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大食的神女是什么来路,但这个大食的使者很在乎这位神女的态度。
裴行俭点头道:“只是让出波斯的一半土地,对我们大唐来说与没有是一样的。”
稍加思索,便又道:“不如这样,你们拿出三千斤的金子献给大唐作为朝贺,我们可以答应这个条件。”
要说三千斤的金子已经不少了,经过使者的转述,这个神女竟然点头了。
裴行俭给大食打上了一个很富有的印象,越发对这个野蛮的国度感兴趣了。
双方条件达成,波斯使者带着神女要去马哈城,在王玄策的护送下要去接走欧麦尔,按照约定欧麦尔只能独自一人离开。
裴行俭等着大食人的金子送来,卑路斯神色担忧,“裴都护,就这么放欧麦尔离开,怕是还会再卷土重来。”
要说与人谈判,卑路斯以为这个裴行俭的火候比起张阳还差一些。
裴行俭满不在乎地啃着一张饼,拿着手中的书卷,“我当然要答应了,我若不将欧麦尔这个家伙放给大食人,把人逼急了他们就会派更多的兵马来攻打波斯。”
“你认为哪个结果更好。”
卑路斯低着头又不言语了。
裴行俭站起身又道:“做人做事要留一线,我不是张尚书也没有张尚书的才能,我只是为眼下的局势作出还算合适的判断,围师必阙,当他们发现没了后路,便会拼死一战。”
“可是当他们发现自己还有退路的时候,便会想尽办法退出去,你看看你的波斯都破败成什么样子,一旦大食人拼了命了,现在的波斯能够挡住吗?”
卑路斯躬身道:“是在下想错了,裴都护做得没错。”
当然没错了,现在整个波斯都在指望唐人,希望唐人可以拯救波斯。
他能有什么意见,不论裴行俭作出什么决断,这位波斯王只能听之任之。
“出事了!”薛仁贵脚步匆匆而来,“泥孰死了。”
闻言,裴行俭愕然,这个泥孰本是西突厥的一位可汗,以此人作乱西突厥的罪名要将他交给朝中处置,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裴行俭脚步匆匆走出土屋,一具尸体就躺在地上,而尸体边上站着的正是安延偃。
这人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弯刀,听一旁的人解释,这个安延偃神情平静地杀了泥孰。
现在他站在尸体边神色冷静,像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薛仁贵正色道:“某家这就拿下他。”
“慢着。”裴行俭拦住了薛仁贵,“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是波斯地界,波斯王还是卑路斯,我们不能越权办事,除非……”
裴行俭黑着脸放低自己的声音,“除非让波斯王来处置他,这里是波斯,我们行军在外不能有过分的举动,还记得当初北征突厥的事情吗?”
当初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擅自杀了降卒,几乎让李靖大将军背了罪名。
薛仁贵重新镇定下来。
裴行俭收了收心思,走上前道:“你为何这么做?”
安延偃拱手道:“我说过,我要这个人的性命,我不想等他去了长安城交由天可汗处置,这里是波斯,不是中原,我有我自己的做法。”
杀人的动静闹得很大,很快卑路斯脚步匆匆而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求助地看向裴行俭,“这该如何是好?”
