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不省心也就算了,老的也不省心。
张阳也坐下来,无奈道:“听说陛下还未发落?”
李孝恭痛苦地捂着脸,“要等陛下发落了,劝谏说情还有什么用?”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面朝天空,悲怆道:“神通大哥你走得早呀,你看看我们几个兄弟,现在沦落成什么样了?宗室中人都活得提心吊胆呐。”
他自言自语继续说着,“当年您说过让某照顾好兄弟几个,现在您走了,三弟道玄战死河北,四弟道宗如今又要被发落。”
“大哥!某家对不起您呀!”
说着话李孝恭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起身就要走。
张阳连忙叫住他,“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李孝恭一把年纪了,甚至还吸了吸鼻子,“某家去看看房梁的那根绳,道宗要是有个好歹,某家也不活了,只能去见见地下的神通大哥。”
大唐初期,宗室四将李神通已经走了,李道玄也战死在河北了,当年威风凛凛的宗室四将,就留下了这么两个。
李孝恭和李道宗也是宗室的代表人物,除了李世民,他们俩在宗室的话语权最大。
站在李孝恭的角度,玄武门的事情大家都已经无话可说了,你李世民要是有点良心,大不了收了李道宗的兵权,罚没田产,交出爵位,也不该贬为庶人,更不该流放李道宗。
是非躲不过,这大唐要好好的……真不容易。
张阳叹息一声便招手道:“麻烦河间郡王与在下说一说,李道宗将军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好。”李孝恭堆起满脸的笑容,三步并两步踩着石阶上来。
说起了李道宗贪脏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被封为江夏郡王之后,宗室中人纷纷向李道宗道贺,而李道宗平日里为人低调,与人和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李道宗喝多了,有个军中将领的家眷送去银钱,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照顾。
事后李道宗确实将钱收了,而且共计三贯钱。
只是这件事最后不知道为何被人告发了,也就有了今日这遭。
一个宗室将领会看得上三贯钱的蝇头小利?
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正常,再者说张阳更愿意相信李道宗这是自污,以求自保。
当年李孝恭也这么干过。
这套路怎么看怎么熟悉?
这大唐怎么竟是一些破事!
说起来大唐一朝的兄弟们,大家当年都是策马驰骋疆场的好汉。
在外面犯了错,如果能够关上门说话,大家还是好兄弟。
张阳感觉和李孝恭说话,自己的智商会急速下降。
多么简单的一件事,被河间郡王一番动之以情的话语,差点给整迷糊了。
“河间郡王在这里稍等片刻。”
“你要作甚?”
“等着便好。”
张阳说着话,脚步匆匆来到自家的书房,翻找着图纸找到了神臂弓的图解,出门就递给了河间郡王。
李孝恭狐疑道:“这画着的是个甚?”
