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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
乾清宫四周的灯火已被巡夜的宫人们熄去了大半,四下都黑漆漆的。
郁念顶着姚佩佩的脸,带着翠花婶和酸菜妹再次悄然来到了乾清宫的宫墙后方。
她决心今夜潜入乾清宫里探路。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靠近宫墙时,又看到了宫墙上两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老熟人刘公公和毕公公么!
不巧的是,正好有大内侍卫巡逻至此,觉察到宫墙上的动静,往宫墙上追去。
郁念她们几人也立即猫着身子隐入茂密的树丛。
大内侍卫们绝非吃素的,所以纵使两位公公身手再好,也难以逃脱大内侍卫的追捕。眼见就要被追上,两人忽然翻转方向,朝郁念这边跑来,纵身跳入她们所在的树丛。
隐在几步之遥的郁念决心救下他们,她直起身子,要朝段未然走去,却被翠花婶拉住。翠花婶摇了摇头,示意郁念不要多事。可郁念挣脱了翠花婶的手,继续朝前去。
她不想见那小公公陷入危险,但自我安慰的理由却是:毕竟色丨诱了这小公公这么久,就快将他收买了,若是这时候他被抓走,此前那些岂不功亏一篑?
她拍拍暗处段未然的肩膀,段未然和刘公公回过头,都怔了怔。
“你们,立马,脱去衣裳摘掉发簪。”郁念附在段未然耳边说道。
一阵阵暖风拂在段未然的耳朵,又酥又痒,他有些赧然地垂下眼眸,低声道:“别闹,危险!回、回去后再脱给你看……”这女人也真是胆大包天,危在旦夕的时刻,还想着折腾他。
郁念顿时冷汗直流:“本小主这是在救你们,快啊!”
段未然也无更好的办法,只好摘了发簪,脱了箭袖蟒袍。
“奴、奴才也要脱么……”刘公公也不情不愿地脱了起来。
郁念将他们的衣物揉成一团,塞进了酸菜妹的手里:“你们,从后边出去,找个地儿丢了这衣物。大内侍卫们追的是公公,不会为难宫女的。”
翠花婶和酸菜妹得令后就往树丛深处去了。
接着郁念伸手捧上段未然的脸。
段未然耳根发烫,主动闭上了眼,等着对方做更亲近的动作。
郁念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做声,只在段未然的脸上揉揉捏捏,之后又往刘公公脸上揉揉捏捏,为他们易容。
顷刻间,两人的容貌大变,都顶着一张女子脸,他们看着彼此,瞠目结舌。
远处的大内侍卫靠近了,听到树丛内的响动,都钻了进来。
然后他们便瞧见一位才人同两位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宫女躲在树丛里扑蛐蛐……
一位领头的侍卫隔着几步恭敬道:“这位小主……此处是乾清宫的地界……若未获得圣上准许,不得在此逗留……”
“嚯!本小主瞧见这边宫墙下蛐蛐多,不知不觉就靠近了乾清宫,这就带她们离开。”郁念揪着两只蛐蛐向树丛外走去,“哎,瞧瞧你们,都说了要穿戴好再出寝宫的,你们硬说夜半时分只是捉个虫无人瞧见……”
两位宫女也各自揪着蛐蛐跟了上去。
“等等,”领头侍卫伸手拦在了两位宫女面前,“把头抬起让我看看。”他不敢质问才人打扮的郁念,但对宫女却没什么禁忌。
段未然抬头笑笑,卖了个傻。
刘公公抬头,甩了个白眼。
“不知方才这位小主有否看到两位公公打扮的窜入树丛?”领头侍卫确定两位宫女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便又开口问道。
“并未瞧见。”郁念简短回答,便往自己寝宫方向去了。
两位宫女也越过侍卫,紧随其后。
领头侍卫不忘趁机揩油,往刘公公的屁股摸了一把。
刘公公嘤咛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领头侍卫又带人继续往树丛深处去了。
与翠花婶酸菜妹会合后,郁念他们几人回了永寿宫。
“陛……毕公公,我明日要让陛下做主,非将那大内侍卫给千刀万剐了不可!他、他竟对我……”刘公公未语泪先流。
段未然差点憋不住笑,对郁念调侃道:“姚小主给他的扮相太美。”
“你也挺美!”郁念帮刘公公脸部恢复原貌后,又伸手来撕段未然脸上薄薄的人丨皮面具。
段未然一愣,嘴角一勾:“底子好。”
一旁的刘公公心很塞:陛下你理理奴才啊,奴才正跟您说话呢……
段未然目不斜视地盯着郁念,依然无视刘公公。
“瞧什么瞧!昨日本小主没戳瞎你眼睛,便宜你了!”郁念瞥见段未然灼灼的目光,嗔道。
“是!是!”段未然自觉地移开了目光,又真诚道:“今夜多谢姚小主的救命之恩!还有……昨日也是……”
“昨日的事……不准再提!”郁念羞道。
“话说回来,姚小主会的这可是……易容术?”段未然好奇地拈起废弃的人丨皮面具左右翻看。
“正是。本小主今晚确是救了两位,毕公公、刘公公可得守住这个秘密。”郁念提醒道。
段未然和刘公公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这时,翠花婶从殿外进来,低声道:“方才守夜侍卫刚过,永寿宫外现已空无一人,两位公公回吧!”说着和酸菜妹在前头领着路。
刘公公也起身跟了出去。
段未然并未马上离去,而是顿了顿,向郁念开口道:“姚才人为何一向不问奴才出宫所为何事?”
