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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夕,歌剧《蝴蝶夫人》第二场即将在钻石大剧院歌剧厅出演。
倪采拉开抽屉,从一个粉色的精致小盒子里取出一张vip通行证,通行证下面是一张小卡片,卡片上用娟秀的笔迹写着:
献给倪老师的告别礼物,希望倪老师看到哥哥的演奏时也能想起我~
骆欣楠。
每次翻出这张卡片,倪采的心就渐渐温暖起来。几个月过去了,她终于有机会用一用这张高贵的vip通行证。
有了这张市艺术团的证件,《蝴蝶夫人》所有场次的表演她都能免费进入。要知道,即使是一场普通的歌剧表演,一旦挂上钢琴家骆嘉树的名头,向来是一票难求的。
两天后的晚间七点,倪采来到钻石大剧院,在歌剧厅门外出示了vip证件,验票员便安排一位工作人员将她领到vip座位上。
好巧不巧,季言思和薛蕾正好坐在她的身边。
“倪采,又见面啦。”
“是呀,真有缘呢。”
说着,倪采探头去望了望坐在季言思另一边的薛蕾。
她的容貌、着装、姿态,无不表现着上流社会的精神状态。那种由内而外的高贵与矜持,是旁人再努力也习不来的。
难道这就是薛蕾吸引季言思的地方吗?
他知不知道她不爱他?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可仍旧甘之如饴?
倪采的异性朋友很少,而季言思是除骆嘉树之外,她最欣赏的男人了。他活泼外向,又很有义气,长相也是上上等的......
正当她为季言思操心的时候,舞台帷幕缓缓打开,倪采连忙扫清脑中乱七八糟的八卦心思,屏息等待着演员们出场。
女主角,曾经的日本艺伎乔乔桑独自守在偌大的房间里,等待着丈夫平克顿的归来。
vip座位很靠前,视力不错的倪采可以清晰地看到歌剧演员的表情。乔乔桑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曾经的张扬消散干净,周身弥漫着柔和的气息。
她天真地等啊等,房屋空空,没有一丝暖意,倪采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迷茫。
迷茫、无助,这种心情倪采再熟悉不过了。孤独曾是她的朋友,也是她最恨的人。
乔乔桑在榻榻米上躺着,女仆铃木在神龛前喃喃地祈祷。她很悲伤,祈祷中夹带着哭腔。乔乔桑对女仆的祈祷感到厌烦,她在一旁说:
“在日本,所有的神都很愚蠢,而美国的上帝,只要你去祈祷,他就很快给你回答。……但是我担心,我们受苦,他不知道。”
倪采在心中回答女主角:是的,你的丈夫不知道。
她被演员们高超的演技所感染,心下难免悲伤。
很快,一段催人泪下的钢琴前奏响起。倪采的心脏微微收缩,她知道,这是骆嘉树的琴声。
“在那晴朗的一天,在那遥远的海面,我们看见了一缕黑烟,有一只军舰出现。那白色的军舰稳稳地驶进港湾。轰隆一声礼炮,看吧,他已来到......”
舞台灯光逐渐明亮,骆嘉树作为伴奏琴师,破天荒地出现在了聚光灯下。
导演也知道,这个男人是这场歌剧最大的卖点之一。
女主角在舞台中央高声咏叹,骆嘉树的琴音也随着她的情绪起起伏伏,他们配合得□□无缝,营造出极佳的视听效果。
乔乔桑的爱情在咏叹调中愈加坚贞,她的歌声为自己带来了无限的憧憬。
倪采看到骆嘉树颀长的五指在黑白键上温柔地跳跃,她终于看清了他在舞台上演奏时的表情。
骆嘉树嘴角噙着微笑,像在打造一件举世瞩目的珍宝,他的脑袋随着手臂的动作轻轻摇晃,仿佛这美好的咏叹正发自他的心口。
当骆嘉树身侧代表倾慕的光晕愈发浓重,倪采才意识到,这个男人生得太好,实在是喧宾夺主了。
而自己,不过是他万千崇拜者中的一员。
倪采想起不久前的年会,他与张艺茹携手同行,又“施舍”给她一个礼貌的拥抱,更觉颇受打击。
好烦啊,喜欢一个人好烦。
表演结束后,托季言思的福,倪采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后台。
练琴室外,倪采看到了正打算换衣服的骆嘉树。
他本就生得白,脸上又被造型师打了些高光,更是白得反光了。
只见骆嘉树还穿着表演时的燕尾服,修身服帖的衣裳更显得他芝兰玉树,而庄重繁复的衣襟令他看起来高贵无匹,不知迷倒了多少路过的工作人员。
“倪采?你怎么来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倪采晃了晃手里的通行证:“托欣楠的福。”
原来这就是妹妹所说的告别礼物。骆嘉树欣然一笑,对妹妹的行为颇为肯定。
离开钻石大剧院后,倪采、骆嘉树、季言思,还有薛蕾四人一同前往餐厅用餐。
一辆车,四个人,季言思开着车,偶尔和副驾驶座上的骆嘉树闲谈几句,而后座的倪采与薛蕾,一人淡漠,一人矜贵,愣是没和对方说半个字。
直到四人转移阵地到了饭桌边,她们才稍稍放开了些。
倪采与薛蕾面对面坐着,她们的身边分别是骆嘉树与季言思。
菜是男生们点的,很快就上齐了。倪采没什么忌口,自然不太在意。
只有眼前这对心思各异的男女,她想不注意都难。
季言思今天尤为殷勤,替薛蕾剥好牡蛎,放到她的盘子里,她要是弄脏手了他便立马撕开纸巾袋递过去。
想必他不拘小节惯了,丝毫没意识到骆嘉树与倪采二人的尴尬。
薛蕾找服务员要了一碗白饭,季言思便取了她的餐具,舀了满满一碗的雪梨雪耳炖肉汤摆在她的面前。
薛蕾轻蹙眉头,道:
“言思,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欢吃这个。”
......
