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剧场里出来,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停车场,冬天里的夜风刺骨,梁禹城揽着苏越的肩膀,“冷不冷?”
苏越整个人就像是被护着的雏鸟,他仰起头,便能看到梁禹城的下颚,苏越伸手,勾住了梁禹城环住他肩膀的手,“不冷。”
“骗人,你手那么冰,都冻红了。”
梁禹城反手攥住苏越,他把苏越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梁禹城的手掌温暖宽大,指尖有薄薄的一层茧,指腹在苏越的手背上触碰着,苏越侧头看着他与梁禹城紧握着的手。
大约走了五分钟,到了停车场,他们坐进车里,梁禹城立刻开了暖气,他翻开车柜子里的隔板,拿出里面的暖宝宝,撕开包装,搓揉了几下,变暖后放到苏越的手里。
“你的手太凉了,难不难受?拿这个暖和一点。”
“谢谢。”
苏越小声的说着,他抬起眼,车内逼仄,车窗外路灯的光隐约透来,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苏越不敢显露太多情绪,他有些害怕。
大约是与幼时成长有关,当别人给予苏越一些关怀,苏越便不由自主的贪婪的想要更多,他想去依赖,他渴望依偎在宽厚的胸膛,他不愿承认自己的怪异,可压抑着,只会让他越来越难受,然而在最初,他并不知道这种抑郁无法得到满足的情绪从何来,是李志明引导他,带他走入了那段模糊暧昧的关系里,那是苏越不愿承认的事实。
“发什么呆呢?”
梁禹城伸手轻轻捏了一下苏越的脸,苏越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嘴唇触着梁禹城的掌心。
梁禹城也愣了,他的手僵在原处,梁禹城觉得手掌有些发麻,他低头看向苏越,男孩也看着自己,眼神柔软,眼眶却有些红,像只可怜的兔子。
那种眼神,梁禹城在他前男友的眼中看到过,渴求自己拥抱时的模样,楚楚可怜让人悸动。
可……这不应该出现在苏越眼里,苏越这么小,他一直把他当作弟弟来看待,知道李志明对苏越做过那些事情之后,梁禹城更是觉得心疼愤怒,而现在的情况不对,梁禹城往后退,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道路两侧的路灯微弱闪光,梁禹城开了车灯,驱散了前路的昏黑。
苏越的视线落在梁禹城的手上,他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神情有些茫然,他转过头看着梁禹城的侧面,突然开口问道:“梁医生,你十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我?”
梁禹城费劲的回忆了一下,他的十五岁,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他不是苏越那样的天才,十五岁就读了大学,他十五岁的时候还是初三,正值中考,但他依旧是每天放学一场篮球赛,然后和一帮男生,在路边买些烤串,沿着那条回家的小路一起回家。
夏天的风迎面吹来,他能够嗅到道路旁香樟树的气味,单车一管不顾的往前冲,每天思考的也只是吃什么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周末去打篮球,梁禹城回忆起自己的十五岁,又看着眼前的苏越,突然觉得这个男孩有些可怜。
苏越的十五岁是什么?
一个人住,养了只猫,看很多书,在学校里独来独往,寂寞的就像一坛被人误开的酒,酒香早早的流失,没人知道。
“我那个时候,很顽皮,不怎么想读书,作业也不做,每天拿着试卷去教室里抄,反正是差生代表。”梁禹城眨眼,“你可别学我。”
苏越抿嘴笑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很开心。”
梁禹城听着他说的话,没有回应,苏越便也不说话了,他往椅背上靠着,看着沿路的景往后倒退,车慢慢停下,梁禹城侧头对苏越说:“到家了,小越?”
苏越没动,他仰躺着,闭着眼睡了过去,车内的灯亮了,一下子照亮了苏越的脸,他的睫毛很长,头略微低着,头发散落在脸颊旁,梁禹城盯着他的脸,愣了几秒,突然伸手关了灯。
他没有去叫苏越,而是重新坐了回去,他抬头看着车窗外的天,明天是个好天,灰黑的天幕上有些许星光,他心里叹气,突然觉得很累。
不管是变成猫还是这份突如而来的心悸,都让他觉得疲惫,他不能逾矩,那条理智的线,在他的脑中深深扎根紧紧绷着,他不能去触碰禁忌。
…………
梁禹城接到赵能电话是在圣诞夜那晚,赵能约了梁禹城出来见一面,说是梁禹城拜托他的事情有着落了。
“这些是什么?”
梁禹城拿起桌上的照片,皱眉问他。
赵能挑眉,“你不是说要李志明的把柄吗,正好我看他也不顺眼,就找了私人侦探去查这个人,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有鬼。”
赵能抽了根烟,但一想到梁禹城这家伙最近正戒烟,便没点火,拿在手里搓了几下,又塞了回去,他喝了一口酒,从梁禹城手里抽出一张照片压在桌上,“你看这,李志明出没的这家店是专门嫖小鸭子用的,而且里面还都是一些不满十八的小男孩。”
梁禹城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要查当然要查的详细,我就差把他祖坟给扒出来了,这些东西足够让他身败名裂了,不过话说回来,梁大少爷你究竟和这人有什么过节啊?我这心痒痒的,你要不告诉告诉我。”
赵能表情贱贱的,梁禹城淡淡的瞥他一眼,赵能还眼巴巴的看着梁禹城,梁禹城垂目,他端起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味蕾绽开,“我和他没仇,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要让他身败名裂。”
赵能一呆,他眼神微闪,在他印象里,梁禹城一直都是和缓温顺,若放在古代就是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这会儿看他,眉眼里竟带上了戾气,神色锋利像是被磨砺擦拭过的刀锋,他觉得这样的梁禹城有些陌生,可又不知为何,他心里又有些兴奋。
赵能想,这样的人活着才有意思,以前的梁禹城过的太无趣了。
而梁禹城只是想要保护苏越,他想,如果要当一个恶人,那么他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