郁念无谓地回答:“本小主不想知晓。”
“那……奴才有话想问……”段未然踌躇了一下,“姚小主又为何频频出现在乾清宫附近,绝不仅仅是为了偷看当今圣上那么简单吧?”
郁念有些心虚,却故作镇定道:“本小主……本小主就是去偷看陛下的,反正……反正总不可能是去偷看你!死奴才,你管我那么多!还不快滚回乾清宫伺候陛下去!”
段未然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地走了出去。
他不知为何,心中十分难受,想到姚才人说的“总不可能是去偷看你”便感到很是挫败,但想到她说的“就是去偷看陛下的”又甚是欣慰。
然而,他到底该喜还是该悲呢?心中的两个小人互相打了起来,一个是嫉妒皇上的酸楚太监,一个是羡慕太监的隐形皇上,难解难分。
真是乱了套了!自己在吃自己的醋,这酸爽,前所未有。他突然有些不想当皇上了。
●○●○●○
刘公公也认为近两日他的圣上当太监当上瘾了,每日陛下忙完政事后都要打扮成公公,主动前往永寿宫,把柄瞧着没抓到,活儿倒是替人家干了不少。
——这都什么毛病?!
现下他不情不愿地跟在段未然的身后。是的,陛下又要去永寿宫了。
两人悄声进了正殿,而郁念已在正殿中央摆上大案几、铺开宣纸等着他们了。
正疑惑间,郁念开口道:“毕公公,本小主好歹救了你两次,现如今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是否愿意报答?”
刘公公心里一紧,明白今日这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却见段未然羞赧地莞尔道:“以身相许……么?”
……陛下,不要整日只想着被推倒,得注意形象啊!刘公公哭泣脸。
一旁的酸菜妹幽幽道:“那也得有‘身’可许啊!”
郁念正色道:“莫再说笑。本小主只需要你今夜丑时帮着盯紧熟睡的陛下,并支开正殿御书房里的所有宫人即可。不难做到吧?”
段未然道:“难倒是不难,只是,姚小主深夜进御书房这是要做什么?”
“你还是不知道为妙,再有,”郁念眼珠一转,“你若是敢将本小主所言之事泄露出去半句,本小主定会杀你灭口!”
段未然低头思忖了一番,又说:“姚小主救过奴才两次,奴才报恩也是应该。不过,御书房乃后宫重地,进了若是被人逮着,恐怕不止杀头谢罪那样简单。姚小主可曾再三思量过?”
“莫再啰嗦,本小主心意已决。你现在就将乾清宫的地形画个清楚。还有,再给备上三套箭袖蟒袍,本小主好行事。”郁念坚定道。
“好,”段未然执笔画了个乾清宫的地形,又掸掸袍上的尘,“奴才这便回去准备着。今夜保您在御书房见不到一个活物。”说罢起身告辞。
两位公公便出了永寿宫的门。
路上,段未然轻声道:“今夜……即将真相大白了……小刘子,你且去安排着,送三套箭袖蟒袍给永寿宫;命宫人宫女侍卫夜间不得靠近御书房;再命朕的近身锦衣卫丑时蹲守御书房四围,布下天罗地网。朕倒要看看,姚才人这唱得是哪一处!”
