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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萦绕着温暖诱人的浓汤的香气,耳边传来汤水沸腾时特有的“咕噜咕噜”声。顾远光着脚,盘腿坐在白色的山羊绒地毯上,细密柔软的羊绒毯妥帖地盖过他的脚背,衬得十个白胖的脚趾头看起来圆润可爱。顾远身体不好,又爱贪凉,最爱光脚踩在地板上到处跑,王重山只能在屋子里铺上厚厚的地毯。
顾远的膝头放着一本翻开的,一整个早上了还是留在最初的那一页,他垂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看了两三行,还是忍不住探着头,朝厨房的方向张望。
昨天晚上王重山声称会一点厨艺遭到顾远的质疑之后,他咬牙切齿地宣布今天中午将有自己下厨,当时顾远极其困顿,王重山的话只在他耳边打了个转就出去了,根本没有停留。没想到今天一早,顾远摸着身边冷了的被窝不习惯地醒来,睡眼惺忪地在客厅遇到刚刚采买归来的王重山,才知道王重山真的决定亲自下厨。
摸摸揣在口袋里的胃药,顾远还是不放心,“还没好吗?要不要我帮忙?”
“小远,耐心地等待是一种好品质。”厨房里传来王重山的回答,声音听起很是无奈。这样的对话今早以来已经反复出现不下数次,饶是王重山再有耐心,也受不住了。
顾远识趣地坐回地上,强忍着蠢蠢欲动的心,把注意力转移到书上来,这本书他是他从王重山的书架上翻出来的,摆着也有半个月了,难得遇到周末有空,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本书看完。
两三秒之后,顾远还是没忍住,“要帮忙就喊一声啊。”
这次王重山不再回答,干脆地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拒绝。
没有得到回应,顾远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为了不再招人烦,他静下心来,重新投入书海中。
书里的奥斯卡为了不长大跳楼,用声音震碎玻璃,奔赴战场,失去能力……一幕幕荒诞不经的场景从里到外透露出沉重的黑色幽默和作者对现实的犀利嘲讽,顾远完全沉浸在君特格拉斯创造的离奇世界里,直到听到王重山的呼唤才如梦初醒般把书放下。
顾远倚在厨房门旁,目光脉脉地打量王重山。白色衬衫被解开两个扣子,袖口挽起一截,露出棱瘦修长的一双大手,目光专注而认真,似乎就算此刻天塌下来也无法阻止他完成手上的事,谁也相信不到王重山如此专注是在为一锅汤调味,那双习惯了签各种合同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往下抖着多出来的一小撮盐。等到把盐不多不少地撒进汤里,王重山终于放松地发出一声叹息。
顾远心中的小泡泡不停地往上冒,想压住笑意,但唇角还是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怎么样?叫我来帮忙吗?”
“不要来捣乱,帮忙把菜端出去,洗洗手要准备吃饭了。”王重山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他手上利落地切着葱花,顾远一瞅,小小方方,一节一节,还挺像样子的。
另一头的灶台上放着四个白色的盘子,为了保温,还用同样的盘子严严实实地倒扣着。顾远逐一打开,偷偷抿嘴一笑,龙井虾仁,可乐鸡翅,拍黄瓜,鸡汁娃娃菜,先不说味道怎么样,至少颜色还行,而且都是他爱吃的菜。
顾远一边偷乐,一边就想伸手抓一个来尝尝,“啪”地一声,顾远罪恶的小爪子被中途拦截下来,“洗手去!”王重山命令。
顾远委屈地着揉揉红都没红的手背向外走,“等等。”王重山突然道。顾远兴奋地转头,却看见王重山把汤勺伸到他面前,“帮我尝尝咸淡。”
“哦。”顾远乖巧地点点头,握着嘴边的汤勺微微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咽下去,“好像淡了一点。”
王重山挑眉,把汤勺里剩下的汤一饮而尽,眯起眼睛回味了好一会,“是淡了一点,我再加点盐。”
顾远再次看到王重山秉着做研究的精神一点点往汤里继续加盐的画面,想乐又不敢乐,憋得整个人一抽一抽的,真是欢乐极了。
中午的这顿饭顾远极其捧场,四个菜加一个汤被他一个人吃掉了大半,等到王重山实在看不下去喊停,他才放下筷子,捧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傻笑。王重山无奈的给他找消食的药,又让他含着促消化的山楂,生怕这位祖宗会因为吃撑了上一回医院。
要说这些饭菜有多好吃,对于王重山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爷来说肯本就不可能做到,况且顾远是天生的少爷命,在黄玉珏好厨艺的熏陶下,对吃更是尤其挑剔,这顿饭在他的心里最多算是尚可而已。
但顾远依然觉得这些饭菜无比美味,不在色香味,而在于这些菜肴中蕴含着的那个人的心意。王重山被油烟熏出的泪水,背上汗湿的一片,甚至是笨拙地加调味料时的谨慎,这些才是顾远觉得这顿饭珍贵的所在。
午饭吃撑了的下场就是没办法睡午觉,睡意渐渐袭来,顾远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哈欠,为了尽快消食,他扶着墙在靠窗的地台上来回走动,手撑着被挺着肚子,慢腾腾磨蹭向前的样子像怀里身孕的孕妇,喜感十足。
可惜王重山是看不到这一幕了,此刻他正在厨房里洗着碗,为了今天做菜时不被打扰,王重山特地放了做饭的阿姨一天假,成堆的盘子堆在水槽里,王重山看着他家艰难消食的祖宗,只好再次挽起袖子亲自上阵。
好不容易把碗洗完,王重山出了厨房,看到顾远已经消完食,正曲着腿坐在地台的地毯上看书,午后的太阳照在少年清丽的侧脸上,勾勒出眉眼如画。
“看什么呢?”王重山坐到顾远身边,搂过他的腰,见顾远低头看得专注,伸手翻了翻那本书的封面,“这本啊,我有电影版的你看不看?”
