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在看到宸妃娘娘的睫毛急剧颤动的时候,顾颜七就知道,她这句话戳中了宸妃娘娘的心。
“他怎么会来?”良久,宸妃娘娘才问道。
“我和哥哥是光明正大来的,没有擅闯,没有偷摸,是领了皇命来给您治病的。”顾颜七顿了下说道,“看得出来,皇上很纠结,明明很想进来的样子,却最终还是退步了。”
见宸妃娘娘没什么反应,顾颜七打个哈哈道,“您是没有看到,皇上可有意思了,明明想进来,还端着呢,我和哥哥才不惯得他的臭脾气呢,想让我们再费嘴皮子请他进来?想得美!”
“傻丫头,他可是皇上。”宸妃娘娘担忧的道。
“皇上也有七情六欲。”顾颜七嘴快的道。
宸妃娘娘沉默了一瞬,一双眼睛布满苍凉。
顾颜七心被揪痛,“宸姨,等您好了,您想削谁,小七帮您,不要怕,我们全家都站在您身后,看谁敢欺负您!”
但是任凭顾颜七怎么说,宸妃娘娘都不说一句话。
等到顾彦玖进来说水已经烧好了的时候,宸妃娘娘才一脸的慈爱,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颜七暗中叹了一口气,看来皇上和宸姨之间的误会大了去了。
跟顾彦玖交代了下,若是太医来了,让他将人给她拦住了,这才扶着宸妃娘娘去沐浴。
待宸妃娘娘脱的精光,顾颜七忍不住眼圈红了又红,消瘦的身体只差没成排骨了,胸前还有一个碗口大的疤痕。
那刺眼的疤痕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呈现在顾颜七的眼前。
“宸姨,不痛。”顾颜七如同哄小孩子一般轻声道。
宸妃娘娘的眼圈也红了,她虽然无儿无女,但是她有贴心死女儿的侄女,侄女知道她的付出,侄女心疼她,这就够了。
至于那个男人。
谁离了谁活不了?
这十五年来,她不是照样活得很好?
现在有侄女一心一意为她治病,孝顺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痛。”宸妃娘娘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腿,迈进了浴桶中。
顾颜七并没有一上来就施针,而是像个丫鬟似的给宸妃娘娘搓澡,中间夹杂着轻柔的按摩。
宸妃娘娘舒服的闭上眼,一下子陷入了回忆,这么多年的苦楚,好像一下子到了头。
“认识你爹爹其实是在皇上之前,这一直是皇上心中的刺,他以为我喜欢的是你爹爹,只是因为你爹爹爱的是你娘亲,我才选择了他。”
顾颜七搭在宸妃娘娘肩上的手一顿,然后不着痕迹的继续,仿佛她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无论怎么样,宸妃娘娘对他们家的恩情是不变的。
“所以,皇上总是会和你爹爹攀比,两个人的输赢算是一半一半吧,但是我却知道,皇上每次的胜利都是你爹爹故意让着他,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吗?因为是我去求的你爹爹,皇上的心里苦啊,天下之主,爱的女人爱的却不是自己。”
宸妃娘娘觉得身上一痛,但是她并没有加快语速,仍旧慢悠悠的道,“但是当时的我不知道,我去找你爹爹的事情被他发现了,于是他更有理由怀疑我了。”
“那时候,不止皇上年少气盛,我也是个倔强的,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怀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没有解释,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和皇上冷战,我怀疑他对我只是占有欲,并没有爱,一个拥有帝王之心的男人,怎么会有爱呢?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却是受了暗算,你娘怀上你的时候,被人下毒了。”
说到这里,宸妃娘娘好似真的陷入回忆中一般,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顾颜七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宸妃娘娘又开口了。
“后来,你爹出海要为你娘寻找解药,出海之前,将半死不活的你娘托付给了我,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你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红着眼圈对我说,除了我,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兄弟、我的丈夫——皇上。
我和你娘是手帕交,同时我欠你爹的,所以我答应了,我会护着你娘,直到你爹回来。
但是不巧,这件事又被皇上看到了,同样的,他又误会了。
上一次是不想解释,这一次是不能解释。
有时候真的佩服皇上的忍耐力,许是他最大的威胁走了,他最终还是妥协了,我们相敬如宾,并没有因为这件事与我吵架,或者冷战。
但是他心中有刺。
后来,你哥哥进宫找我,五岁的小男孩什么都不懂,他哭着闹着要找爹爹,问我爹爹在哪儿,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啊。
这一次,皇上爆发了。
于是我被禁足了。
我虽然伤心,但是真的对皇上还抱有希望。
但是,没几天我就发现,有人在监视宸华宫,而且不止一伙人,甚至有一次,有人居然闯进了地下暗道中。
虽然那人最终死在了暗道中,但是我却知道,宸华宫必须封锁。”
宸妃娘娘又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顾颜七,“小七,不要哭,宸姨从未后悔过,若是重来一次,宸姨还是这样选择。”
“宸姨,您辛苦了。”顾颜七声音哽咽,宸姨真的付出的太多了,他们顾家无以为报。
“这个伤疤,是我自己作的。”
顾颜七好想说,宸姨不要说了!
但是她知道,宸姨憋不住了。
她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不忍心听下去,害怕听下去,而让宸姨连个发泄的口子都没有。
宸妃娘娘恍惚的想着,她逼迫皇上,生生的将自己的宸华宫逼成了禁宫,将皇上拒之门外。
这么多年,她不是被皇上禁足,而是被自己禁足。
她守着半死不活的手帕交,等待着顾奕的回来,就在她的身体油尽灯枯之时,她等到了。
说不委屈是假的,但是她也知道,当年为了皇上的尊严,她让顾奕让着皇上的那一刻,她欠顾奕的便还不清了。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