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缺爱

扬州风景甲天下。

泛舟在静安湖上，段敏晓思绪万千，來扬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來这湖面上泛舟，并不是她对美景视而不见，实在是前世那段记忆过于深刻。

如果想忘记，只怕需要到下辈子了。

“敏晓，等会你就有口福了。”南宫锐肩头扛着一根鱼缸，悠悠的向船头走去。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卷起南宫锐额前碎发，那张俊逸的脸庞在晨光下格外的帅气。

有那么一个瞬间，段敏晓在心里忍不住想如果有这么一个男人，从此退隐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该有多好。

只是有很多时候，仇恨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化解的。

“敏晓，你在想什么。”南宫锐已经开始在往鱼竿上挂起了鱼饵，虽然沒有渔网，但是也发扬了广撒网的传统。

船头大概已经戳了十几根鱼竿，每一根鱼竿旁边都有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的是蚯蚓。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鱼儿被虫吃。

“王爷，你弄这么多，待会要是鱼太多，你打算怎么办。”段敏晓苦笑的说道，实在对南宫锐这样的行为感到费解。

南宫锐却摇头笑了笑，“敏晓，你这就不懂了吧，广撒网呢是为了钓上來的鱼多，只有鱼多才能选择最好的那个啊，我是要给敏晓最好的那一尾鱼的。”

“哦。”段敏晓的单音节故意拉长了尾音，前世她也喜欢钓鱼，于是搬了一张小凳子，便挑了一处风景好的位置竟然坐了下來。

倒是南宫锐反而忙个不停，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

这种泛舟湖心，野钓游鱼的时光的确很让人享受，沒有朝堂的纷争，沒有江湖的险恶。

“敏晓。”

“不知道钓鱼要保持安静吗。”

“你的鱼竿动了，可能鱼儿上钩了。”

段敏晓大囧，连忙起身，将面前的鱼竿拎了起來，果然有一条大鱼正咬着鱼饵，这鱼竿一出水，那鱼儿失了水的包围，顿时翻滚着跳了起來。

不过，段敏晓却极为利索的将鱼竿收了起來，一把将那鱼抓在手里，仍在了鱼篓里，竹编的鱼篓里不断的翻腾起來。

“想不到敏晓的钓鱼功夫这么好。”南宫锐赞道，“我这十数根鱼竿竟然都沒有钓上來一尾呢。”

“可能刚才那个鱼瞎吧。”段敏晓重新捏了一条蚯蚓放在了鱼钩上，将鱼竿扔了下去，而她则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绢，将整个人的脸盖了起來，顺势在甲板上的沙袋上一靠，享受着上午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南宫锐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宠溺的收回那期盼的目光。

接下來，那些被段敏晓称之为不瞎的鱼则变得不同了些，纷纷咬住鱼饵，被南宫锐一尾一尾的收入了鱼篓之中。

短短两个时辰的功夫，已经装满了五个鱼篓。

等段敏晓从休憩中醒來的时候，已经是满脸诧异，“南宫锐，你是不是趁着我睡觉的功夫去了一趟鱼市啊，买了这么多鱼回來。”

“敏晓也太看得起我了，如果我能在敏晓身边做出这样的小动静，那我一定是成了神仙。”南宫锐呵呵一笑道：“这呢，就叫做广撒网多捕鱼，怎么样。”

“不错，不错。”段敏晓忍不住翘了翘大拇指，随即又一脸愁容的望着竹篓里的那些鱼道：

“可是这么多的鱼，我们怎么吃得玩啊。”

“我们当然吃不完了，不过这沒有关系啊，我刚才看这些鱼呢，很是新鲜，我们可以拿回去给你山庄里的人啊，大家都有份嘛。”南宫锐笑着说道。

段敏晓点点头，“好吧。”

看着此时的南宫锐，明媚阳光，温暖的让人心口泛甜。

“喂。”段敏晓忍不住喊道，南宫锐正在取鱼竿上的鱼，听到喊声，一回头，笑道：“敏晓什么事情。”

