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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何物?
贼人如此传信,可见那物不在华世源身上,但华夫人亦是不明就里,翻遍了全府也没找到什么特殊之物,只得告诉廷尉署的人,把消息带给了马廷尉。
马廷尉又派人来查找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皇帝无奈,只能命信阳侯率越骑军在城内城外展开搜索,力求尽快找到贼人下落。
廖束锋嘲道:“费了半天劲,只抓到个废物,看来那些人也是被逼急了,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索要,就不怕自己事情败露?”
华苍掂着手中的小布囊:“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人根本猜不到是什么,如今两方都在暗处,他们想逼我们现身,只能铤而走险。”
“那我们现该如何?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要被发现。”
“我们没得选,只能去赴约,然后……”华苍把小布囊收进怀中,“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夜离开南门集市时,天还未亮,华苍照例想去小陶巷买些吃食,冷不丁在路上被人撞了一下,他倒是没怎么,撞他的人哎哟一声向后栽倒。
华苍警觉,扶住那人的同时制住了他的双手。
那人也没挣扎,华苍先在自己身上摸了下,没丢东西,这才仔细看向那人。
天色尚且黑沉,那人双目空茫,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你没事吧?”
小瞎子?
华苍不动声色地放开他,错开一步。
少微看不清,只能听声音辨别眼前人在哪个方位,感觉他是想越过自己离开,便下意识地往墙边靠了靠。
华苍与他擦肩而过,两步后又折返回来,拎着少微的领子道:“还往里走,里头更黑!”
少微一顿,随即展颜而笑:“华大哥!”
秣京城内,只有小陶巷深夜还有人做生意,通常是些简陋便宜的小吃摊子,一个小炉灶,一口小铁锅,外加一架小板车,便能做起夜归人的小本生意。
馄饨摊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华苍领着少微坐下来,冲店家喊道:“两碗馄饨。”
店家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包馄饨下锅。
少微只笑盈盈地看着华苍。
华苍漠然问他:“你让我报名羽林军,自己为何不来参训?”
少微满脸羞愧地扯谎:“我那几日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病得连路也走不动了……”
“哦。”
“你生气了?”少微偷瞧他。
“与我无关。”馄饨端了上来,华苍吸溜了一口。
“今天多亏你了,不然我又要迷路了。”少微也舀起一勺,觉得太烫,呼呼地吹着,“肚子饿了想来寻点东西吃,路上提的灯笼烧没了,结果就一路瞎转悠……”
“怎不带个下人出来?”
“我偷跑出来的。”
华苍抬头盯着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少微心虚,吃了勺馄饨道:“你一碗吃不饱吧?我请你好了,当是赔罪。”
说着不等华苍回答,起身走到店家摊子前抱怨:“店家,你这馄饨馅也太少了,能多包点肉馅么?我多给些银钱。”说着放了一两银子在店家的钱箱里,“每个馄饨包圆些,再来三大碗,成么?”
“成,成。”店家高兴得很,他这儿所有馅包完也不值一两银子。
少微又去隔壁摊买了五个烧饼,都堆在华苍面前:“趁热吃。”
华苍问他:“什么意思?”
“我就想对你好点儿,报答你。”少微笑着说,脸上映着昏黄的光。
华苍没再多问,来者不拒地全吃了,肚子有些撑,但不妨事,反正一会儿训练完就没什么感觉了。
吃完这顿,天刚蒙蒙亮。
华苍赶着回军营,少微目送他离开,也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华苍熟门熟路地翻越木栅。
刚落地,两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名校尉站出来道:“华苍,连着三天夜间擅自离营,你可还把把羽林军的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放在眼里?”
“……”华苍束手就擒,“属下认罚。”
这一下被罚三天不准吃饭,每日还要照常训练。
华苍着实庆幸刚刚吃了顿饱的。
然而细细想来,小瞎子刚请了他一顿“大餐”,他便领了挨饿的罚,当真是事有凑巧?
华苍坚持到第一天的晚饭就饿得不行了,接下来都是靠喝水和偷馒头度日,算是勉强撑了下来,当然这三天他不能再擅自离营,否则便要被开除军籍。好在这惩罚没有影响到接下来的第二轮和第三轮选拔,他吃了两天饱饭后,迎来了新的选拔赛。
第二轮选拔是百人比武。
百人比武不是将一百人下饺子般放校场中斗殴,而是把新兵分为十个小队,在校场中设置五个点,十个小队各自进攻和防守,目标是将己方的旗子插在点上。直到三炷香烧完为止,其间任何人都可将点上已有的旗子拔掉,换上自己的旗子,最后点上保留的五面旗子为获胜队伍。
这日少微来得晚了一点,他父皇早间找他聊了会儿天,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漫陶公主又突发奇想,说要向左相家提亲,还缠着要沈初的生辰八字,便让少微去挡上一挡。安抚好了这最受宠的妹妹,少微才得空来督战。
他来的时候比赛已经过半,场上插的旗子上书“壹”、“肆”、“伍”、“陆”、“玖”。
少微这次没再刻意遮掩身份,身着太子锦袍,端坐于高处,俯视着场中战局。他问了校尉几句话,校尉道前四面旗子已换过几次,玖队的旗子在半炷香的时候便插在那儿了,至今没有挪过地方。
华苍就在玖队。
目光投向那边旗子附近,少微一眼便分辨出华苍的身影,那瞬间只见他朝北面做了一个手势,立时有三人成夹击之势冲散其他队伍的进攻,丝毫缺口都没留下。他像是一名天生的将领,思虑周详,处事果决,即便身无半分军职,也能教人信服,听命与他。
时间越来越紧迫,各个队伍愈加拼命,为了争那一个旗位,摔打呼喝声不绝于耳,校场内尘土飞扬,几乎要看不清晰。
少微眯了眯眼,忽而紧张道:“小心偷袭!”
