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捡来的病人

白马扬起脖子，又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鸣，马蹄在地面不住地摩擦，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无殇轻拍白马的脑袋，安抚道，“没事。”

她现在所走的道路，是一条极其荒僻的小路，尤其在夜间，更是荒无人烟。

就在离白马一丈远的地上，隐隐绰绰模糊着一团黑影。无殇把手放在腰间的白羽上，走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个人，根据体型大小无殇立刻判断出这是一个男人，年龄在二十岁以上。即便是在黑夜里她的视线依然畅通无阻，陌生男人的脸上搭着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刀削般轮廓分明的下巴，身上的玄衣融进了夜色。

“嘿，你还好吗？”无殇靠近他，俯下身问道。

陌生男人没有任何回应。

无殇大着胆子去撩开他脸上的乱发，却在看见他真容的一刹那险些惊叫出声。

天哪！这是何其不堪的一张脸！

男人的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溃烂的腐肉，隆起的脓疮，青紫不一的斑驳脸色无一不在验证着一个惊人的事实：他中了致命的剧毒！

无殇探了他的呼吸，虽然微弱，好在尚能维持一线生机。

既然被她遇到了，就不能不管。无殇调集五行之力，施展藤蔓术，编织成一张柔软的藤网，把陌生男人从地面上凌空托起，一直托上了马背。十二根坚韧的长藤从无殇的袖间伸出，绕过白马的腹部，将男人绑住，紧紧贴向马背。无殇翻身上马，一声轻喝，白马瞬间犹如一支离弦之箭，向着医馆奔驰而去。

……

小符站在医馆的柜台内侧，单手撑着下巴，一个劲地打着瞌睡。

下一秒，医馆原本紧闭的大门被用力撞开，巨大的声响霎时赶跑了他的全部睡意。

无殇扛着一个满脸乱发、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走进医馆。

“无殇姑娘？你没事吧？这人是谁啊？”小符惊得合不拢嘴，连忙从柜台内侧走出来，帮无殇搀住他。

“路上捡到的病人。”无殇扛着男人穿过前堂，往后院走去，“找间通风的屋子，再打一盆热水来，要快。”

一来活，小符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

……

后院，一间灯火明亮的屋子里。

无殇轻松将男人放倒在床上。

“热水来了！”小符端着一大盆热水阔步走进里屋。

无殇眼角瞥见自己白色的外衫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一大片血渍，很是显眼，思考了一秒后决定脱掉它。正在她脱外衫的时候，小符放下热水，突然心血来潮，跑到床边想看看病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拨开男人脸上的乱发。

无殇看见他的举动时，已经来不及制止了，只无奈地发出一个音节，“别……”就听见小符惊天动地的叫声。

“啊！”他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他的脸……”真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才恰当。

“有这么恐怖吗？”无殇脱了外衣，卷起袖子，迅速捞起热水盆里的毛巾，拧了一把，“这是中毒的症状，毒素在他的脸部淤积，无法排解才会变成这样。”

“无、无殇姑娘，你能解了他脸上的毒吗？”

“看过才知道。搭把手，把他的衣服脱了。”

“全、全脱了？”

“当然，我要给他检查伤势啊。”

小符听话去脱男人身上的玄衣，好不容易艰难地脱下来，“怎么这么多血啊？”浸透鲜血的玄衣拎在手上分外沉重。

很快，男人的上衣被尽数褪去，露出了胸膛。

无殇只看了一眼，便蹙起了温婉的秀眉。

深可见骨的伤口远不止一处，最严重的地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白森森的肋骨。

这还只是皮肉伤。

无殇放出一缕极细的神识，进入他的身体内部，经过一番探查后，秀眉蹙得更深了。

“筋脉俱损，肺腑被斗气腐蚀……原来，他真正的致命伤在这里。”

“斗气还会腐蚀肺腑？”小符听见无殇的诊断，不可思议地问道。

常阴镇在崛州城更像是隐居者的世外桃源，这里的居民不管曾经是什么身份，来到这儿，必然收敛起全部的锋芒，摇身变作街头卖鱼的渔夫或是坊间调香的大娘，可能一辈子你都无法见识到他们使用斗气或魔法。修炼者对于小镇上的普通人来说，还是显得略过于遥远了一些。

小符比一般人要好一点，常年跟着向大夫给形形色色的病人治病，见识自然要广泛许多，斗气他听说的也不少，却从未听说过会腐蚀的斗气。

“有的，暗属性的斗气分支，比如暗黑系斗气，就有腐蚀皮肤和削弱意志的作用。”这种冷门的知识，也只有她的师父折翼——精通战斗与修炼的上位面六翼天使之首，才会对其有深入的了解。

无殇查完筋脉，小符也检查完男人身上的其他部分，棘手的伤势令两人都不知从何下手。

“无殇姑娘，他伤成这样，还有救吗？”

“基本已经废了。就算治好外伤，他身体里断裂的筋脉我也没办法续接。”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对方下了这么重的死手，明显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留给他啊！”

无殇有点儿怀疑把他带回来是不是一个错误，说不定在她走后会有某个高人经过顺手救下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他失去意识躺在床上，她头脑清醒却无一丝头绪。

“无殇姑娘，你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有吗？”

“有啊，”小符坐在床边使劲吸着鼻子，“他身上流了这么多血，我怎么一点血腥味都闻不到啊？”

无殇握着毛巾的素手微顿。的确，从发现他到带他回来，包括给他诊断，她只在遇见他之前闻到了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血腥味，然后，就再也闻不出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无殇放下毛巾，将男人面颊上的发丝一一撩至耳后，又从他的脸部开始，进行新一轮检查。

“无殇姑娘，你好像在找什么？”小符看见无殇的动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头雾水。

无殇没有接话。

小符拿过毛巾，正欲擦拭男人身上未干的血迹，却被无殇一把制止，“先别擦。”

一条细细的血流从他的胸口淌出，淌过了小臂，一直淌进他始终紧握的左手掌心。无殇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很随意地张开摊在床沿，而左手却始终维持着这一个紧握的动作，由于僵持的时间过久，虎口处的皮肤呈现淤紫，显得尤其突兀。

“小符，掰开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