“神臂弓图解,长乐公主已经让人将神臂弓送到了宫中,不过这个图解一直没有送去,有了此物,朝中想要打造多少神臂弓都可以。”
“神臂弓?好厉害的名字。”
“听着确实很厉害,用起来也很厉害。”
李孝恭连连点头,“等他脱身之后,宗室欠你一个大人情,宗室中人来日必定厚报。”
张阳刚想要说不用了,河间郡王早已不在原地,他的身影飞奔离开,像是一阵风,一晃眼便没了。
身后传来了弟弟妹妹念书声,小慧正在教着她们读论语。
温室内,菜苗长得不错,张阳皱眉看着南瓜的藤蔓,绿叶带着不少黄斑,这是光照不充足的体现。
张阳执笔记录下作物的长势。
唯独葱和蒜长得最好,菠菜也不错。
记录完这些,张阳做好今日的统计表,这本薄薄的册子上每天都记录着作物的情况。
再写下日期:腊月十一,天气:小雪转阴,地点:骊山温室。
记录完这些翻过一页,走到山下。
不仅仅是山上温室的作物统计,还要做山下的作物统计。
村子里有五块菜地,其中最重要的两块菜地就在渭河河边的一处高地上,其他零散的也由着它们了,河间郡王也在自家后院种了一片菜地,太上皇也给他自己开垦了一片菜地。
不知不觉现在村民都开始种菜了,这种带动效应还是很明显的,家家户户就算是不种菜也会种一些葱蒜。
因为公主与县侯喜欢葱和蒜,大家也跟着喜欢起来了。
上官仪戴着斗笠,就在菜地边站着仔细检查菜地的情况。
见到张阳来了,他拿下斗笠笑道:“县侯,这卷心菜的耐寒性比预想的要好。”
卷心菜的长势看着很是喜人,霜打过后这种卷心菜吃得更加爽口。
张阳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白菜地,“嗯?这白菜的长势并不好。”
上官仪拿出自己的卷宗,“不过渭南县也有几户人家种白菜的,说是长势很不错,前两天我去看过,比我们骊山的长势要好。”
张阳摩挲着自己下巴的胡渣,“嗯?土壤的酸碱度应该不差,也是砂土,应该不会有问题。”
再是一想,张阳抬头看了看天,“应该是湿度的缘故。”
上官仪思量着:“是因为积雪让土壤太湿了?”
“改天让人在这里搭建一个草芦,雪天的时候在草芦上铺上干草,等晴天再将这里的干草打开,让它们多嗮嗮。”
上官仪点着头记下这些话语。
俩人一起走在田地间,低声讲着现在的安排,上官仪接着讲道:“冬日里各家各户都缺少蔬菜,有不少乡县想要一些菜苗和种子,是否要给他们?”
“之前怎么没有这么多人太?”
“那些乡县原本就是口头答应的,当初在夏季的时候他们都盯着自家的粮食,哪里分心去种菜,这到了冬季才想着种一些蔬菜。”
上官仪一路解释着,“不过以下官来看,就算他们现在得到了种子,等来年的开春,一样会想着种粮食的。”
张阳停下脚步,看着雪越下越大,“河间郡王的那三百亩地如何?”
上官仪回道:“种着一些菠菜和卷心菜,因为菜地开辟得晚,现在还没有起色,这寒冬腊月的不知道能否长成,若是腊月三十前可以长好,在春季前就可以全部卖出去。”
现在上官仪但凡出门走动就算是在村子里也会背着一个书袋子,如此一来他随时随地就可以拿出卷宗和笔。
有点像是后世单肩包的感觉。
骊山的事情越来越多,也确实该安排一些方便的工作用具了。
就当是福利了,张阳心中有了打算,回到山上之后就开始张罗,给骊山的骨干们谋求一些福利。
随着可以书卷的书袋子,还有文具袋,再是工具袋,再多做一些手套帽子,围裙,靴子。
这些都不难做,现在做好来年开工了就可以给大家用上。
张阳坐在书房中写写画画,想着后世的书包和文具盒。
“县侯,岑侍郎来骊山了,就在酒场,说还要见县侯问问田亩之策。”王婶脚步匆匆而来。
“去问上官仪便好,我最近挺忙的。”
“喏,这就去回话。”
张阳画好了书袋子的模样,屋外是孩子们的嬉笑声,不多时一个小脑袋探了过来。
儿子刚学会了走路,就知道来打扰爹爹工作了。
张阳抱起他放在摇篮中,继续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两天后,李孝恭带着李道宗来骊山了,这两兄弟要好好吃一顿酒水。
如今的李道宗神色憔悴,在宗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说来这一次脱身,还要谢谢这骊山县侯。”李道宗端着酒碗。
“老夫待他如自家子侄,他也是个懂事孩子,平时别人的情面他都不看,也就老夫出面,他才肯出手帮忙。”
一碗酒水下肚,李孝恭又从火锅中捞出一颗菠菜放入口中,美美地吃着。
不多时李泰也来了,他抖落身上的积雪,“皇叔说好等我的,怎么先吃上了。”
李孝恭爽朗笑着,“好酒,好菜,好肉怎能等你?”