他的声音自然传不到场下,但华苍似是早有准备。
有一队人马看似稀稀拉拉聚不成团,实则在推搡间逐渐包围了玖队的旗位,四面八方均有攻击,这对防守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但华苍采取的并不是一味防守的战术,混乱中他带着两人绕到那队人的后方,柒队的旗子就在那里,由两人护着。
最后关头,两队人战至疯狂,柒队的其他人均在进攻玖队的旗位,眼看玖队旗子将要被拔出,他们兴奋无比,大喊着让己方的旗子过来。
旗子的确过来了,但把他们旗子带过来的却不是他们自己人。
华苍手持柒队的旗子,在地上一撑,借力跳上高空,紧接着一个凌空翻身,单脚踩在自家旗子的顶端,便又将旗子直直插了回去。
“好!”
鼓锤敲下了最后一个鼓点,和着少微那句激动的喝彩。
最后获胜的五支队伍是“贰”、“叁”、“肆”、“陆”、“玖”。
按照规则,将由太子殿下从这五队中各选出一人,参加第三轮的选拔,若在第三轮中胜出,则可直接升为队正。
少微最先点的人就是华苍,然而他方才全副神思都在华苍身上,对于其他几队并没有仔细观察,当下只得询问几个校尉的意见。
敲定了五人之后,只稍作休息,最后一轮选拔便开始了。
这一轮考校的本领是百步穿杨。
选出的五人均身手不凡,有人高大健硕,有人灵巧敏捷,若是拼体力拼功夫,怕是难分胜负。但射术不是单靠体力的,为将者须得处变不惊、沉着冷静,又要出手狠绝、一击即中,否则一味悍勇,只与莽夫无异。
首先是十个固定的箭靶,每人射十箭。
华苍的手很稳,他站在那里,目光如电,手臂肌肉贲起,将弓弦拉紧,箭簇闪烁着冷厉寒芒。十个箭靶,他瞄得快射得准,咻咻数声,便将箭矢全部钉入红心。
少微虽在场外,却比那比试之人还要紧张。华苍每中一箭,他都暗自叫好,两手攥着拳头,掌心里全是汗。
有两人看起来的确是射术不精,一个射偏了三箭,一个射偏了两箭,这便与十箭全中的另外三人拉开了差距。
后十个箭靶是从场边各处放出的雀鸟,要他们上马骑射。
那射术不精的两人似乎有些自暴自弃,骑着马在场中兜圈子,射出的箭轻飘飘的,连雀鸟的毛都沾不上。另外三人却是竞争激烈,马蹄踢踏扬起尘土,每当一只雀鸟飞出,三人俱牢牢锁定,驱马追赶,搭箭抢射。
华苍射中三只,肆队唐超射中三只,叁队赵大勇射中两只。
还有最后两只雀鸟即将出笼。
雀鸟从北面飞出。
唐超一箭不中,故意催马疾奔至华苍与赵大勇跟前。
华苍正欲松弦,胯|下战马忽而退后一步,因前方沙尘翻腾而打了个响鼻,致使他一箭射偏。赵大勇这一箭也同样失了准头。
唐超趁机补上一箭,雀鸟落地。
现下唐超得四只,华苍得三只,赵大勇得两只。
赵大勇已无望夺魁,忍不住骂骂咧咧,唐超嘲道:“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华苍未置一词,调转马头踱向另一边。
少微看得皱眉。
这等取胜手法虽然卑劣,但并未违反规则,况且兵不厌诈,华苍他们着了道也怨不得别人。然而少微就是心中不忿,直感觉自己人被欺负了一般,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一旁校尉见状,赶紧殷勤地端上一盘新鲜水果,想为太子殿下消消火气。少微拈起一个橘子,却是不吃,只在手中一抛一接,眼睛仍盯着场下。
最后一只雀鸟飞出,唐超在西,华苍在南,雀鸟从南面飞出,瞬间便飞至华苍身后,这是个极不利的角度。
唐超心道老天助他,正搭箭要射,那头华苍却是放弃驱马回转,半立于马上,一脚踩在马镫中,旋身后仰,先他一步射出射出箭矢。
雀鸟悲鸣一声,坠地而亡。
少微激动得拍案而起:“好!”
唐超得四只,华苍得四只,平手。
华苍那一箭神乎其技,周围喝彩不绝。此时两人骑马并行回到场边,华苍率先下马,潇洒地一撩腿,就这么踹在了唐超的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踢踏几步,正在下马的唐超反应不及,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校场中爆出一阵大笑。唐超摔得狼狈,起来狠狠瞪了华苍一眼。
华苍淡淡道:“助你下马。”
“噗。”少微也喷笑出来。
他对身旁校尉嘱咐了几句,校尉领命,对场下扬声道:“胜负未分,太子殿下有命,加赛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