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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走了,许芬朝一边挪了挪,尽量与那人远一些。头发不知挂到哪了,垂了一缕下来毫无美观可言,她解下头绳,用手随意抓了抓头发,重新扎了个马尾。末了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
李皖豫看着,眼神懒洋洋的:“老同学。”
许芬没做声。
他又道:“算起来咱俩不算同学,顶多算校友。”便又唤:“校友!喊你呢!那个一脸愁苦的大脸妹子。”许芬摇头,她没什么可介意的。一贯擅长伪装的他偏偏老是在她面前吃错药,她看得多了,也不差这次。
“前面不远处有商店,我去买水,许芬你要不要一起去?”秦晓问。
“我自己带了。”脚底板早就痛的没知觉,似是鞋子不合脚,偏偏又不能脱下鞋子看一看。
“哼。”许芬鼻子出气,算不上应。
“你男朋友呢?”
她没做声,从包里拿出水,怕不好找厕所,便也只是抿了几口。
“分手了?”他又问。
许芬:“…”
“小白脸果然不可靠。”他坐直身,掏出烟点了起来。
许芬没忍住,连眼角也懒得扫他,兀自盯着地面看:“他就长得白一点,算不上小白脸。”
他吐了一口烟,语气很欠抽:“真分手了?”
“关你什么事?”声音低,却也没脾气。
“那也就是说差不多要分了。”李皖豫瞥她一眼,手上弾着烟灰的余烬:“看着就像单身狗,将时间泡在这儿。”
他不也一样?
许芬不理他,活动脚踝。
李皖豫拿出手机,调整焦距:“看这里。”
许芬用手挡镜头:“不要拍。”
“活动说明不是写着每到一处留照片为证吗?”他叼着烟,说话间烟灰抖落一地。
许芬背过身,理了理头发,抿了抿嘴唇,绽放一个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了,拍吧。”
李皖豫垂眸,看了看镜头中的女孩,摩挲了下那笑容,深呼吸:“不要摆剪刀手,那看起来太傻。”
“哦。”她乖乖放下手,笑容也敛去几分。
没来由的,他又觉得烦躁:“得了!还摆那姿势吧。”嘟囔着声调不是很大,也不知说给谁听:“剪刀手总比死鱼眼好。”
他没说一二三,手机也是静音的,许芬也不知拍没拍好,咧着嘴笑的僵硬,待看到李皖豫收起手机,她才揉揉脸乖乖坐好。
“给我看看。”她隔着几步路,却没靠近。
“腿断了?”眼尾扬了起来,顺带着吐出一口烟圈。
她没什么可心虚的!这般想着,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顿足,伸出手:“我看看。”
“不借。”他彻底的将手机装进兜里。
不看就不看,便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树叶。
秦晓回来时,那两人还是泾渭分明,谁也没搭理谁,隔的距离较先前的还要远。唉!亏她好心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许芬,给你。”秦晓将矿泉水递给许芬。
“不用,我自己带水了。”她婉言谢绝。
“也不知到下一个店还要多久,你先要着。万一真喝不上,带时候再给我,现在算是给我减轻重量。”秦晓瞟了眼李皖豫:“皖豫,你说是不是?”
这人破天荒的点了头。
许芬没再拒绝。
天暗了下来,这头李皖豫还在看地图。一开始,寻路的事儿就交在他手上,他拿着手机在原地转了转。
“走哪边?”秦晓问。
“不知道。”他干脆的收起手机:“找个地方住吧。”说一就是二,全然不顾三人还在参加活动。
“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许芬说,这是实话。
他斜睨一眼,眼神轻飘飘的,又慵懒又桀骜:“给你时间也赶不上了。”这也是实话。活动时间不限,大抵估算一下最早能于晚上七点到达目的地。等找到路,恐怕活动早就结束很久了,还不如找个地方舒舒服服躺一晚上。目的本就不在活动本身,许芬却意外的固执上了。原因无他,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他们结伴而行了。
“火车站离这儿不远,我就不找地方住了。你们一路顺风。”她的行李本就不多,只一背包背在身上,一转身便可潇洒的告辞离去。
“别啊,许芬。”秦晓急急的拦住她:“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再说你和皖豫两人顺路,路上有个伴。不顺路的反而是我,就当陪我一晚上了。”她拉拉许芬的手小声道:“我和他两个人在一起迷之尴尬,你就当解救我了,拜托拜托。”
许芬看了一眼李皖豫,后者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才想起来我们顺路啊,校友。”这无辜的表情仿佛真的是刚才才想起来的。许芬撇撇嘴,鬼信。
找住的地方意外的顺畅,李皖豫就像开了挂似的,带着她们转了几个弯准确无误找到,许芬有些不可置信,明明下午那人自信满满的带着她们又是迷路又是兜圈。
“这附近有什么景点?”李皖豫随口问吧台服务员。
服务员很热情:“大的景点倒是没有,不过有一座山,离这里不远,爬上去也就一小时。你们要是有兴致可以看日出。”
秦晓插话:“饶了我吧,我可不想爬山。都快残了我,我妈看到铁定心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隔天天未亮,许芬早早的出了门,山确实不远,站在宾馆门口依稀看到轮廓,她也不耽搁,朝着目标走去。开始时,她以为是错觉,偶尔转弯时眼角处出现一个白色的团子,心一趔趄,加快脚步,团子还是那种频率懒散的前进,步子迈得大,倒与她相隔不远。
“许芬。”团子唤道:“跑那么快做什么?又不是鬼追你?”