裴行俭瞧着神情淡定自若的安延偃,“此人当街行凶,自然要波斯王来处置,我们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呈报给天可汗。”
卑路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的犯难,在这里的人他都不敢得罪。
不论是给波斯提供数不清粮食与物资的安延偃,还是眼前的裴行俭与薛仁贵等人。
卑路斯犹豫许久,“这人死了就死了,他不是波斯人,按照奴隶处置,罚钱三枚金币。”
安延偃身边的老奴隶笑呵呵拿出一个袋子,“毕竟此人来历不小,这里是五十枚金币。”
卑路斯看了眼袋子中的金币,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泥孰可汗的命在这里就值这些钱。
裴行俭目睹这个过程,心中越发觉得张尚书是个很高明的,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这个波斯王卑路斯是个很软弱的人。
软弱的人就更好控制。
至于泥孰的死,裴行俭只能书写奏章让人送去关中。
安延偃终究不是唐人,裴行俭也不好处置他,尸体很快就被拖走了。
两天之后,大食人接走了欧麦尔,按照停战的约定,大食在马哈城的二十万人手都要成为苦役,用来建设波斯的城防,而神女让人送来的三千斤黄金也到了。
至此大食与波斯的战事告一段落。
这些金灿灿的黄金,很是耀眼。
裴行俭掂量着黄金笑道:“我们此战颇丰,将这些全部送去关中,这会成为我等功劳。”
不过大食人接走了自己的哈里欧麦尔之后,最近波斯王都内也传出了一些谣言。
让薛仁贵与裴行俭很不舒服,在土屋中裴行俭给王玄策倒上酒水,“当时王将军随那大食的神女一起去接欧麦尔,半道上走入了神女的屋子?”
王玄策喝下一口酒水,正色道:“怎么了?”
裴行俭强调道:“那是大食的神女呐。”
王玄策痛苦地扶着额头。
裴行俭也不打算再追问了,鬼知道王玄策和大食那位神女发生了什么?
那女人一直蒙着面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薛仁贵好奇道:“好看吗?”
王玄策咽了咽口水,像是在回味,“她的脸还挺好看的。”
“薛仁贵!”柳氏再也忍不住了,如河东狮吼一声大喝。
薛仁贵偃旗息鼓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态度。
王玄策正色道:“不过你们放心,当时我只是看了看她的真容,没有与她发生任何事,他们大食人喜欢骁勇的战士,那神女想要用她自己来招揽我,要我投效大食人,我没有答应,什么狗屁神女不过是大食人用来招揽人心的手段罢了。”
见裴行俭与薛仁贵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王玄策拍案而起,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莫要这般看着我。”
薛仁贵看着自家夫人提着刀不敢吱声了。
裴行俭连忙劝道:“王大哥,你先将刀放下,我们相信你,你要是真的与那神女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这样安好地坐在这里,早就跟着大食人走了。”
王玄策怒声道:“大食人歹毒!竟然敢用这等离间计。”
裴行俭低声道:“财宝,女人哪一样不是英雄好汉的丧命处,也难怪张尚书向来清贫,我等当效仿之,这里的财宝与一切都会蚕食我等心志,我们要坚持本心才是。”
说完话,三个男人面色肃然起敬,整齐地向长安方向行礼,齐声道:“感谢张尚书的榜样。”
礼部张尚书成了三人心中的榜样,不为钱财女儿所动,要坚守本心。
这些天,越来越多流亡的波斯人回来了,他们知道波斯王都重建了,新的波斯王就在波斯王都中。
这消息传遍了周边地界,一时间波斯王都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景象。
以至于越来越多的财宝也随之送到了波斯王都中。
那些逃出去的波斯贵族回来了,他们进献给波斯王卑路斯金子与珠宝,希望在波斯重新找一处安生之地。
这些金子和珠宝一转手就到了裴行俭的手中。
卑路斯非常希望这些唐人能够留下来,而裴行俭既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更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
这让卑路斯很紧张,但凡波斯王都有所盈余,这钱财都是唐人的,钱财算什么,波斯能不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裴行俭看着一车车的金子送来,他朗声道:“这些金钱都是来磨砺我们心智的,我们不能被这些蒙蔽了心智,只要我们坚守本心,我们就会更强大!”
“喏!”一群分瓜着金子的大唐卫府官兵齐声道。
开什么玩笑,大家远道而来也不容易,波斯王送给大家的,不要白不要。
裴行俭甚至给张尚书留了一份最大的。
薛仁贵也在往自己的箱子中装着金子,他手脚麻利动作很快,又问:“真要给张尚书留一份?他会收吗?”