李泰脱下了满是油污的手套,又是在工场忙碌了一天,蒸汽机边上站了几个时辰便是一身的汗水,一边洗着手讲道:“皇叔,在蒸汽机边上站着就很暖和,这个寒冬出点汗水更畅快了。”
说罢,他也不客气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吃了起来。
见李泰光吃着菜,不吃锅中的肉食,李道宗不解道:“青雀,不合你胃口吗?”
嘴里还嚼着菜,李泰回道:“回皇叔的话,最近要减肥就没有吃肉了。”
李道宗感慨道:“若无肉吃,人生何其无趣?”
李泰摆手解释道:“偶尔也吃,就是吃得不多。”
李道宗搁下手中的筷子,“若不是他的神臂弓,老夫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拿入地牢了。”
很长时间了,李泰没有去长安城,也经常听到宫中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发笑,“好在皇叔没事,父皇要修大明宫,灵醒的人都知道不能轻易带头劝谏,也就这太子是个瓜怂,长了这么多岁越活越回去了。”
李道宗苦笑一番,“大明宫的事情,陛下暂时放下了,以后也莫要再提。”
李泰摊手道:“唯独那太子不晓事。”
李道宗和李孝恭也是看着承乾与青雀长大了,这两兄弟向来不和。
说起这件事,李道宗低声讲着,“说来倒也稀奇,太子一心要劝谏陛下,太子妃却一直在劝说太子不要参与朝臣的劝谏,事后皇后去了一趟东宫,对这位太子妃越发满意了。”
李泰转着眼珠子,眼神中有几分疑惑。
喝了酒水,李孝恭憨憨笑道:“道宗,你也不用找张阳道谢,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陛下当面试了那神臂弓,据说是骊山送来的,不想真射两百步开外。”
李孝恭挠了挠头,“当时没想这么多,此物当真如此厉害?”
李道宗神色凝重点头,“但陛下得到了神臂弓后,便让军中仿制了。”
“是如此利器!当然要让军中仿制。”
李道宗将碗中的酒水饮下,“某家欠张阳一个天大的人情,往后他若有吩咐某家定当义不容辞。”
两位喝着酒水正畅快,李泰不好过多叨扰了,简单应付几口酒水便离开了。
李世民等到了神臂弓的图解先是将李道宗放了回去,随后旨意就来了,李道宗的田产罚没,兵权也被拿走了,保留了爵位,往后也只能做个闲散的宗室江夏郡王。
广结善缘是好事,但张阳不喜欢别人一直欠着人情,直到陛下的旨意下来,得知事情了了,就开始谋划皇家宗室在关中的田产。
打算着哪里种萝卜,哪里种白菜,太府寺的工作可以更好地开展了,正当这时宫里又来人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宫里的老熟人王公公。
如今的王公公气色比之以往好了不少,但已经是满头的白发了。
张阳热情地请他在华清池边坐下。
王公公心生暖意,这么多年了,这位县侯还是老样子,或许有人因为太监不给情面那些权贵或者宫里的王妃就会冷漠对待,甚至苛责都有。
这种事情在宫中不少见,宫里的生活都是薄情寡义的。
而县侯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咸鸭蛋和一篮子菜放在眼前,咸鸭蛋就放在蔬菜上,还有一小袋今年新收的麦子。
王公公苦笑道:“县侯不用给老奴这么多。”
张阳笑道:“王公公不用客气,这都是一些家常的东西,又不值几个钱,您这么久没来了,本来就是给您准备的。”
“陛下有旨意说是要在腊月过去之后,能否在长安城周边再造一场夜空异象。”
“可以是可以,但所需的人力物力也是要花钱的。”
“要多少银钱,县侯直说便是。”
张阳给他倒上茶水,“我会写下名目送入朝中,您顺路送去便好。”
王公公尝了一口茶水又道:“今日听陛下与许敬宗交谈,说是波斯的战报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