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看蒋鼐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伸出双手在炭盆上烤火,他虽然极其想听蒋鼐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是他却很沉得住气,只是坐在酒席上一言不发的盯着蒋鼐,佯装对他所说的话并没有多大兴趣。
蒋鼐从沉默中抬起头来:“崔大人,不知道您对将来作何打算?”
崔呈秀笑吟吟的说:“现在怎么办,将来就怎么办,继续做我的公卿,为九千岁和圣上办事。”
蒋鼐冷笑道:“九千岁和圣上宴驾之后呢?”
崔呈秀脸颊抽动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蒋鼐!你可知道你说这句话,是大不敬吗?”
蒋鼐冷冷一笑:“何为大不敬?九千岁老态龙钟,圣上体弱多病,那一天不是迟早的事吗?”
崔呈秀虚伪的说:“圣上年富力强,九千岁至少可以活到一百岁!”
听到崔呈秀还在给自己虚与委蛇,蒋鼐站了起来,起身一拜:“崔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蒋鼐就此别过!”说罢,蒋鼐一撩袍袖转身就要走人。
崔呈秀看把蒋鼐消磨的没一点脾气,这才站起身喊住蒋鼐:“蒋老弟,留步!”
蒋鼐也不转身,只是停住脚步冷冷的说:“皇上年富力强,九千岁可以活到一百多,届时我们也七老八十了,还谋什么富贵。既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索性到此为止,我家大人交付我的任务,看来是办不成了,我还是找许显纯说吧!”
崔呈秀呵呵笑着把蒋鼐按在炉火旁边的座位上:“蒋鼐老弟,我刚才只是在试探你,来来来,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蒋鼐这才又复坐下来,心想:这崔呈秀真他妈的恶心,我打心眼里不喜欢跟这种人交往。
可是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崔呈秀不解的说:“方才你说,你找许显纯商量大事,是什么意思?”
蒋鼐挑拨离间道:“许显纯数次向我家大人表示拉拢合作之意,承诺我家大人如果能助将来掌握朝廷大权,就让我家大人做他之下的二号人物。我家大人因为念在您的出手相救之恩,所以一直对许显纯避而不见。”
本来崔呈秀是多疑之人,他对许显纯本就有几分嫉妒,嫉妒他在魏忠贤面前炙手可热。此刻听了蒋鼐描述许显纯的野心,崔呈秀内心深处升腾起一丝不爽,酸溜溜的感觉涌上来,他冷笑道:“许显纯一介莽夫,你家大人投靠他,还不如自立门户呢!!”
蒋鼐长叹一声:“虽是一介莽夫,可是毕竟人家有这个野心,就有辅佐的可能,崔大人连野心都没有,我家大人就是想投靠你都没有门路啊!”
崔呈秀看蒋鼐在引导他表明心迹,他站起身,踱步到门口,把门锁好,然后踱步走回来,坐在炉火旁边,与蒋鼐相对而坐。
蒋鼐看崔呈秀在思考要不要表明态度,他索性翘着二郎腿,坐着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观察崔呈秀的反应。
崔呈秀在厅堂里来回踱了几圈,突然扭过头盯着蒋鼐,问了蒋鼐最后一个问题:“王大人何不自立门户,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到前边?”
蒋鼐心想:你这个杂驴,说是我们把你推到前边!你攥着可以让我家大人完蛋的把柄,居然还厚着脸皮说这话,恶心死了。
但是蒋鼐毕竟能力过人,自有城府,他并不表现出任何不良情绪,而是耐心地编排着准备好的瞎话:“我家大人,虽然聪颖能干,可他毕竟不是霸王之才,这是其一,他在朝中只是靠着拜认九千岁为干爷爷而受宠,没有任何根基,这是其二,他本身是信王爷表哥,属皇亲国戚,必不能有非分之想,这是其三,有此三个原因,他更愿意辅助一个人成事,进则可以成为世代掌握权柄的大人物,退则可以在九千岁归西以后保住荣华富贵!”
