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滑石孕蛇

断狱司，地如其名，不是一个好地方。

学院里的弟子之所以没有听说过断狱司的名号，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它是叶家最阴暗的惩戒机构，毕竟一个流传千年的武学世家在世人眼中历来保持着正派形象，有这样一所笼罩着黑暗光环的机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另一半的原因，在于这所惩戒机构的总部其实并不在叶家，所以没人会把它与叶家产生关联的想象。

崛州东、西、南、北四大城区，只有叶家所在的东城背靠群山，而素来不与外人知的断狱司，恰恰隐藏在群山深处的某一截山脉里。

……

无殇赶到栖梧山，已经是深夜寅时了。

栖梧山从外面观察不过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山，若真要挑出一点与众不同之处，除了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座山都要来得荒凉贫瘠，她还真的找不到别的什么特色出来。

当真是寸草不生。

要不是老师提前透露了一些信息，她还真的难以相信这种地方也会有人存在的痕迹。

一整座山的内部都是断狱司的势力范围，无殇不敢贸然靠近，在山脚下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便悄悄藏身于山洞内，以巨石封闭洞口。

虽然说她是一个人前来救人，要真是不做一点准备就擅自闯入人家地盘，一旦被发现恐怕她的下场会比那些被抓进去的人还要凄惨。

也不知老师为何对她如此自信，从头到尾都没对她的行为表示过阻拦。无论如何，于她自己而言，实力是一方面，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

今夜无风，无殇在山洞口点上了一柱迷香。这是她精心改良的强效版迷香，与一般的迷香不同，无色无味，一经点燃就会融解在空气里，嗅觉再敏锐的高手不用心体会都不会察觉到异样。

无殇把香固定在地上，盘膝坐下，掀起衣袖伸出细若无骨的手腕，一道微弱的青色光华乍现，后凝聚于指尖，凑近迷香轻轻一弹，风系原石释放的风力借由她的手指吹开了迷香，一缕若有似无的特殊气息透过封闭洞口的巨石缝隙散发到外面的空气里。

静坐了半柱香的功夫，确定整座栖梧山山脚的空气都被迷香的气味所覆盖，无殇渐渐停止了风力的输送。

接下来要做的，才是今晚最危险的一步。

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一块圆润的滑石，通体呈均匀的乳白色，闪着淡淡的荧光，触手温热。

上一次在冰封森林里她曾与美杜莎女王有过秘密约定，这块乳白色滑石就是美杜莎送给她的信物，作为约定的交换条件之一。

无殇咬破指尖，温热的鲜血滴落在滑石表面，白色的荧光由于这一滴鲜血的加入突然变得极度不安分，忽闪忽闪着犹如她此刻并不坦然的心境，这种异样的变化一直持续到那滴鲜血完全渗透进滑石，通体乳白的石头内部多出了几条不起眼的血丝，翻涌着卷入更深处，荧光慢慢微弱直至消失，一道艳丽的红光从滑石的内部乍现，无殇下意识遮了遮眼。

等到她放下手放眼望去，乳白色滑石的周围围着一圈浅浅的红光，红光时不时会猛然之间变亮，最亮的一霎那一条和她手指一样细的金眼蟒幼蛇从滑石里缓缓爬了出来，每往前爬几寸，身上鳞片的颜色便会加深几分。

红光循环往复地闪烁着，每当绽放出最亮的光芒时都会有一条幼蛇从滑石里爬出，它们中有的粗有的细，没有规律可言，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米粒大小的眼睛都紧紧闭着，从未睁开过。

这些金眼蟒幼蛇自诞生起就具有石系魔法，身体的粗细代表了魔法的强弱，最细的自然最弱，但再不济也能凭一双蛇瞳石化掉一个低阶斗师。无殇已经事先滴过精血，滑石认了主这些幼蛇便不会贸然睁眼发起攻击，纷纷凭着本能在地上游走。

大概放出二十多条后红光不再闪烁，滑石又恢复了均匀的乳白色。无殇收起滑石放回空间戒指，从浩瀚的识海里抽出和金眼蟒幼蛇数目相等的神识，一缕缕分别安放进金眼蟒的精神世界。

把自己的神识强行灌输到别人的精神空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会遭到精神反噬，弄不好还会造成自身识海的动荡。像无殇这般把神识分散成二十多股分别进入其他不同层次的精神领域的举动，更是前所未有的大忌。

然而，得益于精神力的磅礴与金眼蟒的归顺，无殇除了分散神识的时候比以往谨慎一些，其他顾虑都不足为惧。

……

栖梧山上平白无故出现人肯定会引起怀疑，倘若出现蛇，想必再引人注目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了吧。

无殇本人留在山洞屏息静修，承载着她二十多缕神识的金眼蟒幼蛇缓缓钻出山洞，沿着山脚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朝着整座栖梧山蜿蜒而去。

精准地操控着每一条金眼蟒按照她指引的方向爬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当蛇群散开以后，她的独立神识之间的联系就变得微乎其微，只能靠着与识海的感应再由近及远传递给其他神识。

无殇闭上眼睛，全身心投入到对神识的控制，忘了时间过去了多久。就在那二十多条金眼蟒已经相隔甚远、独立神识感应不到彼此存在之时，遥遥领先的一条金眼蟒精神世界发出了异样的信号。

它找到了断狱司的入口！

无殇喜出望外，连忙召回其余还在漫无目的四处搜寻的金眼蟒，一齐在入口处集合。

断狱司的入口在另一处更为隐蔽的山洞内，这个山洞应该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洞口的内壁有切割磨合的痕迹，无殇透过金眼蟒的视角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她的强效版迷香起了作用。

照理说入夜以后危险系数提高而人的警惕性会降低，断狱司不该只派这么两个身手一般的人看在洞口，如此有恃无恐只能说明他们还有其他的倚仗手段。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无殇顾不得考虑断狱司的用意了，既然都已经到了入口，就没有后退的理由！数十条金眼蟒在她的控制之下以更为迅疾的速度向山洞的深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