“喳!”刘公公恭敬地回道。
“咳咳……不过,若非朕亲自下令,谁都不准轻举妄动,更不可碰那姚才人一分一毫!”段未然交代道。
眼下状况已是骑虎难下,他也只有等着看事态如何发展。虽说性命攸关时理智占了上风,但心里无论如何还是不愿意看到姚才人犯忤逆之罪,触他底线的。——毕竟,如若她的家人犯事,他还能保她,而如若她也参与其中,他便爱莫能助了。
●○●○●○
转眼便到了夜间丑时。
郁念和翠花婶、酸菜妹换好箭袖蟒袍,打扮成太监的模样便出了永寿宫。
这夜果然如她所愿,几人轻易便潜入乾清宫,来到了御书房。其间并未遇到任何宫人宫女和侍卫。
郁念让翠花婶守在御书房的入口,和酸菜妹翻找起来。御书房极大,藏书极多,想要在里边找出特赦圣谕并非易事,更何况此物她们连见都没见过。但好在,封页上的字,她们都还认得。
在案几上寻了一番,并未找到,她们又往书柜上翻找起来。
隐在次间暗处的段未然,隔着珠帘瞥见她们尽往书堆里翻找东西,有些疑惑,在他看来,时常与他作对、未曾将他放在眼里的兵部尚书姚史,费尽心机在太后面前举荐自己的女儿入宫,绝不可能是为了让她拥有美满姻缘那么简单,而若姚史有所企图,也必然该是能掌握军权的虎符等物,怎会是文书奏折之类?
在书柜上翻找也无果后,郁念拉开了底柜屉子。
却说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人影,此人正是蔡才人宫中的宫女小红。
倒也是邪了门,今夜蔡才人忽感腹痛难忍,非要让宫人去请太医,可毕竟是深更半夜,除非执有乾清宫管事太监给的出门牌,才能出皇宫去太医院,否则位分较低的才人宫里的宫人无权私自出宫。于是蔡才人就让宫女小红前去乾清宫找管事太监,可小红在乾清宫前院转悠了半天,也未见一人。
她倒是奇了怪了,愈加大胆地往正殿走去,发现四周还是无人。此刻她路过御书房,无意中望向房内,看到了三个太监,心中一喜,开口喊道:“几位公公,奴婢有事相求。”
同样隐在御书房次间暗处的刘公公哀叹大事不好,他将乾清宫上上下下的人都支了开,却万万没料到夜深人静时分会有嫔妃宫里的宫人至此,看她也是个不够懂规矩的,若是有事,可找管事太监,找不到也须得去侧殿大院查问,怎敢如此唐突地闯进正殿里来。
郁念几人一听这声音,皆吓了一跳,赶忙掩面逃离御书房。
那宫女小红不肯罢休,进了廊道就追了起来,边追还边喊:“几位公公留步!奴婢的小主子现下生了急病,奴婢需找管事太监求得出门牌出门去请太医,不知这管事太监哪里找?哎,几位公公,你们莫走得这么快啊……”
郁念她们哪敢停下,虽她们有着太监扮相,想要速速易容成男貌也非难事,可这嗓音骗不了人,若是开口必定穿帮。
看着前方几位公公加快了脚步,宫女小红顿感蹊跷,又回想他们方才在御书房里上下翻找,认定他们做贼心虚,便大声喊了起来:“捉贼啊!快来人,捉贼啊!”