裴行俭小声道:“薛大哥,只有张尚书拿了这份最大的,我们拿了这些才没事,若是张尚书不收,我们便交出来一起给朝中便可以了,要是张尚书收了?岂不是我们也拿得安心?”
柳氏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但又不好拒绝这些金子,她只能背过身不去看。
波斯太有钱,应该说波斯的贵族太有钱了。
难怪大食人想要攻打这里。
分完了金子,裴行俭带着自己的三千个从安西都护府而来本部大唐都护府府兵,朝着长安城一起行礼。
“感谢张尚书为我们寻得一条好路,我等心系社稷绝不耽误波斯大计,此等金钱磨砺我们心智,只会让我等更强大!”
裴行俭说完,身后一众唐人也跟着高声重复一遍。
波斯人的钱可以拿,波斯的女人绝对不能碰,这是军中的铁律。
裴行俭与波斯王卑路斯接管了整个波斯的所有政务,包括民生,赋税,人口安置,城池重建,以及军务。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唐人拿住了波斯的一切要务。
至于这个新波斯王卑路斯,他继续稳固自己的王位,树立自己的威望。
以至于谁掌握了波斯的大权他不在乎,有人帮忙他也乐意,要是这么一大堆事情都落在他头上,他反而苦恼。
裴行俭布置了下一个计划,按照先前在安西都护府制定的计划,继续派人去查探天竺的情况,这一点可以交给安延偃的人去办。
王玄策带兵在外要时刻关注大食人的动向,薛仁贵总领兵事,练兵与布置波斯各地的防御。
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顺便收一下波斯贵族进献的金子。
在朝中来消息要召回几人之前,他们会继续留在波斯。
而卑路斯也收到了消息,欧麦尔回到了大食便继承了先知的女婿的位置,成了现在大食最有权势的统领,现在他正在整顿人手,看样子是要卷土重来,再要攻打波斯。
波斯的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一份份奏报随着裴行俭的书写送去安西都护府,在安西都护府安排人手,奏报送到了河西走廊,狄知逊便会让人送去朝中。
等朝中收到这些消息多半是来年了。
此刻关中,正值年关,张阳接下了太液池开凿的工程监造一职。
皇帝的太液池终于开始修凿了,骊山的华清池边,夫妻俩面前放着一册册的账本。
忙了好半天才将骊山今年的账目整理好。
“姐夫!我不想回长安过除夕,我想留在骊山。”李泰委屈央求。
张阳安慰道:“你们想来骊山随时可以,可你们也要回宫里,皇宫是你们的家。”
让孩子们排排坐好,张阳开始给他们剪头发,“剪了头发,好好洗个澡,换上新衣裳,一个个漂漂亮亮地回长安城。”
张阳每每说一句话,剪刀便剪下一缕头发。
李治的头发很密,要修剪打薄才好,一个剪完便是下一个。
小兕子的头发就比较薄了,发质也很柔软,张阳拿着自己的木梳子先是梳理,再上下打量开始剪。
骊山很安宁,李玥看着夫君给弟弟妹妹们打理头发,这场面看着很舒心。
婶婶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弟弟妹妹剪了头发,再换上新衣裳就可以回宫过除夕。
“爹爹,我也要剪头发!”小清清倔强道。
张阳瞅了她一眼,稍稍将她推开,“你就这么点头发,还不用剪。”
“娘!爹爹不给我剪!”
她又跑去母亲身边。
李玥安抚着她笑道:“娘,给你修剪一番。”
“嗯。”小清清朝着自己的爹爹不服气地噘嘴以示不满。
李丽质与小武,还有徐慧三人的长发她们互相会剪。
“过年就要有一副新面孔,要有新的模样。”张阳帮李福剪完,一群孩子披散着长发,纷纷在婶婶与宫女的带领下去洗澡。
坐下来喝着茶水,张阳小声道:“媳妇,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絮叨了。”
李玥抿嘴笑道:“那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