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城主府。
得知陈横江与陈昂父子二人已到门外,姜奎很快便带人亲自到二门迎接。
在城主府来讲,这已经是除迎接上司之外最高的礼遇。
姜奎面带微笑地站在二门外看着陈氏父子快步走过来,注意力几乎十之**都集中在了那个走在陈横江身侧、落后半步的年轻人身上。
就是这个此前一直默默无闻、仅仅只能教他这个单父城城主勉强记住名字、知道他很有可能是陈氏家族下一代继承人的小子,现在已经一跃而起,正式成为单父城的风云人物。
也正是他,败杨连璋,杀杨朝芳,一举将杨家这个单父城第一世家推到了悬崖边上。
可以说,这场即将开始的分食杨家的盛宴,正是他一手辟出。
而现在,他却非常低调地走在他父亲陈横江的身侧,看上去还带着些稚嫩和羞涩,叫人几乎无法将他与那个战无不胜的耀眼天才联系到一起。
不过老辣如姜奎,却仍是很快就发现了他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
他的眼神之犀利、神情之坚毅,绝对不是一个正常十七岁男孩子所该有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他心里感慨道。
看着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缓步向自己走过来,面带羞涩的微笑,似乎仍纯真不知世事一般,再联想到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一系列辣手之事,叫姜奎也是不得不感慨年华易逝,不得不暗暗羡慕陈横江真是鸿运齐天,居然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姜瑜碰了碰自己妹妹的肩膀,小声地笑着说:“喏,十有**就是那小子了,我看也不错嘛,也算配得上你了,将就一下吧!”
姜瑾闻言眉毛一挑,脸色越发的冰冷,毫不留情地冷哼一声,道:“要嫁,你自己嫁!”
顿了顿,她冷冷地盯着陈昂,似乎是想要讥讽几句,不过看来看去,以她的目光之挑剔,也不得不承认就陈昂这副皮囊,即便拿去贵公子云集的国都大城,也绝对是翘楚人物了。
十七岁的陈昂年少英发,却又没有小地方人身上惯有的那种土气,气质谦淡儒雅,的确是少见的美男子。
甚至于这个时候,看着他面带微笑缓步走来的样子,再想想父亲无比激动地说起的他那些天神下凡一般的事迹,叫一向心比天高的姜瑾也是忍不住有些心动感觉。
不过很快,他就冷冷地对姜瑜道:“我才不信一个十七岁的毛孩子居然是内势境界的高手,更不相信他能一对一的杀掉一个内势境界的高手!想来多半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再不然就是他爹杀了人,却把功劳按在他头上,这种伎俩……哼!”
姜奎闻言咳嗽一声,姜瑜却是笑而不语。
而此时,陈氏父子已经堪堪到了面前。
姜奎大步迎上去三步,与陈横江大笑着相互见礼,彼此客套几句之后,不待陈横江介绍,他已经扭头看着正口称“小侄”给自己施礼的陈昂,一伸手拦住他不让他施礼,拉着手哈哈大笑,“贤侄真是少年英武,教我这老头子见了你,恨不得立时倒退回去三十年,能与你把臂论交啊!”
看他待陈昂那亲切的模样,以及那眼角眉梢处毫不掩饰的激赏之意,姜瑜不由得站在原处鼻孔里出气,心想:“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怎么可能已经修炼到内势境界?也值得爹爹这样子折节下交?”
此时陈昂见拜不下去,便抬起头来笑了笑,对姜奎道:“城主大人过奖了,小侄愧不敢当。”
姜奎闻言呵呵一笑,犹自不肯松手,只是拉着他的手转过身来,招呼姜瑜与姜瑾,对陈横江与陈昂道:“这是犬子姜瑜,小女姜瑾,瑜儿,瑾儿,快来见过你们的陈氏叔父与陈昂!”
又道:“他们兄妹俩现在都是拜在青岚门的宗门下,好巧不巧,他们都是上午才刚刚过来的。虽然都比陈昂痴长了几岁,但也算是年龄相近,待会儿正好亲近亲近。”
陈昂虽然早就留意到姜奎身后站了两个陌生的年轻男女,却并不曾特殊留意,此时听到青岚宗这个名字,却是不由得突然打起了精神。
庞月华,就是青岚门的门下弟子。
姜瑜看上去能有二十五六岁上下,风度翩翩,此时顺着姜奎的话走上来对陈横江施礼问候,然后便笑着看向陈昂,道:“我兄妹到单父不过半日,却是满耳陈昂二字,那一场场恶战,光是听人说一说都令人悠然神往,姜瑜只恨自己晚来了几天,不曾亲眼目睹你老弟的绝世风姿啊!……恕我托大,叫你一声老弟,待会儿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陈昂闻言笑着客气几句,随后就轮到姜瑾。
但她走过来之后,却只是对陈横江施了半礼,眼睛连看都不看陈昂,便直接走回到姜瑜身边,一言不发。
一时之间,突然就有些尴尬。
姜奎无奈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打个哈哈,道:“小孩子,没礼貌!哈哈,来,横江老弟,陈昂,里面请!”