“沒什么。”欲言又止，那些烦乱的事情也许不应该拿來打扰今日的好晨光。

有很多时候，大家心里总是各自藏了那么些秘密，这些秘密既是隐私，又是自我保护的结界，即便再亲近的人，面对这个结界的时候，也应该掌握好分寸。

一如此刻的段敏晓，她实在沒有办法利用南宫锐对她的好，而去知道什么，也许能够收获答案，但是南宫锐呢，一定会很伤心吧。

“敏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想说这么多鱼看着都不想吃了呢。”南宫锐将最后一尾鱼放入鱼篓之后，就将鱼竿收了起來，用藤条扎了，放在了甲板的角落里。

“是啊。”段敏晓顺着点点头，“我既想吃红烧鱼，又想吃清蒸鱼，或者是炸鱼，总之呢，看到这么多鱼，想的又多，想着想着就不想吃了。”

“哈哈，小事一桩，待会你就看我的吧。”南宫锐神秘一笑，任凭段敏晓怎么威逼利诱，可是就不肯说。

很快，甲板上的鱼就被仆役们搬了下去，甲板上的水泽也被擦拭干净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炉子。

段敏晓眼前一亮，道：“莫不是你要做烤鱼。”

“怎么样，沒有吃过吧。”南宫锐笑道：“我亲自做的烤鱼，这普天之下可还沒有人吃过呢。”

“你会做烤鱼。”段敏晓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不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陵王爷，权势富贵已经是人间之巅，竟然还会下厨作羹汤，这是幻觉吧。

“当然，这有什么难的。”对于段敏晓目光里的疑虑，南宫锐摇摇头，取了缚带将宽大的衣袍从后背一捆，熟练的利用火石将炭火点燃。

段敏晓则是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南宫锐的脸，又仔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是南宫锐不禁啼笑皆非，只得开口道：“我小时候，母后将我送到了师父门下，那时候不要说丫鬟，就是连仆从都沒有一个，洗衣做饭都要自己做，还要给师父做。”

“可你那时候是皇子诶。”段敏晓有必要提醒眼前的男人，你有个尊贵的身份好伐，怎么还要去做小厮，做苦力呢。

南宫锐回头报以一笑，“可我是师父的徒弟啊，师父传授我武艺，我侍奉师父，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段敏晓点点头，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在接受训练的日子，那时候是在一个孤岛上，可以说缺衣少穿，什么都要去争，去抢，不然就要饿肚子，虽然她的功夫并不是很好，但是那一手利落的银针功夫，却还是让她获得了不少的战利品。

看來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像是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简单，有些时候表象的东西往往都是人们的假装，假装看起來很好罢了。

想到这里，段敏晓忍不住开口道：“那么，你武功沒了，是不是很伤心。”

这一刻，她的心里彻底愧疚，原來积蓄在心底的那抹不安突然泛滥成河，眼圈微红。

良久，南宫锐才点了点头，“我是伤心，因为从小师父的教导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今年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恩师了。”

段敏晓暗暗咬唇，心里觉得快要难受死了，眼里的泪水扑簌簌的直接落了下來，划过脸庞滴落在甲板上。

南宫锐将木炭分布开，置好铁网，熟练的将刚才杀好的鱼反正面放了一些调料，然后便放在了铁网上，觉得身后沒有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转过身子，却突然怀里扑进來一个泪人，嘴里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好啦，好啦，我可满手是血，你要是不想一身腥气，就快点放开我，不然我可就喊非礼了啊。”面对段敏晓的哭泣，南宫锐使出了杀手锏。

“南宫锐。”

“嗯。”

“对不起。”

“快起來，我身上都是血。”

“哦。”

段敏晓一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竟然化为了柔软，他只不过想争取他想要的，也沒有做错什么。

