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社在金陵城斥巨金建造出一个会馆,座落在城北的玄武湖湖滨。
天启六年,张溥在金陵以个人名义买下这块繁华地段二百多亩的地皮,建造出一座富丽堂皇的私家园林。
后来随着复社的成立,加入的东南世家大族越来越多,原来的规模已然配不上现在的需求。
于是陈子龙,夏允彝,张采,钱谦益以及黄宗羲等等江南豪俊,都自出腰包开始扩建。
会馆的大门看起来是一个读书社的模样,挂着张溥的手书《复社》两个大字。笔迹龙飞凤舞,特别有味道。
园林正中央是一幢名曰《读书堂》的大会议厅,足足可以容纳上百人。
两侧是“双龙戏珠”两条人工小河流,合流之处建立一座小洲,洲上有一座亭子,可以在此喝酒下棋,吟诗作对。
庭院的东侧有一排客房,南侧则是一排书房。
客房有二百多间,可以同时住下三百多客。
书房则分为大书房,小书房,南书房,东书房和总书房。
总书房是复社老大张溥的办公室,其余书房则是复社其他骨干分子的办公场所。
王之正进了复社的园林以后,啧啧称奇,对身旁的张溥和钱谦益感慨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社,如此规模,可见出东南世家的彩礼呀!”
张溥呵呵一笑,指着那座湖心小洲说道:“这座小洲是黄太冲所建,为纪念其父黄尊素公,取名遵素亭!”
王之正点点头,对身后的黄宗羲说道:“遵素公是我朝罕见的气节名臣!”
黄宗羲赶紧拱手说道:“多谢侯爷赞扬。”
王之正跟着张溥,钱谦益,黄宗羲等人,踏着台阶登上了遵素亭,王之正举目远眺,只见烟波浩渺得玄武湖,长江尽收眼底。
不禁举起大拇指说道:“此处地势最高,极目远眺,可以饱览大好河山!”
钱谦益呵呵一笑,指着不远处玄武湖说道:“当年我曾在此与遵素兄,左阁老等人泛舟饮酒,现在想想,恍如隔世啊!”
王之正深沉的盯着湖中的乌篷船说道:“说起来大明的风流人物,真可谓是络绎不绝!尤其是天启以来,更可谓是忠正之士层出不穷,牧斋兄,今日能与张溥,张采你们共赏湖光山色,感觉真是太惬意了!”
钱谦益抚着长须说道:“呵呵呵,本来成立复社的时候,我也不在江南,一直都是张溥在奔走呼号,联络出力,我在京城为官,虽然知道他们在江南的行动,但是我由于身份原因也不便于插嘴。这次一口气丢了官位,反而可以在此休养生息,读书写作!”
王之正一看钱谦益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不禁转身看了看这个东林老官僚问道:“牧斋兄,今日在江口,你不肯讲述辞官原委,现在到了这里,只有你,我,张采,张溥,黄宗羲五人,可以说说了吧?”
钱谦益转身看了看张溥,又看了看王之正,这才笑着问王之正:“侯爷,问一句题外话,您与礼部尚书周延儒,礼部侍郎温体仁二公私交如何?”
王之正知道,钱谦益是个谨慎之人,问这个必定是因为他暂时辞官必定与他二人有某些联系。
于是王之正呵呵一笑,端起石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说道:“周大人与温大人与我很少共事,没有私交。”
钱谦益又看了看张溥说道:“张先生,您是周延儒大人的学生,在下言语之间如果涉及您老师,幸兀见怪!。”
张溥嘿嘿一笑说道:“钱老师,周延儒大人是我老师,您也是我老师,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参与!”
钱谦益长叹一声,然后坐在了亭子中间的石头敦上,手摇折扇说道:“我在京城为太常寺卿。这你是知道的,但是当朝的权宦韩广,大僚周延儒,温体仁等诸公,却不是可以共事之人呀!”
王之正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问道:“钱兄不要激动,有事慢慢说来!”
钱谦益摇着折扇说道:“实话告诉你,皇上有让周延儒,温体仁入阁的打算,但是也有让在下入阁的打算呀!虽然在下也并不是耽于功名利禄之徒,但是对于我辈读书人来说,能够出将入相那也是最终的梦想!”
王之正哈哈一笑,指了指钱谦益说道:“钱兄,我就喜欢你这坦诚的优点,说实话我不愿意跟人打哈哈,就喜欢听真心话!”
钱谦益啜吸一口茶说道:“当然,阁臣的名额只有五个,有两个是皇上钦点的,前朝名臣李国顺,韩广,意思是说只有两个名额是空不出来的,也就是说还有三个名额,对么?”
钱谦益说罢,抬眼看了看王之正。
王之正微笑着点点头。
钱谦益接着说道:“这三个名额,皇上心目中有三个人选,即周延儒,温体仁与在下。我本来也并不反对,因为我与温体仁,周延儒私交虽然不深,但是也没有什么过节,相信是可以共同处事的。”
王之正呵呵一笑,反问道:“既然是可以共同处事,为什么还会落下过节?”
钱谦益一拍桌岸:“正是因为我太谦让呀!周延儒想让他的亲信,兵部尚书伍珏入阁,于是就让伍珏在皇上跟前对我大肆贬斥,说我在浙江做学政的时候曾经有贪贿的行径,其实都是诬陷!皇上一怒之下召我对质,我把浙江的往事一五一十告知皇上,说明我当时是给浙闽巡抚背了黑锅,皇上也信了,本来我也不打算进一步计较,谁知道温体仁与周延儒联合起来对我大肆攻击!”
说到这里,钱谦益一拳砸在桌岸上,气的鼓鼓的,看的王之正忍不住吭哧一声笑了出来,急忙端起茶盏掩饰。
钱牧斋也没有注意到王之正的反应,继续大手一挥说道:“我一看,索性撕破脸,把他们二人的把柄都拿给了成基命,成大人是个正直志士,一看他们二人竟然如此猥琐阴险,就向皇上说明他们不可以入阁的种种原有!”
王之正一听,这些东林党人为了争取进内阁斗的如此如火如荼,不禁心中升起一种鄙夷和不屑。
但是王之正城府极深,没有任何表露:“既然成基命都说话了,那皇上为何又把你贬黜了呢?”
钱谦益把折扇猛地合上:“温体仁居然跟周延儒勾结起来,把浙江的前任巡抚徐公源请到玉前,徐公原与我有过节,一口咬定我在浙江受贿,还伪造了人证!最后皇上勃然大怒,先把我免职,然后又廷杖十下!”
说到这里,年过半百的钱谦益居然呜呜哭泣起来!
王之正看着这个老头哭了起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张溥与张采急忙劝慰钱谦益,王之正也假意劝慰他,而黄宗羲则满脸鄙夷得不说话。
王之正给黄宗羲使了个眼色,黄宗羲这才也劝慰起来钱谦益。
钱谦益刚才还在哭,看到众人都在劝慰,这才止住了悲声说道:“所以说,政坛显恶呀!我是不愿意再趟京城那汪浑水了,还是老老实实在金陵读书著作做我的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