崔呈秀听得点点头,感觉蒋鼐说的很符合逻辑,王之正自立门户,岂不是说笑话,一年以前,提起王之正谁不知道,是京城最顽劣的公侯世子,除了喝酒赌博玩女人,什么都不会,也就是今年才开始改邪归正,知道正正经经把精力放在经营富贵上来。虽然王之正确实有手段,但他确实不像是有野心之辈。
崔呈秀拿着火钳夹了夹炭盆里的一枚火炭,呵呵一笑:“蒋老弟,如果王大人投靠我,他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蒋鼐微微一笑:“我家大人,要的并不多,第一,保住现在的地位,尊宠。第二,崇国公府世世代代富贵。第三,嘿嘿,我家大人很爱一个女人,需要大人帮忙让我家大人得到这个美人。”
崔呈秀哈哈大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家大人喜欢的女人是谁。张皇后对不对?!”
蒋鼐拱拱手:“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家大人为了张皇后魂牵梦绕。”
崔呈秀呵呵一笑:“那你家大人劫夺张皇后贴身太监冯三文,派兵围困张皇后之父康国公府保护他,在九千岁面前据理力争反对废后,难道都是为了这个女人,浑然不顾一切?”崔呈秀对蒋鼐的话不信,他不相信王之正这么做,不是另有打算,而是仅仅为了张皇后这个女人而付出的风流情债。
蒋鼐摆摆手,嘻嘻笑道:“崔大人,王大人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喜欢渔色,不外乎在女人的肉体上寻乐子,可是王大人不一样,他为了张皇后,可以豁出去性命,他对张皇后那是真爱。你不懂。”
崔呈秀还是大摇其头:“我还是不信,王之正会有那么傻,皇后毕竟是皇后,王之正吃不到,摸不着,虚无缥缈,怎么可以为了这个女人那么拼!”
蒋鼐摇头笑道:“崔大人,这您就不懂了,王大人对张皇后,那可不是吃不到,摸不着,中间就搁着一层宫墙。王大人说了,只要崔大人能保证,当今皇帝驾崩之后,您大权独揽之日,允许张皇后出宫,进崇国公府。如此以来,他就能够得到心中的绝代佳人啊。”
崔呈秀猥琐的呵呵一笑说道:“权且信了,你转告王大人,崔某如果能够掌握大权,就承诺,让你家大人能够搂住他心爱的张皇后睡一辈子。”
蒋鼐嘿嘿笑着站起身对崔呈秀深深施一礼:“崔大人,在下替我家大人先行谢过您了。”
崔呈秀给蒋鼐斟满一杯美酒,把酒杯拿起来递给蒋鼐:“蒋鼐老弟,那你告诉我,如果让我掌握大权,你家王大人有什么计划?”
蒋鼐一边啜了一口美酒,一边笑道:“我家大人让我告诉您:行曹操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
崔呈秀眼神霍然一跳,用手抬了抬:“愿闻其详!”
蒋鼐吃了一口桌子上的鸡腿:“王家大人说,如果崔大人想做曹操,必须做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立皇帝,第二件事是拉朝臣,第三件事是打异己。”
崔呈秀兴趣昂然:“老弟,这立皇帝,立何人?拉朝臣,拉何人?打异己,又打何人?”
蒋鼐拿着三个酒杯,摆放在桌岸上,用筷子头指着其中一个:“皇上驾崩之后,肯定是信王爷登基,这是个立汉献帝(曹操挟持的皇帝是汉献帝,这里是比喻,用汉献帝指代朱由检)的大好良机。信王爷懦弱胆小,好控制,立了信王,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崔呈秀点点头,又指着第二个杯子。蒋鼐用筷子头点了点第二个酒杯:“拉朝臣,则是拉可以为我所用之人,不分门派,只要能够为我所用,就全部拉拢到帐下。”
然后指了指最后一个酒杯:“打异己,主要是打两种人:其一是有野心之辈,有野心做九千岁第二之辈,例如许显纯等人。其二是东林党人,打击东林党,巩固自己的实权。”
说完之后,崔呈秀内心生腾出一阵难以言表的野心之火,他的胸腔升起来一股气吞山河的雄心。
崔呈秀一拍桌岸,对蒋鼐气势汹汹说道:“蒋老弟,请你转告王大人,崔呈秀欢迎他这个姜子牙,辅佐我成就一番基业,到了我崔呈秀达到我的目的,王大人所要的富贵、权力、美人,一项我都不会落下来,全部给他!”
蒋鼐一撩袍脚跪倒在地:“蒋鼐给主公大人请安!”
崔呈秀志得意满的扶起来蒋鼐:“蒋老弟,快快请起!你告诉王大人,从今天起,崔府随时欢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