空气凝滞了几秒,大方如季言思也感到了几分不妙。
倪采放下手里的筷子,急忙道:
“言思,舀都舀了,不如就给我吧,我喜欢吃这个。”
说完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管他叫“言思”。
“噢,倪采喜欢呀,那就给你吧。”
当季言思把汤碗轻放在倪采面前时,她身旁的骆嘉树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倪采没想到,一向懒得多管闲事的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润滑剂一般的存在,她对自己的转型感到十分满意。
她也注意到,虽然演出完美落幕,可骆嘉树的心情并没有太好。大部分时候,他只和季言思与薛蕾说话,尤其是吃饭这会儿,几乎把她当做空气。
莫名其妙被无视,倪采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却不适起来。
填饱了肚子,骆家的司机也把骆嘉树的车开了过来。
骆嘉树问道:“倪采,你吃饱了吗?”
倪采点了点头,难得他还懂得关心她。
“那我送你回去吧。”
“啊?”倪采难得的小女人矛盾潜质被他激发了出来,“可是......我家和你家不在同一个方向,实在太麻烦了。”
骆嘉树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对面的季言思同他一样,被自己的女伴拒绝了。
薛蕾的托辞与倪采几乎相同:
“太麻烦了,横跨半个宁州,来回要很长时间的吧?”
倪采只是假意推脱,而薛蕾是真的不想让季言思送。
只见她又道:
“骆先生的家在安泰绿洲花园吧?如果你要送倪小姐的话,可以顺带捎上我,我家就在那个花园附近。”
倪采见季言思的神情慢慢不自然起来,违心道:
“言思家与我家顺路,就不麻烦你们多走一趟啦。”
她这话,正是对着骆嘉树与薛蕾说的。
最后,这两对男女便是这般拆散了各回各家,四个人中,唯有薛蕾一人是舒坦的。
车由司机小赵驾驶,骆嘉树与薛蕾静静坐在后头,相对无言。
他的脑中循环播放着年会晚上倪采对着言思的笑脸,以及今天三番两次地代替薛蕾接受他的好意......甚至为此,拒绝了自己。
烦。
骆嘉树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喉咙涩涩,说不出的郁闷。
而在季言思的车上,倪采与他同样有几分尴尬。
季言思记得,当时他第一眼看见倪采的时候,虽然觉得她好看,却并不认为她是个多么暖心的姑娘。
可是今天相逢一遭,倪采不断为他解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
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女子有着不输于薛蕾的精致五官,没有多余的遮盖与渲染,如此素净美好。
本以为她性子凉薄,没想到,竟然如此善解人意。
季言思适才的烦闷心情消失了不少,征求了倪采的同意后,他点开车载电台,放起了流行乐。
黑人歌手的嗓音极富魅力,倪采也逐渐放松身心。
“你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听这些歌吗?”她问道。
“嗯,怎么样,不比骆嘉树弹的曲子差吧。”
“哈哈,是的。”
脑中某个想法转瞬即逝,倪采忍不住绷紧了身子。
美国......大学......她忽然想起,季言思是麻省理工计算机系的硕士毕业生。
她侧过头去,深深地看了眼边开车,边随着音乐轻轻摇摆的季言思。
倪采内心暗道:
不好意思,言思,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要拜托你了。
她再次望向窗外,心中话语似乎已经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