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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钊注视着她,瞧她卖乖,眸光敛了敛,复又继续:“之前母后说,要朕待你好些,朕仔细想过了,你初初入宫,多少不适。朕到底是你未来夫婿,宋丞相毕竟是国之栋梁,曾经少时又辅佐过朕,鲜少有臣子如宋丞相这般待朕真心诚意,而非谄媚哄瞒。你年纪虽小,身上倒有几分似丞相铁骨不屈。”说到这,刘钊似乎有些口渴,抿了一口茶,竟眉目舒展,不像昨日还嫌弃她的茶水难喝。
“朕并非不分是非之人。”
刘钊如此说道。
目光便定定朝宋福宝望了过来。
她心底一悸,惊诧于刘钊这一番话。
他突然和自己掏心掏肺,进展未免太快了吧?
心头惴惴,上下颠簸,宋福宝分不清刘钊真情亦或假意,可不管如何,刘钊肯正视她的话,愿意与她说道理,而不像那天初遇时情景,已是很大进步。
她是知足之人,刘钊未来是她夫君,能平心静气,谁又想针尖对刺芒,每天争吵不休呢?
只他这好意来得太快,令人没法彻底松懈下来,她在心里考量一番,才端起一张笑脸,道:“方才皇上的好心,福宝已察觉到了。不过皇上之前那般……”她那脱口而出的讨厌二字在嘴边萦绕片晌,最终还是滞留在口齿间,她憨笑一声,对上刘钊注目的眼,继续说,“不过若皇上能改变对福宝的看法,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福宝在这宫里一个亲人都没,福宝很怀念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们……”
“你大哥身处内阁,听老学士说勤学用功,整日里忙碌得很,闲暇时候,你若想见他,朕会与你大哥说一声,叫他来探望你,一解你思念情绪,如何?”
这……
迎上刘钊带着一丝笑意的眼,她心跳了跳,这少年……脑子被驴踢了?
宋福宝不敢信他突变的意图真心与否,想了会,才扬起笑脸,语声轻快:“皇上好意福宝心领了,不过大哥勤学上进是好事,福宝可不敢叨扰大哥。”
“你这说来,倒显得朕无事可做,还能到这来寻你。”
宋福宝顿了一顿,打眼瞧过去,见刘钊眸中眼波潋潋,她心底又落了半拍,忐忑极了,这少年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咬咬唇,斟酌了半晌,才把心里打好的草稿说出来:“过会,就得继续上课,皇上……还要留在这吗?”
她在赶人?
刘钊目光微深,看了她一会,也没吱声,良久默然,忽起身来。
宋福宝心里一抖,他要做啥?
她一时捉摸不透,还没反应。而刘钊已渡步至她身侧,宋福宝起了起身,做出下意识的举措,朝后退了一步。
刘钊眼神一沉。
她深吸口气,笑笑来掩饰这气氛里萌生的微妙尴尬之意。
“皇上政务繁多,还是不要在这继续耽搁时辰了。要延误朝政,福宝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还没成朕的皇后,就如此为朕着想了。”刘钊伸出手,在她额头上缓缓拂过。
细细软软的发丝,在掌心里摩挲而过,舒舒软软。
他笑了一下,看着浑身僵硬的眼前人,不咸不淡地继续道:“瞧你紧张的,朕还能吃了你吗?”说着笑意不明地上下扫了一眼,似看一只小嫩肥猪的眼神,把她心底直颤。
她越发觉得得赶紧减下来,行动不便,都没法身轻如燕的闪开他拂来的手。
“皇上,那什么……爹爹说,要福宝做一个贤内助,这些都是理应的。”
“总听你说,是宋丞相教导你,朕改日看来得好生问一问,宋丞相还教你说了些什么。”
“……”
她失策了。
这小伙子怎么突然这么机灵了?
看来下次不能拿老爹出来做挡箭牌了。
心里有点慌,突然觉着之前那个鲁莽少年才是刘钊伪装出来的假象。
该怎样制止刘钊这突然对她生出的兴趣呢?宋福宝左思右想,一时沉思不语。
忽然,殿外生出些许骚动来。
宋福宝耳力很好,听出那纷杂之间夹着一丝熟悉声音,她低垂的眼眸里升起一点亮光。
宋福宝抬起头看向刘钊:“皇上……”似乎在提醒。
刘钊也听到了,眉心轻微一拧。
随后定睛看住宋福宝,眼底光芒深深:“也罢,朕可不是一个闲人。”
他意有所指。
宋福宝牵起嘴角笑了一下,这笑容颇有几分应付之意。
心下不停琢磨他吃错了什么药,转性也没这么快的啊?