“敏晓，其实因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会伤心。”南宫锐回过身，将铁网里的鱼翻了一遍，又刷了一层油，继续道：“所以，你如果哭了，我才会伤心，因为我只想看你笑。”

寥寥数语，段敏晓觉得自己这一生最沒用的就是今天了。

她是不是真的缺爱了。

竟然被如此煽情的几句话弄的哭起了鼻子，还哭的沒完沒了。

“南宫锐，你的武功其实有可能恢复。”段敏晓擦了擦眼泪，最终说道。

咔。

油刷掉在了甲板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过了好一会，空气中弥漫着鱼肉的香气，南宫锐才慢慢转身，扯出一个笑容：“敏晓，鱼好了，可以吃了。”

“南宫锐。”段敏晓不解的道，为何他回避这个问題。

“可以吃了。”说着，南宫锐将一条烤好的鱼用竹签子串了起來，递到了段敏晓的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段敏晓还要说什么，只是南宫锐却好像不想聊这个，又把烤鱼朝她递了递，只得伸手将烤鱼接了过來。

“南宫锐，如果你考虑好，我可以帮你。”段敏晓咬了咬下唇说道，最终埋头开始吃了起來，刚才她想说话，但是现在她只想吃鱼。

一条鱼很快被段敏晓吃光，而这时，南宫锐刚好又烤好了几条，却沒有再递过來，而是吩咐人取了几道小菜，还有一壶黄酒放在桌子上。

“光吃鱼有什么乐趣，來喝一杯。”矮桌对坐，风和日丽，鱼肉飘香，酒气芬芳。

这酒尚未下喉，段敏晓就觉得自己已然醉了。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至高无上的权利，绝世无双的美人，这一切可以说在男人的脑海里都曾泛起过涟漪，只是但偏偏有的男人刚好拥有，却刚好那么不巧的错过。

望着眼前女子的醉态，南宫锐轻轻收回了指尖，那柔软的触感差一点让他无法克制，冲动起來。

只是那代价，太大。

他终是不舍得，不舍得看到她流泪。

“敏晓。”南宫锐唤了唤，只是此时的段敏晓已经醉了过去，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声音，而且此时湖水波光，温度适宜，在这样的地方睡着，也是因为这些日子段敏晓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这么快的就睡了过去。

南宫锐摇摇头，只得将段敏晓抱入了船舱内，又吩咐了船夫回航，而他则是沏了一壶茶，在一旁静静的守着。

也许这种安静的时候，马上就要结束了。

不管怎么样，能有这么短暂的美好，都将成为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了。

很快，船在湖边停下的时候，南宫锐瞧段敏晓还沒有醒來，便抄起一件长衫，裹了起來，直接抱上了马车，朝着落花山庄而去。

“我们少主这是怎么了。”刚一进门，就遇到了新月，在看到段敏晓横躺在南宫锐怀里的样子，立刻沒好气的问道。

“喝醉了。”南宫锐淡淡的开口，将段敏晓抱回了房间。

他们今日捕获的鱼也都有下人抬了进來，直接送到了厨房里去。

新月一开始吃惊，现在已经是震惊了。

喝醉的少主，一大堆的活鱼，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日暮西山，段敏晓才慢慢转醒，一睁眼就看到南宫锐在房间里坐着，眉头一皱，就问道：“怎么是你。”

南宫锐淡淡的道：“既然你醒了，那就好，我回去了。”

他早该离开的，却因为贪恋片刻的岁月静好，固执的守候却迎來了最尴尬的质问，他一直就知道她的心意的，不是吗。

为什么还会觉得心痛。

渐渐地，南宫锐的身影消失，段敏晓才恍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过也许就不该给对方多余的臆想。

明明不爱，就应该保持好距离。

新月从门外进來的时候，正好见到段敏晓在发呆，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少主，你是不是在想王爷啊，他已经走了，但是厨房里那些鱼该怎么办啊。”

“鱼。”段敏晓一拍脑门，顿时想到，是了，今天他们去湖里钓了很多的鱼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