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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深站在门外细细的端看了半天,不禁喑自惊叹:这宫女的服饰也能被她穿出别样的风流!这宫女中竟隐藏着这样一个可人儿!
朱见深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这个宫女抬起头来,他看到一个身穿明黄滚龙袍,头戴黄金二龙戏珠冠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这位小宫女忙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来后退二步,把椅子让出来站到了一边。
她坐的那把椅子是这简单小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这是一个宫女的卧室,一桌一椅一床,仅些而已。
“你在看书?”朱见深浅笑着问道。
小宫女莞尔一笑,不卑不亢:“奴婢夜长无眠,看个闲书罢了。”
朱见深拿起那本还有小宫女玉手余温的书看了看,“《唐宋诗选》你喜欢诗词?喜欢那一首说来听听。”
小宫女红唇轻启:“打起黄雀儿,莫教枝上啼。昨夜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朕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首小诗呢?内有怨恨呀!给朕讲解一下。”朱见深兴趣盎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宫女,刚才的烦闷痛苦仿佛云消雾散了。
“这是唐人金昌绪的《怨春》”小宫女羞涩一笑,“这是一首春闺望夫诗。写的是一位女子对远征辽西丈夫的思念。正面似写儿女情,实则却写征妇怨。诗意连绵,环环相扣。首句写“打起黄莺”,次句写“打起”的原因是“莫教啼”,三句写“莫教啼”的目的是不使其“惊妾梦”,四句又写“妾梦”是到辽西会见丈夫的。如此连绵反复,句句相承,层层递进,一气呵成,读来余音满口,韵味无穷。奴婢认为是一首绝好的诗。”
朱见深惊呆了。
一个小小的宫女,看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竟如此的有才气。面对他不卑不亢,回答问题条理清楚,井然有序,毫不紧张,好像没有意识到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众多嫔妃争夺的对象,君临天下的皇帝。
跟皇上谈诗词,就像跟文友相会般的自然随意。
“你还喜欢那些诗句?”朱风深明眸流转,看着这个可人儿心中甚是喜欢。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莲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些都是奴婢喜欢的诗句。”
小宫女说完浅浅一笑,令朱见深有春风拂面之感。
这些风月小诗本来就美的令人沉醉,再经过她脆生生语音的完美修饰,更是美的令人七魄六魂出窍。
看着小宫女嘴角那浅浅的笑靥,皇上朱见深的心狂跳不已。
宫女中如此有才情的女子实是少见!
“你,那里人氏?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朱见深不觉伸手拉住了小宫女水白粉嫩的指尖问道。
“奴婢蛮族土官的女儿纪兰花,今年十八岁,韩将军征讨蛮族,奴婢与其他女子一同被俘虏,后入了宫廷,就被皇后派遣到这文渊阁来,管理皇家的藏书了。”
朱见深心里想:皇后这件事儿做的甚妙,尽其才了!
小手虽被朱见深握住了,纪兰花没有娇柔造作的仪态,只有自然娇羞的笑容。
朱见深醉了!
听她吐谈不俗,学识渊博,对答如流,看她身段曼妙,举止风雅,如此有才情的女子,令朱见深很是吃惊。想不到南蛮土著里也有这样有才的女子!
夜幕里,站在文渊阁不远处树荫里的张敏,看到那扇窗子里的灯光灭了,这才转身朝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皇上今晚不会再回到乾清宫里去了,他要回去守门,并应对意外来访的人。
皇子朱祐极的夭亡,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万贵妃的身上,纷纷推猜是她因妒恨,因想独霸皇宠而害死了太子。
皇子朱祐极的夭亡,皇上朱见深很是感伤,面对朝臣对万贵妃的猜疑,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周太后再也沉不住气了,她让夏时把皇上叫到了清宁宫。
“太子夭亡,万氏逃不了干系!”周太后阴着脸对朱见深说。
朱见深波澜不惊的看着周太后:“母后,可有凭证。”
周太后凶巴巴的说:“没有,不是她还有谁?”
“如果一个孩子病死了,必须给他找一个凶手的话,请问母后,那万贵妃的儿子又是谁害死的?”
周太后的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皇上知道了什么?
朱见深淡淡的看着周太后,气定神闲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周太后一时答对不上来,那张脸阴暗如铁锅的底一般。
朱见深推心置腹的说:“有人说万恶之首是贫穷。可皇儿认为万恶之首应该是猜忌。犯忌害人不利已。你猜忌了钱母后一辈子,钱母后始终隐忍,你得到了什么?父皇临终时还对儿臣说与钱母后同穴,还不放心,又再三托付李贤大人。母后猜忌不好,它让夫妻离心,朋友离德。你就放万贵妃一马吧!何必赶进杀绝?她四岁入宫,至今远离亲人,与皇儿共沉浮、荣辱,不离不弃,这就够了!她和皇儿在一起有什么错,还要时时受人指责,辱骂。她够不容易了。求母后不要再为难万贵妃了。”
周太后见朱见深替万贞儿说话,更是怒不可喝。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那万氏有什么好?你这样宠信她?她的要求你总能满足,她的越轨你总能容忍,只要有人对她无礼,你就便于惩治。她不生不育,你还宠她依旧,她毒害太子你不管不问。你真真的是被魅惑了!别忘了,你是皇上!”
“可儿臣也是她的丈夫呀!维护她是儿臣的责任。在这深宫里除了儿臣,她还有谁可依?儿臣不忍心她爱伤害。”
“滚!孽子!翅膀硬了哈!你给我滚出去!夏时,赶这不孝孽子出去!”
周太后摆出老娘的资格,撒起泼来。
“母后息怒,母后息怒!儿臣不孝,请母后责罚。”
“滚!”
周太后万分的愤怒,声撕力竭的叫喊着。
朱见深看着周太后盛怒异常,心想还是开溜吧。对夏时说:“照看好母后。”然后又对周太后说,“母后消消气,儿臣忙去了。”
为了耳根清静,朱见深三步并做二步离开了宁清宫。
离开宁清宫的朱见深并没有回乾清宫,而是直接去了文渊阁。那里有一个叫纪兰花的宫女深深的吸引着他。
夜幕降临,敬事房的太监端着牌子过来,请皇上翻牌。
怀恩问张敏:“皇上去那里了?翻牌的时间到了。”
“咱家不知道。”张敏笑迷迷的说。
张敏当然知道皇上在那里,但他就是不说。
这是张敏独有秘的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正是张敏保住了这个秘密,他也保住了一个未来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