尖叫声在深夜总是特别刺耳的,乾清宫外守夜的大内侍卫们听到叫声,即刻冲进了乾清宫前殿里。原本得令今夜不得踏入乾清宫巡查,可没听说若是来了贼人也不得入内追捕的,想来圣上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于是他们也都毫不犹豫。
看着外边乱成一团,段未然轻叹一声,从御书房次间走了出来。刘公公此次安排欠妥,心中早悔恨不已,赶忙跑了出去查看状况。
段未然指腹在鼻尖轻抚了几下,眸子一抬,便进次间换上了箭袖蟒袍,然后从御书房窗口飞身而出,上了正殿房顶,猫着身子前行了一段。直至他看到了慌不择路的姚才人和她的宫女。
他一个前空翻,落在了地面上,又往长廊拐了几步,捉住了郁念的手,悄无声息地带着她们进了后殿。
幽暗中郁念的手被人捉住,先是惊了一惊,后又觉察到对方轻轻摩挲她的手,缓缓将指头侵入她的掌中,十指交缠后又慢慢握住,熟悉的触感令她了然对方的身份,顿时安心了不少。她便跟着他在如墨的夜色里中奔跑了起来,如亡命之徒般。
后殿有间极大的藏书斋,藏着一些并不算重要的古籍,平日除了宫人按时的打扫,鲜少有人进来。段未然打开藏书斋的花扇门,牵着郁念跑了进去,复又关了门,继续牵着郁念往深处躲去。
最后他们倚在了两排叠着厚厚书摞的书柜间。
翠花婶和酸菜妹也紧随其后,躲在了距他们不远的几排开外的书柜夹缝中。
书柜间十分逼仄,郁念和段未然几乎是贴在一起的,她只要稍一抬头便能触到段未然的下颚。而段未然一只手高举过头撑在书柜上,身子靠后,尽量给郁念腾出更大的位置。
两人都感到有些局促。
“为何……会有人?”郁念为消除尴尬的气氛,轻声地打破了寂静。
“那宫女不是乾清宫的人,意料之外。”段未然低下头,同样悄声回道。
两人的气息暧昧地游走于彼此的面上,缠绵而魅惑。
郁念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那小太监捉着,慌忙挣了挣,想要抽回。段未然握着的手却紧了紧,不肯松开。郁念只好随他去了。
“你……不必救本小主的,你今日肯帮忙支开陛下和宫人们,便已足够……现下若是陛下醒了,要找你,可如何是好?何故搭上性命,这般危险……”郁念又呢喃道。
段未然轻颦浅笑道:“姚小主不必担心奴才。”想着姚才人在这危急的时刻先担忧的还是他,他心里早如打翻了蜜罐般地甜蜜,交缠的手又不自觉地轻轻摩挲起来,早已忘了人家原是想去他御书房偷盗的贼人。
“不想连累你……本小主,也、也是有原则之人……”郁念变得吞吞吐吐,她又作势想抽回自己的手,稍一用力却失了重心,另一只手本能地攀上段未然的腰间扶着,才避免摔下。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令段未然敏感地收了收腰,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不由分说地将撑着的那只手绕过郁念,也揽在了她的背后。
掌间的温热隔着衣裳传进了身子,郁念轻轻一颤,娇羞不已,故而更加用力地挣扎了起来。这死奴才,近来是愈加大胆了啊!怪只怪自己当初对他用了色丨诱这损招,好似一下子给这未经人事的小太监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藏书斋门外有了响动,大批的侍卫举着火把来来去去。明明灭灭的光影投射进来,两人在黑暗中寻到了彼此的双眸。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彼此传情的眉目间潋滟荡漾,恍惚间,欲念交错,让人欲罢不能。
有几个侍卫推门进了藏书斋,脚步渐近。段未然趁机将郁念揽得更紧,郁念也不敢再挣。
好在那几个侍卫只在靠近门边的几个书柜间搜寻了一番,便出藏书斋,关了门。
大批侍卫搜寻无果,又朝着别的方向追去。门外火光渐黯,只剩外边廊道上点着的大红灯笼,忽明忽暗地闪着微弱的烛光。
直到没了人声,郁念才又挣扎起来,娇嗔道:“死奴才,还不放开本小主!外边没人了,本小主要回宫。”
段未然忽地凑到郁念耳边,悄声道:“小声点,寅时还会有宫人来巡查,待到外边大红灯笼熄后,你们便可安心地走。”
耳鬓厮磨的感觉令郁念炙热难耐,她只想快些逃离。也不知那小太监说得是真是假,莫不是为了留下她而使的小伎俩吧?于是又问道:“外边大红灯笼多久才熄?你倒是说个准数……”
正说话间,远处便传来了两队宫人走近的脚步声。
“嘘——”段未然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郁念也咬紧了唇,不再出声,侧耳倾听着外边的动静。
她那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脸庞一晃一晃地,被牙齿咬着的下唇被挤压出一道诱人的弧度,水灵得好似一颗甜美的樱桃。段未然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迟早都是他的女人,早些行使他的权利,也不过分吧!