刘钊已道:“等朕闲暇了再来看你。”
思绪被打断,宋福宝听他要走,顿时松松气,然而对上刘钊瞥过来的视线,又心一紧,实打实的一股恐慌充满胸腔,他这眼神可不妙啊……
不待她张嘴说什么,刘钊这便转身,宋福宝自是要去送他,跟上他步伐。
到了殿门口,就见刘钊的人,与掐着时辰点过来的阎嬷嬷撞个正着。
“皇上。”阎嬷嬷恭声道。
刘钊挥挥手;“进去吧,不用送了。”
宋福宝脚步顿在原地,不送,她再乐意不过。
阎嬷嬷倒打量着他二人之间,心底蹿起一小簇苗头来,皇上和这位小主子……莫非是……
刘钊转身往前走了,宋福宝在身后慢吞吞喊了声:“皇上慢走——”
刘钊忽脚步一停。
宋福宝心一跳,这怎的,又不走了?
就见刘钊转了头,看了看她。
意味深长的眼神勾在微微扬起的眼尾。
宋福宝不动如山,微笑望着刘钊。
刘钊这才终于走了。
待人离去,宋福宝竟未察觉,浑身浸了一层细密的汗,此刻轻风打来,竟激灵灵一颤。
那豺狼般不动声色的眼,宛若在夜幕之下伺机而动,真瞅上一眼,就觉得心底寒气上升。
宋福宝暗暗摇头,这少年皇帝,是她小瞧了。
不过,刘钊若真拿她当猎物逗弄着玩,那他……也一定会明白他也小瞧了她。
她吸了一口气,旋身看向站在旁侧的围观群众阎嬷嬷。
阎嬷嬷瞧她眼神陡然朝自己看来,不由直了直背脊,恭声道:“小主子。”
皇上连着两日都来了宣阳殿,想来这小主子确有过人之处,再联想之前她振振有词的姿态,暗里思忖不愧是宋丞相之女,撇去这上不得台面的样貌,性子真真似那位大人。
说来头头是道,年纪虽轻,却是不畏不惧,才刚入宫没几日,之前那腼腆之相宛若幻觉,这小主子……不可小觑。
“嬷嬷进来吧。”宋福宝说道,一面返身走入殿内。
阎嬷嬷低低嗯了一声,便跟着进入。
上午是礼仪姿态课,下午就是理论课。
因先前闹了个不愉快,又将此事同皇上汇报过,阎嬷嬷稍稍琢磨出一点门路来,这小主子学礼教课程时极是认真努力,学课本上的东西,却总会反问她,非要闹个明白道理来。
之前说三日后会抽查,本是嘴上说着的,此刻,阎嬷嬷想过,忽问:“那本宫规,小主子读的如何了?”
“嬷嬷要考福宝了吗?”
不过两日,阎嬷嬷自不会这样着急就考她,但此时问起,想来也是有意试探她学习进度。
果然见阎嬷嬷摇头:“那倒不是,就问一问,小主子不必心急,嬷嬷想了想,三日这点时辰着实不够,怕小主子准备不充分,考起来颇为费劲,便延长至一周。这几日,礼教上头,小主子学得用心,老奴瞧着您累得很,想想读书定是极为疲惫。往后日子毕竟还长着,况且这宫里门道,非一时半刻能学得尽。小主子尽量而为便可。”
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哟。
宋福宝想着,笑眼弯弯道:“嬷嬷好心,福宝晓得,福宝会好好学,不辜负嬷嬷良苦用心。”
阎嬷嬷微笑,心道这小主子真是该乖巧时乖巧得很,只是不时露出针尖,就十分棘手。
两人各怀心思,同时理论课也继续上。
理论课一个时辰,宫规还只是基础,不止宫女要学,主子也得知道些。但之间省略不少,都是宋福宝没必要记住,芸秋作为宋福宝身边的侍女,未来大宫女,自会替宋福宝解决一些繁杂琐事。
她年纪摆在这里,在管理后宫上头,一把手必定还在太后的权杖处。
况且,先立后,后纳妃。
要后宫充盈,还得慢慢填充,暂时还轮不到她来治理。
宋福宝也是松口气,她可不想一上来就姐姐妹妹,她还想过一段安生日子,没得今日来你这看望,后日她回礼增进感情,委实累人。
只这些事,早晚要提上来,届时还得她这个年轻皇后来操办,想想头就大。
不过最不愿想的,自是子嗣问题。
和刘钊新婚洞房那日……
她光想了想那画面……
哎哟哟,浑身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教完课,阎嬷嬷收拾课本离开。
晌午先是汝嘉长公主来找茬,之后刘钊又在她这留了一会害得她都没法午睡,困得很,便和芸秋说了声,睡半时辰再叫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