她睁大眼睛,才辨别来人。
是李皖豫。
“你怎么不说话?”她有些气了。
“看你跑那么快挺好玩的。”
她竟无话可说。转身接着爬,若是不能赶在日出之前爬上山,爬山也就变成单纯的爬山了。
两人一前一后,偶尔遇到陡峭处,许芬艰难爬上去,李皖豫插着兜,默默走开几步,开始时许芬没在意,次数多了便也疑惑起来:“你为什么不帮我?”反而看好戏的走开?
“哦。”他挑眉退后几步一跃而上:“我怕你掉下来砸到我。”
“李皖豫。”她急火攻心不可控制的喊道。
“恩?”
“应该没有女生喜欢你吧?”她恶狠狠的开口,扭头就走。
李皖豫也不气,跟在她身边:“没遇到合适的,不过…”瞥了她一眼,还真容易生气:“我一旦喜欢上谁,就会往死里对她好。”
许芬胜在身体好,爬个山什么的不喘气也不拖后腿。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五十分钟了。那边,李皖豫抱着胳膊闭眼假寐。有那么一秒,她恶毒的想着我就不叫醒你,偏让你错过日出,可东方已抹上一抹金光。
“李皖豫。”她不可控制的喊了一声。
“恩?”他慢悠悠睁开眼,山风吹散黑暗的混沌,无边的光明的力量踊跃而出。李皖豫站起身,并在她身边,金光像是会飞似的破开云雾,起先是树梢,接着便是脚下一抹一抹全被渡上金光,大气磅礴,器宇轩昂。
“挺美的。”他道。
“恩。”
“你不震撼吗?”他又问。
“不震撼。”她笑了笑,又面对东方。光终于打在她脸上了,又明朗、又俏丽又有朝气蓬勃的姑娘。
“为什么?”
“我基本每天都会爬学校的后山看日出,于我而言,家常便饭。”她说这话时,脸上的金光亮亮的,整个人更加璀璨夺目。
李皖豫一直都知道,这是个会发光的姑娘。
“许芬。”
“恩?”
“想不想让我往死里对你好?”
许芬抿抿嘴,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他似乎又戴上面具,连笑容都是那种典型的扬嘴唇的坏小子的笑。
“不想,下山吧。”
“哦。”
许芬笑笑,幸亏没当真。
回到宾馆,秦晓龇牙咧嘴行走不便,肌肉酸痛的厉害,连蹲下来都费力。
“你们没事吗?”
许芬摇头:“我经常爬山。”
李皖豫摇头:“我经常运动。”
秦晓欲哭无泪:“我怎么觉得我被诓了?”她瞪了李皖豫一眼:“你丫的下次不要联系我了。”
吃了早饭,秦晓提前离开了。他们不急着赶火车,许芬便又回到宾馆休息,这趟出来,区区两日,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敲门声起,不急不忙的三连叩。
“是我。”
许芬起身,开了门:“有事?”她并没有邀请他进来的打算,一只手搭在门沿显然的拒人千里。
“不邀请我进去?”
“有事?”她又问。
他瞥她一眼,猫着腰快速的从她腋下钻进来:“没事就不能找你?”
这人的脸皮当真是铜墙做的?