“好看吗?”顾远饶有兴致地问。
王重山看他眼中骤然放出光彩,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单手撑着站起来,走到巨大的架子上一排一排地找着,一边找一边还不忘回答顾远的问题,“1979年的德国老电影,拿过1980年的奥斯卡,a国国家评论协会奖……”
“对了,就是这个。”王重山找到电影,又忙着架起投影仪,调试起来,忙活了一阵,雪白的墙壁上荧幕缓缓降下,出现一个清晰的画面,“好了,好了。”顾远连忙说。
等音响里传出片头的音乐声,王重山才又坐回到顾远身边,把手搭在顾远的肩上。
缓慢悠长的片头音乐之后,电影开始了,出现的画面低沉而阴郁,有着上个世纪老电影特意的历史感,伴随着男主人公的略带嘶哑的画外音,低沉的大提琴演奏的主旋律缓缓响起……
顾远很少看这种老电影,偶然一次居然也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被其中荒谬的情节逗乐,这部电影王重山早就看过,现在有顾远在身边,隔着薄薄的衣料轻易就能感知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少年明亮的双眸中无数道光影闪烁,王重山很快就心猿意马起来。
因为是在家里,顾远穿得很简单,一件白色的t恤外加一件牛仔裤,腰上的皮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动作一大,就露出里面一截白玉似的腰身。不过这样大大地方便了王重山,大手一伸,就钻进了顾远的衣服里一路向上,在某处拧了一下。
顾远立即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向王重山,“喂,唔……”嘴巴被牢牢地堵住,肆意掠夺着里面柔软的小舌,顾远悲哀地发现自己悬空而起,朝卧室的方向移动……
……接下来就是拉灯时间,河蟹期间,生命最重要,大家和小归彼此保重……
王重山靠坐在床头,开着电脑处理文件,昏黄的灯光下,身边的小家伙睡得正香。王重山侧头一看,顾远不知什么时候睡歪了,薄薄的毯子只盖到了他的腰际,身上青青紫紫斑驳被狠狠疼爱过的痕迹,不是诱惑胜似诱惑。王重山无奈地摇摇头,把人重新捞回来,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好。
突然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睡梦中的顾远似乎很不高兴被打扰,侧过身一翻被子,又露出一小截腰,嘴里嘟囔着只要自己才听得懂的梦话。王重山皱起眉头,替他拉好伸被角,才手捞过手机,压低了声音道:“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被王重山含着冰刀子的声音吓到,愣了一会儿,怯怯问道:“请问是王总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是一个不熟悉的女人,能有他号码的除了特助,几个秘书还有就是商业上的伙伴,这个人显然都不在其中之列。这个王重山翻身下床,顾远还在酣睡中,王重山放轻了脚步拉好房门,才沉声道:“我是王重山,你是谁?”
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王总,我是秘书处的实习秘书绥文娜,刚刚接到消息,我们法国方面的合作商已经提前抵达,接待事宜是否按照之前计划。”
王重山略一沉吟,吩咐道:“按照原来的计划就可以。”突然话锋一转,“为什么是你来给我打电话,王秘呢?”
“王秘昨晚请假了,其他秘书和特助都去了今天和香江那边公司的谈判。由于事出紧急,我请示了王秘之后给您打了电话。”
绥文娜一通解释下来,态度不卑不亢,也没有其他员工对上他时的畏惧,确实事出紧急,情有可原。想起几天前在他眼底惊慌失措拣文件的小姑娘,王重山的语气一下放柔了,“行了,我知道了。”
“那我就不再打扰您了。”
挂断电话之后,王重山一手握着手机,独自站在窗前。良久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莫测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