郁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想要转开脸躲闪。而段未然的唇齿则随着她的转动而跟了上去,将她抵在书柜的柜沿,霸道地让她无处可退。
眼前的小太监,身躯因渴望而轻轻颤动,从唇间溢出破碎的喘息声,撩拨着郁念的心弦。郁念也渐渐温顺下来,溺入他清澈的眼眸和温润的唇齿中。这小公公,温柔似水,连眼睫毛都俊美得璀璨夺目,她如何能够抗拒?
段未然一手扶着几乎要瘫软的郁念,另一只手依然在不自知地摩挲着,从一根手指缠绕上另一根手指,从手心到手背,抚遍郁念手上的每个角落。紧贴的双唇也轻轻厮磨着,虽极不熟练,但他依然专注且虔诚地用舌尖触过她的唇齿,一点一点,一处一处,留下他的气息。
郁念的心跳越来越快,情难自已的她紧紧按着段未然的后背,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恍惚中,时不时能听见外边的脚步声、说话声,人来人往。她也顾不上那些了,开始回应着这个吻,笨拙又深情地,将自己的舌缠绕了上去。呃……太监就太监吧……
几排开外的酸菜妹从书缝间瞥见那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惊得重重拉扯翠花婶来看。这少当家莫不是脑袋让驴给踢了?竟假戏真做跟小太监亲在了一起?少当家这是吃枣药丸啊!
翠花婶也怔了很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偏开头不再看他们。
那个吻深沉而恒久,直到外边廊道上的大红灯笼烛心烧完,缓缓熄灭后,段未然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郁念。
郁念大口地喘着气,不敢直视段未然。
段未然嘴角一勾,轻笑着附到郁念的耳边,说道:“就是这么长的工夫,外边的大红灯笼才熄,这算是准数么?”
郁念羞赧地轻跺了一下脚,她真真是吃了这一套,心里欢喜到不行。
“姚小主,可以走了。不过……若是相信奴才,您就告诉奴才,您到底想要什么?改日奴才为您去取便是。”段未然说道。
“本小主想要……想要圣上的特赦圣谕……想要救几个人,”郁念支支吾吾,但还是如实相告了,“是灰风山的几个山贼……他们……他们没有犯事,也不是真正的山贼!”
“姚小主……与他们是……什么关系?”段未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郁念摇摇头:“没、没关系!”
段未然有那么一瞬的惊疑,惊疑对方竟不是为了她爹而来,他试探道:“没关系,又如何能冒着生命危险替他们来偷盗?”
“本小主是……受人所托……”郁念回答地有些勉强。
段未然没有追问。看着天色渐亮,他带着几人出了乾清宫,又送他们回了永寿宫,这才独自离去。
刘公公因此次办事不利,正战战兢兢地在乾清宫正殿里等着圣上降罪,谁知圣上归来时,满脸春风,他都疑惑自己看走了眼。
他上前一步道:“陛下,昨夜的事,都压下去了。不会再有人提。奴才该死,没把事儿办好。只好等下一次……”
“小刘子,朕的婚期……改好了么?”段未然的唇角有掩不住的笑意,根本不在意刘公公说了什么。
“回禀陛下,已经改好,司礼监提督说——再五日,也是个吉日,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刘公公恭敬地回道。
“你……再去问问……明日可否?”段未然又佯装不经意地说道。
“这……”刘公公撇了撇嘴,“奴才以为,若是为了国事着想,那明日便也是吉日。”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但奉承的话还是得说说。
唉!陛下,您开心就好!
“嗯!正合朕意!那么,你就下去准备准备……顺便去向那永寿宫通报一声。”段未然边说边褪下了箭袖蟒袍和中衣,想要换上龙袍。
刘公公惊异地捂嘴道:“陛……陛下……您的后背怎地有这般多的抓痕……”
陛下,方才消失的几个时辰,您到底做了什么?
段未然低下了头,无言地笑了笑。
这无言之笑,在刘公公的眼里,便是无数个大写的十八禁,耐人寻味。他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
刘公公带来圣上口谕说要提前大婚后,不到两个时辰,姚风墨便又大摇大摆地来了。
依旧还是老生常谈,催促“姚佩佩”莫忘了最重要的事——盗取虎符,又说大婚之夜良机难得,定要诱得那陛下说出虎符藏于何处不可。
郁念心下烦闷,早早将他打发了去,自己坐在前院生起闷气来。
昨夜的良机没有把握,偷不成特赦圣谕,这下可好,自己爹还没救出来,自己就快搭进去了。那皇帝见也没见过,明日就要大婚,她要如何面对那无辜的皇帝?
