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星辰闪耀,萧伊人依在窗前,痴痴看着手腕上那枚略微有些大的玉环,忽然不经意间,一抹月光洒在了那枚玉环上面,于是原本玉环上那点玉痕活了一般,竟化了开来,碧绿溢满了整枚玉环,映得萧伊人的纤细手指上都有绿意。
萧伊人看着套在手腕上的玉环,褪了下来,放在月光底下,翻转了起来,却发现那玉环上的青色光华在那青金雕饰的折射下,在窗外的庭院里映照出了流动的图案,时而明媚,时而沉静,仿佛那些图是活得一般,像是在跳舞一样。
“哥。”萧伊人猛地把玉环往手上一套,去找郭剑去了,她想把这些告诉他,然后看看另一枚玉环在月光下面又会是什么景象?
“舞神之环吗?”庭院的一角里,独自酌酒的郭然,醉眼朦胧,自从妻子离他而去后,他便会每夜在这院里独酌,看顾儿子和女儿。郭然忽地站了起来,消失在了黑暗中。
“伊人,那么晚,你怎么还没睡?”看着有些气喘的萧伊人,郭剑的眉皱了起来。
“哥,你拿着刀,要去哪里?”萧伊人抬头只见郭剑腰里悬着一柄弯刀。
“没什么,只是去练刀罢了。”郭剑随意答道,每天晚上,他都会一个人悄悄跑去后院的池塘练刀,想要得到,就要付出。
“难怪先生讲课的时候,哥老是打瞌睡。”萧伊人恍然大悟道。
“天色晚了,你快去睡,不要累坏了身体。”郭剑哄着妹子道。
“哥,你看。”萧伊人将手上那枚玉环放在了月光底下。
“这是?”看着那变幻的青色流光,郭剑不禁道。
“哥,你的那枚呢?”萧伊人的话让郭剑醒了过来,马上从腰间解下了他那枚暗金玉环,放在月光之下,果然他的这枚玉环在月华之下,也映照出了图像,不过和萧伊人那枚比起来,他的这枚流光所幻出的图像却简单多了。
“这好像是步子。”看着自己那枚玉环投射出的图像,郭剑忽地道,然后按照那图像所幻化出来的图像,踏了起来,一共十步,很简单。
“这应该是某种武术的步法。”郭剑踏着十步完成一个直进以后,喃喃道。
“哥,那伊人的这枚呢?”萧伊人举着她那枚玉环在一旁道。
“你那枚太复杂了,我看不懂,不过应该也是步子之类的东西。”郭剑想了一下道,“明天问下先生吧,他应该知道的。”
“现在,你该去睡觉了。”
踯躅了一下,萧伊人终于红着脸道,“哥,我怕黑。”刚才她只想着玉环的事,就那么一路跑了过来,可是现在叫她独自对着那黑漆漆的夜,却是害怕了起来。
“哥送你回去。”郭剑想都不想就拉着了萧伊人的手。“以后不要跑那么快,刚才那么黑,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恩。”听着郭剑的数落,萧伊人低低应了一声,不过心里却是很开心。
一池秋水前,郭剑一刀斩出,复又归鞘,然后再斩。这拔刀斩,便是他这三年来一直苦练的,现在他出刀之际,带起的刀风已能让那水面出现一道明显的水痕,达到了分水之境。终于,郭剑收刀,胸膛起伏间,强压着想要大口呼吸的**,用他父亲唯一教他的呼吸法子平复着混乱的气息。
在他三岁那年,他的娘亲就已经过世,整个武耀公府邸除了萧伊人之外,再无女子,而郭然对他一向都是不闻不问,除了传他一套呼吸或逼他练武外,便不再管他,这五年来他便是和萧伊人相互扶持过下来的。
“那不是刀法的步伐。”转过身子,郭剑握着那枚暗金玉环,自语道,然后小心地将玉环挂在了腰间。
深夜的天启大街,漆黑一片,偶或有明月露出云间,才有几丝月光,映在地上,让人能看得清楚些前方的路。郭然在夜风里,身影模糊,但是眉宇间似乎有着某些担忧。
天涯海阁前,郭然停下了脚步。门没有关,是虚掩着的,微微迟疑了一下,郭然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等你很久了。”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然后整个屋子亮了起来,老玉工拿着一盏牛油蜡灯走了出来,跳跃的火焰中,他的眼神锐利,浑不像一个老人该有的。