陈昂笑了笑,然后便随在陈横江的身后进了城主府的内宅。
似乎对方的傲慢,并没有让他产生丝毫不悦之意。
进了内宅,首先就是看见正等在大堂门口的王子服,陈昂就知道,显然他来的比自己要早了些。
陈横江与王子服相见,彼此又是免不了一通客套。
陈昂能感觉到来自自己身侧不远处略带些窥测之一的目光,而且眼角的余光还能扫得到对方脸上那说不清是高傲还是不忿的表情,不过他却一如未见一般,只是面带谦和的笑容看着自己老爹与王子服寒暄。
等到王子服转过脸来,他就恰如其分地躬身施礼。
不过与姜奎如出一辙的是,王子服也赶紧伸手拦着,并不让陈昂拜下去。
显然他也觉得,以陈昂这些天所展现出来的绝对实力,虽是年轻后辈,但整个单父城内除陈横江外,已经没有人够资格受他一拜了。
“记得我过五十寿的时候,你爹领你来给我拜寿,那时候你才那么高……”王子服伸手比划着,笑呵呵地道:“转眼就是五年呀,你可真是叫你王伯伯吃了一大惊,现在的你,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把我家闺女弄得哇哇大哭的小孩子啦!”
说完了,他哈哈大笑。
被人提及当年窘事,陈昂也是不由无奈地苦笑起来。
五年前,他才十二岁,王家的三小姐已经十五岁,那日去王家给王子服拜寿,陈昂就觉得这个小姐姐生得真漂亮,然后就非得拉着人家要亲嘴,一开始女孩子见他虽然油腔滑调,但生得童稚可爱,便只当逗弄他玩,谁知道那时候十二岁的陈昂就已经开始了解男女之事了,结果弄到最后,女孩子下不来台,又羞又窘,当场就哭了起来,也害得陈昂回来之后挨了陈横江好一通胖揍。
后来渐渐长大,也渐渐懂事,三年前那位三小姐成亲时,陈昂还特意打发人送了一份重礼过去,算是聊表歉意。却不成想现在甫一见面,就给王子服当成趣事讲了出来。
见陈昂一脸苦笑,王子服越发笑得开心,拉着陈昂的手,却并没有要立刻进去的意思,当着大一群人,他笑道:“从那时候起,你王伯伯就惦记着要送个闺女给你了。唔,我家里的六丫头今年十五岁了,模样儿生得还算可入得眼去,比她姐姐并不差,虽没有什么才华,不过铺床叠被、烹茶调羹之事,倒也跟着她娘学了一些,想来做个伺候人的丫鬟,还是够格的。我有意把她送给你,你意下如何呀?”
陈昂闻言第一时间就抬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相对,王子服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激赏之色,似乎只是因为对陈昂这个后辈有着说不出的喜欢,这才一时兴起,决定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给陈昂暖床。
但是很显然,陈昂可不认为事情有那么简单。
昨天王夫人带着王家的三个小姐一起到陈府做客时,陈昂的母亲陈白氏虽然很明确的表露出她很喜欢王家六小姐的意思,但当天下午当王子服派人过去陈家问亲的时候,陈横江却并未答应。
陈横江的意思,自然是觉得有些不好拿捏,毕竟以陈昂今时今日的实力和地位,他觉得王家六小姐已经有些配不上陈昂,但是要说做妾吧,他又不便直接提出来,因此就想先模棱两可的支应着,并不把事情说死,而陈昂虽然对于这种以结亲来整合两家的做法并不怎么赞同,但是他明白自己老爹的心意,所以对于这件事,也并未发表什么看法。
只是他们父子俩都没有想到,王子服居然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刚一见面,就直接向陈昂提出了这件事。
那一瞬间,陈昂心中心念电转地想到许多。
利益啊,说到底,还是利益啊!
当他装作不经意地扭头看去的时候,果然就发现此时姜奎甚至已经都懒得再去掩饰自己脸上的不悦之色。
可以说,甚至在众人还未入席的时候,今天这场分赃大会就已经开始了明争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