐慧正在洗漱,过了片刻就要跟着婶婶练刀法。
习武锻炼身体,还能用来防身。
嗯,还算是不错。
用稻米熬粥,张阳又走入自家的院子后方,心疼地剪下几根葱用来做葱油蛋。
饭菜端上桌,见李玥扶着墙尝试走路,能够在院子里走上一圈。
“可以吃饭了。”张阳朗声道。
徐慧和小武第一时间洗了手上桌用饭。
经过一天的休养,今天的李玥胃口大开,有葱油蛋搭配,她吃了两碗肉粥,舒坦地打了一个饱嗝。
“有胃口是好事,说明恢复得很好。”张阳倒上一碗白开水递给她。
“昨天就想着给孩子以后要穿的鞋子改改,现在才想起来,最近总是忘事。”
“可以多做笔记。”
王婶抱着孩子出来,“公主殿下,县侯,孩子睁眼了。”
小家伙正试图将眼睛睁开到最大。
李玥伸手拿出丝绢沾了些许温水,在孩子的眼周擦了擦。
感觉到了光,孩子双脚晃悠着,眼皮还在动。
又过了片刻,她的双眼终于睁开,清澈的小眼睛看着眼前夫妻俩人。
她的眼睛一会儿又看向婶婶。
终于目光落在了张阳脸上,孩子又哭了起来。
李玥抱着她哄着。
“小武,我长得很凶吗?”张阳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