“为什么还要找上我们?”郭然看着老玉工静静问道。
“升龙和北辰都是为了各自的意志而战,但却由此而让武士们互相残杀,难道你不想阻止吗?”老玉工将手上的指环放在了桌子上,沉吟道,“铿锵兮铁甲,依旧在。”语调古老,含着一种沧桑的意味。
“潜龙勿用,我不想牵扯到龙魂和星辰的纷争中去,至于武(舞)神双环,我会还给你们。”郭然站起了身子,带起的气流,吹得烛火摇晃了起来,身形一片模糊。
“潜龙勿用,可是也终要飞龙在天的。”看着郭剑消失的身影,老玉工低声自语了起来。
天明时分,郭剑刚刚起床,却看见他的父亲已站在门外。
“爹。”郭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是还未等他说出他想说的话,郭然已转过了身子,只留下冷冷的三个字,“跟我来。”
武耀府的祠堂里,郭剑终于看到了猩红绸缎覆盖下的‘龙牙’,在看到这柄散发着凶厉气息的战枪以后,他的心无法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这是我们家的战枪,从现在起,你就是它的主人了。”郭然拿起‘龙牙’递给了郭剑,“我会教你枪法。”
“枪法。”郭剑看着手上的‘龙牙’道。
空旷的练武场上,郭然持着‘龙牙’,静若沉渊,忽然间,他猛地刺出,低沉的猛虎咆哮声炸裂在风中,那合抱粗的桐木,‘波’地一声,碎裂了开来。
郭剑的眼睁圆了,他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他父亲刚才那一枪,刺穿了桐木以后的回震才是让那桐木碎裂的精髓所在,但是那强猛的刺击却是基础。
“武耀的枪法只有这一式,只攻不守,有去无回,刺出再无后手,你若杀不了别人,便死。”郭然看着桐木的碎片道。
“你自己练吧!”放下枪,郭然便离开了,只是在经过儿子身边的时候,才又说了一句,“能让苍龙咆哮的人,才是武耀家的子孙。”
空寂的武场上,郭剑握着‘龙牙’,一枪又一枪刺了出去,但是那低沉的苍龙咆哮之声,始终未曾出现,于是烈日之下,练武场上,少年的身影始终倔强,一枪又一枪地向前刺出。
“少爷,你这样刺是不对的。”忽然,郭胜出现在了郭剑身旁。
“胜伯,你懂枪?”看着那苍老佝偻的老人,郭剑停止了刺击。
“是的,‘龙牙’本身不但是一杆战枪,它本身便蕴藏着枪法,只有用最正确的姿势刺出去,苍龙才会咆哮。”郭胜似是回忆起了往事一般,喃喃道,“当年祖老爷去世之后,老爷继承龙牙,但是却没人能教他,老爷便每日里在这武场里持枪练习,历经十年才练成。”
“少爷,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怨老爷,可是老爷他。”说到最后,郭胜还是没有说下去,而是离开了,郭然的话他是不能违背的。
“爹。”郭剑口里呓语着,忽地他迷离的眼神变得清澈起来,自语道,“爹,我懂的,你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恃崇生骄,不学无术,可是你知道吗,我那么努力地练武,只是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多和我说句话,对我笑一笑。”少年的话语有些悲哀,又有些失落,闻之让人心酸。
“哥。”武场的一端,靠着廊柱,萧伊人觉得心好难过,难过的想哭,这世上,疼她护她的只有郭剑,为了她和别人打架的也只有这个哥哥,虽不知爱为何物,但是她却知道,如果郭剑难过,她会伤心,如果郭剑笑,她也会觉得开心,但是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
“爹,如果你希望的是让这苍龙咆哮的话,那我便让它咆哮。”郭剑握着枪,自语道,然后没有停歇地不断向前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