许芬:“我想休息。”
“哦,我不打扰你。”紧接着又是一句:“鞋子脱了。”
“脱鞋干什么?”她防备着他,十个脚拇指反条件的缩在拖鞋里,就是不出来。
“干坏事。”他将腰间缠着的外套脱在一边,这架势,大写的干坏事。
“你脱还是我帮你脱?”那一眼,全是情绪。
她熬不过他,这是事实。她不想老是被他耍的团团转,这也是事实。
“我不脱,麻烦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李皖豫倾身靠过来,躬身扛起她,动作一气呵成。头晕目眩间,许芬脑子清明:“放我下来。”她拍打着他的背,脑子空荡荡的神经还紧绷着。
“好。”他答应的爽快,啪一声将她扔在床上,身子靠过来,小声的暧昧的吹了口气:“你看你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脱了。”
挣扎间,拖鞋早就不知所踪。
“所以呢?”她白了一眼,半开玩笑:“你是在打我脚的主意?”
他捉住她的脚:“这都被你猜对了?”
她的指甲小小的,修剪的很整齐,指甲盖上亮晶晶的,很可爱。他看了几眼,见她还挣扎,亮晶晶的指甲盖晃阿晃,他一低头,朝那指甲盖啄了一口。
一时间,空气也安静了。许芬抽了抽脚,还是没抽开。
“那个,我刚洗过脚。”为什么说这句?许芬抿紧嘴,彻底不说话了。
她分明是被占便宜了,心里却没往这上面想,总觉得李皖豫会嫌弃,毕竟昨天她可是穿着球鞋走了一天的路,没有脚气,也会有些味儿。
“恩,我闻到肥皂味儿了。”他从口袋里摸出药,细心的帮她挑了水泡,也真亏这双脚的主人是许芬,换成别的女孩,早就疼的走不了路了。
“还生气?”他轻轻的缠上纱布:“要不我给你啵儿回来?”
“不用。”她别过脸,不再看他。有些人猜不透,索性不去猜。
“还没分手?”他总是提起这个话题,不知道答案不罢休。
“没。”
他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冷淡的恩了声,动作不再温柔,包扎完抬起她的脚往一边扔去。
“李皖豫。”她的眼光跟上他。
“恩?”
“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话?”他按量手机看了看时间。
“那个…。”她欲言又止。
“是觉得我多管你的闲事了?”他挑眉,等不下去了,索性替她说。
“不是。”许芬摇头,指了指缠的一道又一道的脚丫:“包成这样,应该穿不了鞋吧?”确实包的有些夸张,简直就像将鞋子包在脚上似的。
他咳了几声:“我没伺候过人。”又道:“你敢拆下来试试看?”
许芬哦了声,也不说话了,甩了甩脚,包的可真严实。
“刘兵对我说,上回见你那小白脸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我以为你们分手了。你别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大家毕竟都是校友,相互提个醒也是人道。”
“哦。”她看起来不甚在意:“谢谢。”
“没了?”
“没了。”她觉得没必要解释什么,有些事本就是她和付言北之间的事儿,旁的说多了没必要。
李皖豫拿手搓了搓后颈:“收拾收拾,待会儿离开。”
她笑着说好,被无视掉。
这人真是!
纱布还是被许芬取了下来,叠成方块放在包里,李皖豫瞥了一眼她脚上的鞋:“你不仅结实还很扎实。”
“不方便走路。”总不能蹦着回家吧?伤本就无碍,也就几个水泡罢了。
他嗤笑,也不等她,率先走了。
接下来的几小时,许芬才明白什么是报复。也不知怎么的,他就爱使唤她。
“许芬,帮我倒杯开水。”他笑的无害:“我坐里面不方便出去。”
这人刚才上厕所怎么不顺道倒一杯水?
许芬抿唇,接过杯子。五一火车上的人格外多,她挤进人群,好几下被踩到脚,忍了忍,脸瘪紫了。放下杯子坐下来,也懒得说话了。
“谢谢。”他也不喝,托着下巴看窗外。
临近中午,火车上开始供应中饭,许芬很少在火车站吃饭,平日买一些面包吃上几口便也饱了。
“许芬。”
“恩?”
“我饿了,你帮我买一份饭。”他掏出钱,颇豪气说道:“你也买一份,就当我请你的。”
他丫的推车刚才在这边怎么不想吃饭,这都走多远了才想吃?
她没接钱:“我不饿。你要吃就自己买。”她实在懒得动,鞋子刮着破皮的地方实在太疼。
“你忘记是谁给你包扎了?”他靠在座椅上,双臂抱着胸,说完这话儿回头看她。两人视线猝不及防遇到,他笑的更加璀璨,像极了清晨的日出。许芬别过眼,认输。
这分明就是因为她卸下纱布惹的祸。
做完这一遭,无可否认,脚快要废了。
李皖豫笑:“谢谢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