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正在阮府休养了十来天,转眼间到了崇祯二年四月,长江流域已然进入了淅淅沥沥梅雨时节,天气暑热难耐,王之正常年习武练功,身体很好,箭伤康复的也很好。他天性好动,整天闷在家里陪老婆孩子,只觉得憋闷的难受。
申绍先和张溥他们几乎每天都抽时间来陪王之正下棋喝酒解闷。
王之正在桐城事情已然办妥当,只想抓紧时间赴金陵,一方面参加复社的第一次大会,另一方面再赴苏州游历一番,到了入秋时节就可以打道回府回京城跟父母,张嫣还有儿女们团聚。
这天晚上,他在阮府的后花园里一边跟申绍先,张溥,阮大铖,陈子龙,夏允彝等人一边听阮府乐班唱曲,一边喝酒闲话。
王之正跟朱由检一样,喜欢乐曲,但是朱由检可没这个福分,做了皇帝以后每天焦头烂额,可是王之正现在却有大把时间用来享受生活。
王之正一边听着台上乐女婉转温柔,声如珠玉的嗓音,一边端着酒盏边听边低声哼着调调。
乐女长得不算很美,却是小巧玲珑,特别清秀可人,那美妙的歌声让王之正如痴如醉。
待到一曲唱罢,王之正击掌叫好:“好!这江淮美人的歌声跟北方就是不同,婉转清丽,颇有江南之风韵!”
阮大铖哈哈笑着附和道:“鄙人虽是南人,可是常年在京师居官。所以也算是经略过大江南北的曲子,现在综合想想,还是家乡的小调最有韵味!”
王之正点点头:“如果皇上听了这个曲子,估计更会流连忘返,他没当皇帝之前可是个乐痴!”
王之正这么一说,众人都表现出兴趣十足。
陈子龙笑笑问道:“如此说来,皇上还是个有闲情雅致的君主,怎么听张溥兄说起,皇上如同一个只知道日理万机却不晓得娱乐,跟列祖列宗都不同。”
王之正摆摆手说道:“熹宗皇帝喜欢做木工,英宗皇帝喜欢研究天象,都有乐趣,只是熹宗皇帝这个人,不知道克制自己的欲望,太痴迷于权术,所以做事情有些过于阴暗。”
王之正嘴上说对先帝不记仇,可是说实在的他还是耿耿于怀,他为朱家江山奔波劳碌,最后的结果就是一瓶毒药。
但是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秘史,阮大铖,申绍先都不解的对视一眼,但是大家又不敢提出异议。张溥却聪颖过人,知道王之正之所以辞官与先帝必然有着某种不合。
张溥叹息道:“先帝再怎么,毕竟人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侯爷对于往事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王之正摆摆手说道:“不提这个了。”
众人谁也不敢接着这个事关皇室的话题了。
王之正看看心神不宁的申绍先,用酒杯敲了敲桌岸问道:“绍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申绍先犹豫了一下,阮大铖说道:“申大人有什么烦心事借着酒劲说说,过两天侯爷就要下金陵了,你再想说那可就得跑到金陵说了!”
申绍先叹了口气说道:“这次剿贼之事,我具表上奏给安庆知府陈镇坪,本来也不想着邀什么功劳,就是想得到上司的一句肯定,哪成想,安庆知府马上把剿贼的经过上报到内阁,说是他带着人马亲自剿匪,内阁首辅韩爌是他老师,被他蒙蔽,硬生生向皇上上书,把安庆知府如何带兵攻山如何剿贼的经过绘声绘色报告给皇上使得皇上大喜过望,不但赏赐了安庆知府陈镇坪,还说打算让他到陕北平叛,做督师!”
王之正点点头:“内阁首韩爌,本身是个忠臣义士,在天启朝我就经略过他的风采,这件事情是安庆知府陈镇坪一人所为,不能怪在韩阁老身上。”
申绍先压抑的喝了口酒说道:“本来在桐城做县令,对我来说已然走到了谷底,立功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有点出头的机会,可是如今朝政被东林把持,你立功劳也好,做政绩也罢,都没有拜个好师门有用!”
申绍先说罢,接着饮了口酒,看起来压抑烦闷。
这时候,复社的张溥听不下去了,他盯着申绍先说道:“申大人,您这话说的就有失公允了,东林有些门第之见在下承认,但是也不像你所说!”
申绍先摆摆手:“张溥兄,你说这些我也辩不过你!只是我觉得有些地方,有失公允啊!”
张溥还要争辩,王之正敲敲桌子说道:“你们俩别争论,东林党的确有门第之间,这一点张溥兄也承认了,但是绍先说得,我也不认同,安庆知府陈镇坪是你上司,他抢你功劳,这是他不会为官,跟下属抢功劳的官员,必定不会走得太远!但是这都不是根本原因,这根本原因是,你曾为阉党,跟过魏忠贤,这在东林党人眼中,你就是先天不足明白么?!”
王之正说话透彻入骨,众人都频频点头称是,就连申绍先这次也彻底无话可说。
申绍先无力的叹息一声,仰天哈哈大笑道:“好,既然是先天不足,那我也不再奢望可以有出头之日了,本来富贵就是浮云,就这样吧,!”
王之正看到以前精明伶俐的申绍先经过打击之后变得如此颓唐,不由得惋惜的叹了口气,举起酒杯说道:“绍先,不说了,不说了啊!”
众人都举起酒杯,一起敬了申绍先一杯就。
申绍先已然有些醉意,他端起酒杯咕咚一声喝下去。”
王之正转身看了看乐师:“来来来,接着唱!”
乐班又复开始唱起来桐城,小调。
王之正看着申绍先劝道:“绍先,做人不可过于勉强,正是因为你功名心太强,所以才会觉得事事不公,听我一句,万事不要强求,如果有机会更上一层楼,你就抓住机会,如果没有机会,就好好享受人生,记住我的话,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不要浪费了你的时间!”
申绍先听罢老领导的话,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就连旁边的阮大铖都隐隐然觉得自己每天惶惶不安,患得患失有多么可笑。
申绍先举起酒杯说道:“侯爷您对我说得这番话,让我豁然开朗!人生本如白驹过隙,几十年辰光,何必跟自己过不去!绍先记住您的话了!”
功名心正强得张溥,张采,陈子龙都不赞同王之正得话,但是也不好反驳王之正。
众人又复饮酒欢闹直到夜半三分这才都东倒西歪得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