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朕只信一半!”秦无伤冷声道。
“国主可是要阵战?”郭然对着刀锋一样的目光,淡然道。
“那就看武耀公你了,若是武耀公不愿,朕便不动刀兵,你我各引军相攻。”
“国主有命,岂敢不从。”郭然笑,看向了儿子,“去吧,记得,输了不打紧。”
“荆舞阳,你去,莫要伤那小子性命,替朕将他擒回来。”
“喏。”荆舞阳应命,他本是游侠,曾在闹市杀人,腰挎人头,行人皆避,数百官差亦拿他不下,后入军旅,是军中悍将。
郭剑举枪,胯下战马踏着小步,从容地向前而进,慢慢地越行越快,由缓到急,虽让人清晰可见,但竟古怪地生出了一种压迫感。
荆舞阳的脸色变了,懂得造势的武士,绝不会是庸手,他心中收起了轻视之心,将对面的少年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马上争锋,重在长兵杀敌,剑并不是马背格斗的利器,不过荆舞阳出身游侠,舍剑之外,绝不用其他兵器,反而悟出了在马上作战的剑道,未曾败过。
荆舞阳策马前行时,身子贴在了马的右侧,腰间的铁剑剑柄反握在手中,与地面平行着,紧靠着侧后。
两骑冲到了两军中央,荆舞阳矮着的身子猛地暴起了,铁剑从右侧猛地斜上横斩,借着马匹的冲刺力量,铁剑破空时的锐声刺得人耳朵生疼。
剑光闪处,郭剑的身影消失了,他伏下了身子,虽然躲过这一剑,但他的龙牙已不可能刺到荆舞阳,不过龙牙的枪锋却截断了荆舞阳战马的马蹄。
马匹失蹄,悲嘶声中,回剑落斩的荆舞阳击空了,然后他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枪影闪动,郭剑没有给荆舞阳起来的机会,一策马,龙牙已经刺向了地上的荆舞阳。
“有趣的小子。”秦无伤的眼中露出了欣赏之色。
“陛下,他竟然刺马,不合比斗的规矩啊!”秦轲却是有些怒意。
“上阵杀敌,胜则生,败则死,谁管你的手段。”秦无伤沉声道,而后声调一扬,“规矩,不过是胜利者订的。”
郭剑骑在马上,龙牙枪疾刺,让荆舞阳近身不得,只是挥着铁剑,狼狈地格挡着。
“剑儿。”郭然忽然高声喝道。
郭剑略微迟疑,便一记突刺,逼得荆舞阳连退三步,然后拨着马,驰回了父亲身边。
堂堂秦国的战将竟然被十岁的稚子杀败了。铁剑关城楼上响起了如雷的欢呼声!
看着士气高昂起来的铁剑关军士,秦无伤的眼变得锋锐起来。
“陛下,末将无用。”荆舞阳骑着己阵放出的战马驰回了皇帝身边,下马请罪道。
“你没输,只要再打上十合,那小子就后力不济,得过来陪朕了。”秦无伤没有怪罪荆舞阳,笑道,“只是敌人狡猾罢了,起来吧!”
“谢陛下。”荆舞阳大声应答着,眼内全是誓死相报之意。
秦无伤扯去了头盔,如刀的眉锋一挑,眸子中更多几分冷意,大风吹起了黑色的长发,炭烈马嘶叫了起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九尺斩马长刀。
筋骨虬峦的手握紧了斩马刀足长三尺的镶金刀柄,六尺的锋刃上,一道森幽的寒芒流动着。
秦无伤一生嗜武成狂,而平生最得意的兵器便是这柄世所罕见的霸道九尺斩马长刀;此刀亦是西秦的镇国之器,刀上有铭曰“霸雷云烈”。
“真是柄叫人觉得心生寒意的刀啊……”郭然轻声叹道,脸上从容尽褪,一夹坐马,缓步出阵。
两名绝世的武士遥遥对视,无形的气势仿佛压灭了周围的风,流淌的疾云凝滞了下来,翻滚着遮住了烈阳。
整个旷野上只有马匹的嘶鸣声和军士的喘息声,士兵们抬起头,却忽地觉得天,竟然低了。
两骑战马缓缓地向前推进,两军阵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摒住了呼吸——一种无法言谕的威压随着两人的靠近在他们心中升起。
两人的推进,并未打破战场上的“静”,只是互相悄无声息的比拼着气势。
秦无伤的瞳孔猛地放大了,手腕一送,斩马刀的刀尖落在了地上。
郭然的手按上了腰间的古剑,面无表情。
似心有灵犀一般,静了短短的一瞬,两人坐下的战马忽地放声咆哮,长啸声中,两人勒马长喝,断然冲锋,抢占“动”的先机,同时从阵中冲锋而出。
由静至动,不但是气势的比拼,也是战法的较量,两人竟是旗鼓相当,只在不相伯仲之间。
两人冲锋时带起的气势,仿佛山呼海啸一般,旷野上的平静被他们完全撕裂!
“擂鼓!”两军阵中,将军们嘶吼了起来,掌鼓的军士这才反应过来,擂动了战鼓。
鼓声齐鸣,震碎了天空的阵云。
秦无伤和郭然战马交错,刀剑相击;双方的战马都是千里挑一的神骏,冲锋带起的力量全部被施加在刃锋之上,金铁交鸣声中,两柄绝世锋锐似乎要在这撞击中断裂。
电光火石间,秦无伤和郭然擦身掠过,双方一齐压下虎口上剧震后的痛楚,带马回身斩落。
刀剑对在了一起,两股强猛的力量如同惊涛拍岸,穿云裂石,碰撞在了一起,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块,四目相对间,眼中:只有胜负!
猛然间,两人同时发劲,刀吟剑啸中,两人身影分了开来,双方都觉得一股血气上涌,直冲胸膛,方才的对击,谁也胜不了谁。
“国主神力惊人,郭然佩服。”横剑胸前,郭然面犹微笑,有从容之态,手臂却是微微颤动,似受了伤。
“大将军风度翩然。”秦无伤冷笑,“可惜假了些。”他拖刀在地,有血自虎口流出,顺着刀锋滴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