要说这皇帝也未免太猴急了点,原不是定于十日后才大婚么,怎地突然就改期了?有钱,就是任性啊!
就这么苦闷地坐到了天黑,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这时,那小太监又如常来她永寿宫了。
忆起昨夜的种种,郁念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现下她不愿见那小太监,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瞟了瞟他。
段未然讪笑了一下。
“你……最好把昨夜的事给……给忘了!本小主明日就要婚嫁,新郎非你也!”郁念有些老羞成怒。
段未然心里又涌起一阵酸楚,这女人……想嫁的……还是圣上啊……
可……可他……就是圣上啊!
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只换了个话题道:“姚小主想要的特赦圣谕,奴才会想办法给弄来的。”
提到特赦圣谕,郁念倒是来了劲,马上回道:“明日刚好是天赐良机,本小主洞房花烛夜,将陛下拖住,你便可潜入他的御书房,帮我盗取特赦圣谕。如何?”
“……”段未然心中愈加酸楚,这是说——来日她跟圣上在床上风流缠绵,而他却要帮她去偷鸡摸狗?那么昨日的那个她并不抗拒的吻,又算是什么?
仿佛知道了真相的他,眼泪流下来。可他还是艰难地点点头,转身出了永寿宫。
——这就是爱啊,说也说不明白……
●○●○●○
圣上大婚之日,乾清宫里并不如想象中的热闹。因太过仓促,许多喜庆的物什尚未备齐,连太后也不肯前来。太后猜想皇帝这是急近女色,也不说破,只把太监们说的婚期当做是皇帝的提前玩乐,不放在心上,决定直到册封正日,再来主持大局。
无往来的宾客,也无过多的繁文缛节,段未然和郁念两人便在夜幕降临后,双双入了乾清宫正殿的洞房内。这也正合段未然的意。
此刻两人都有些尴尬地坐在床沿上,段未然穿着喜袍,“姚佩佩”盖着红盖头。
段未然心中想得是一会儿如何跟姚才人解释她才不会生自己的气,而郁念则忧心得是若圣上真要对她做点什么她该如何才好。
沉默了许久,段未然终于轻咳了一声,伸手想要揭开郁念的红盖头,他的手触碰到红盖头时,郁念向后躲闪了下,段未然紧张地缩回了手。他也很怕面对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刻,心下满是愧疚与悔恨。
郁念看圣上缩回了手,暗想自己的态度是否真差了点,毕竟她还指望着他今夜就留在这儿,好让毕公公顺顺当当地去偷特赦圣谕,所以她又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覆在圣上的手背上。
段未然心痒难耐,见这姚才人主动了,也就大胆起来,又伸手触上她的红盖头。
郁念怕对着当今圣上的脸庞会心虚,无论如何也不肯摘下红盖头,半响才说道:“陛下,把烛火熄了吧……”
段未然倒也恨不得就这么干,黑暗中至少他不那么心虚。于是急急忙忙起身将红烛全都熄了,才挑开郁念的红盖头。
可这眼前一黑,原打算跟姚才人挑明身份的话他便也重新咽回肚子里,实在毫无勇气开诚布公。要不,先霸王硬上弓,待到生米煮成熟饭,她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着实让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住了。那姚才人三番两次救他,每次都不顾自己的安危,先想到的都是他,他如今怎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将她蒙蔽于谎言与骗局之中?
段未然越想越糟心,索性平躺在了姚才人的身边,继续思虑。
郁念见那圣上一动不动地躺在了身边,也大气不敢出,她不知道为何圣上的动作没了下文,但却真愿就这般静静地一直躺到天亮,当自己回了永寿宫后,就能看到毕公公拿着特赦圣谕出现在她面前。
两个新婚夫妻,就这么各怀心事地躺在床榻的两边,浪费着一刻值千金的*。
最终还是段未然按捺不住,翻身搂过了郁念,对她耳语道:“朕……朕想……”
而此时偷偷守在殿外的翠花婶和酸菜妹,见屋内烛光熄灭,都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一般,恨不能破窗入内救人。
酸菜妹甚至向翠花婶怨道:“那小太监嘛亲倒是会亲我们少当家,这会儿少当家被别的男人抢了他怎么连脸都不露?还真是太监的做派……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