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治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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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勒队长眼前走过来一名一瘸一拐的士兵，他向自己汇报了战斗的牺牲情况。

“队长，清点……统计完毕。”这位民兵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话里有些不妥，改了口道：“民兵队总计三十五人，此战牺牲七人，重伤八人，轻伤十五人。敌人总计二十四人，死亡二十人，俘虏四人。”

“知道了。”达勒队长闭上眼睛，心里默默为流血牺牲的小镇民兵们祈祷着，“愿风带他们返回神国，留下他们的荣耀。”

“愿风带他们返回神国，留下他们的荣耀。”琳也低下头，也默默念道。

南诺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活生生的民兵们，在他的眼前就那样战死牺牲，心里也有些复杂。

达勒队长回过头来，冲着并肩站立的南诺斯和琳，鞠了一躬道：“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南诺斯从未经历过战争。就算是这样的小规模的战斗，他也是第一次。

当他看到旁边那几名被他封住后路的几名俘虏后，才发现，他们也是人。

对手是活生生的人类，南诺斯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手，不然可能现在已经跪在地上长吐不起了吧。

而内心里……又会给自己许多谴责了吧。

他修习魔法，自知魔法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用来造福人类，也可以用来伤人。

他本坚定的以为，自己修习魔法的目标，就是为了造福人类，改造世界，为了让人们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可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单纯了。

当你掌握力量的时候，你也无法保证自己是为了正道使用它，而不是为了伤害他人。

当你眼前的人受到伤害时，你却发现自己又不能袖手旁观；为了保护眼前的人，你又不得不伤害他人。

或许有的人可能会始终坚持自己的正义，不把这力量用在这种地方……但南诺斯觉得，他不会。就算眼前的人素未平生，他也绝对不会做那个冷漠的旁观者。若是仅仅用来自保和防身，那么当初他学习那些威力巨大的伤害魔法又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为了自保和防身，为了把能学会的魔法给学个遍？

这不可能。

魔法师，本就是有魔心之人。拥有力量，就无法避免将这种力量，用在他人身上。

就算老师是那样地教导着他要“人心向善”，可儿时受到的苦难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记忆里。

这种事情，谁也不能说自己一方是绝对的正义，只能说，自己问心无愧。

南诺斯深呼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琳说：“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突然。”琳好像被吓了一跳。

“我和这位队长的心情是一样的。”南诺斯指了指达勒队长说道。

达勒队长默不作声。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问起两人的身份。

南诺斯没有说话。身为异邦人，在这种场合下，恐怕还是琳比较适合回答这些问题。

琳介绍了两人的身份，告诉达勒队长，自己二人是从银月城来的旅者。客船在小镇稍作停靠，两人这是下船吃饭，正好听到钟鸣声，就赶了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原来如此……这就更要感谢你们了。没有你们的话，恐怕小镇已经被正面攻破，后果不堪设想。”达勒队长郑重地回复道。

“翼人居然没有直接攻入镇内？”南诺斯问。

达勒队长摇摇头回答道：“没有。其实是我们的民兵在不远处的山后发现了翼人族的营地，所以率先发动了攻击。此刻战场拉回小镇，我们也早有预防。小镇里的几位中阶战士已经准备好随时出手，应对敌人的奇袭了。”

“明明只是一座小镇，居然还有防范外敌用的篱笆和哨塔……”南诺斯心想。

像是听到了南诺斯的心声，达勒队长继续道：“虽然我们这里地处新月腹地，外敌难以入侵至此，但是山贼却是常见。”

“原来如此。”南诺斯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审讯了。究竟是大规模战争的斥候还是小规模入侵，还要等审讯后才能知晓。”达勒队长拿袖口擦了擦汗。虽是秋季，可刚才经过一番大战，他的体力也消耗不少，汗自然是有的。

两人点了点头。琳前去治疗伤员，而南诺斯则紧随其后。

琳用她那出神入化的增益法术，以一己之力将战局扭转，给民兵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她正在和一名小镇的牧师交流伤员的伤情。她牢记着一名牧师真正的职责——救死扶伤。这种光芒不禁让南诺斯都感到有些耀眼，更何况那些接受了她治疗的伤员们？

那种心情更是不必多说的了。

一位手臂受了剑伤的年轻民兵坚持用自己那只完好的手臂撑起身起来，冲着还在治疗其他伤员的琳喊道——

——“谢谢您！”

此举瞬间像点燃了火药的引线一般，引发了一串连锁反应。屋子里的伤员们纷纷对琳刚才在战场上的援护和此刻的救治表示感谢。这让琳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但内心却又非常开心。

琳觉得，能在这里帮上其他人的忙，总感觉像是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一般。

这自然令她十分开心。

南诺斯在一旁看着，脸上微微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与此同时，不同于此刻其乐融融的气氛，他还从这次袭击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不知道会不会耽误这次的旅途啊。”他想。

“怎么了，小弟弟。有心事？”南诺斯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

“小弟弟……”这个词让南诺斯有点不快，他回过头去。

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这里的，却被大家都给忽略掉的那个女牧师，此刻正对着他。

“你好。”南诺斯稍微颔首。

“你又没受伤，又不是牧师，你来这里干什么？”那位的小镇牧师的言语里带了些笑意，推了推眼镜，仿佛在强调着自己微薄的存在感。

“呃……”这么一说，南诺斯感觉自己确实没有跟进来的理由。

“不放心？”

“……也许吧。”南诺斯没有正面回答。

“伤员们基本上都已经没有大碍了，重伤的几位伤员的问题也稳定了下来。这都多亏了那个女孩啊。她的治疗神术非常厉害，你不用担心。”

“虽然我知道你不放心不是这个。”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南诺斯摇摇头。确实，他没在担心伤员们的事情，而是在想旅途的意义。有时候南诺斯就会陷入这种奇怪的自我矛盾中，想从生活中找到点什么意义来。

殊不知，并非每件事都有其意义；有的事就是无意义的，但它们却必须由你去完成。

从刚才开始，自己就一直跟着琳上蹿下跳的，但是一直都是琳在忙活，而自己也不过只是稍微出了一下手。所以，现在的南诺斯总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存在感。这也就是他在胡思乱想的原因了。这么一想，自己也没资格说这位牧师存在感低了吧，毕竟自己也不高啊……

突然，两人像约定好了一般，一齐看向正中间那个耀眼的女孩。他们的心中各自考虑着不同的事情。虽然他们并不相识，但此时，他们却有着近乎相同的感觉。

琳还在施展她所拿手的治疗神术，偶尔拿手捋过她耳旁那白金色的发丝，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