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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喂?”
电话被接起,听筒里男人的声音简短听不出情绪。
付温枝坐在这旖旎婚房里,只占了飘窗小小的一个角落。
她斟酌了下出于礼数问出口:“我是想问问,你今晚回不回家?”
衣帽间门里有他的衣服鞋帽,书房里摆了满墙书。
这房子里有很多他的东西,可是却完全没有生活的痕迹。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住在这边,更不确定他今晚会不会回来。
直到听筒里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休息,不用等我。”
他声音低缓,带一点点哑,尾音透着几乎微不可察的疲倦。
听上去有点累。
付温枝刚想再说点什么,电话那头响起了没有感情的电子背景音。
——“前往浙江杭州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Z6110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值机柜台办理。谢谢。”
“Ladiesandgentlemen,mayihaveyourattentionplease,nowwearereadyforcheckinforflightLintoHangzhouatcounter.Thankyou!”
带着空洞洞回声的机场广播响起,整个听筒被广播声占据。
他现在在机场吗?
付温枝敏锐地捕捉到广播里的关键词。
杭州?
闻爷爷现在应该就在杭州。
不过她也不知道这班航班是不是他要乘坐的。
所以广播播完,听筒里重新变得安静,她轻声问问:“你在机场吗,是不是要出差了。”
其实也只是随口问一问,并没有想要窥知他的动向。
闻现倒是不吝告诉她:“爷爷出了点意外,我去看看他。”
话音落下,电话这边的付温枝怔了怔。
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闻爷爷出了意外,她不再坐得住。几乎是立刻从飘窗窗台上坐起来,声音也变得显而易见的急促:“爷爷怎么了?严不严重?”
她有点儿坐立难安,说完这句没等对方回答,就起身塔拉起拖鞋往外走,边走边继续说:“可以给我一个闻爷爷的地址吗?我也想过去照顾爷爷。”
她听到闻爷爷出意外的消息,本能地想起自己爷爷生病的那段日子。
想起她原本以为爷爷会一直待在老家,以为只要她回家,爷爷就会一直在。
直到听到爷爷意外跌倒磕到后脑的消息。
那天晚上买不到机票,她坐了一整夜的绿皮火车回去,却只能待在病房里看着爷爷一天比一天消瘦。
一直到与世长辞。
她连一点点办法也没有。
人的生命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得可怜。
她跟
闻先生说,她想把闻爷爷当成自己的爷爷,想弥补自己那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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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清清嗓子,掩住声线里的疲倦,解释道:“爷爷没有大问题,小姑来电话只是说摔了一下,老头闹脾气让我过去接,我才准备过去。”
言外之意她不需要过去。
不过付温枝现在关心则乱,不禁继续问:“摔了?摔倒哪里了呢?老人家摔倒可大可小,不能掉以轻心。”
她好害怕她爷爷那样的事情再重演。
“放心,已经在医院,医生检查过没有大碍。”
“真的吗,”付温枝停下脚步,还有点不确定,“还是有点担心……”
“你过去的话,小姑会以为我在责怪她没有照顾好爷爷。”闻现找了个理由,安抚住焦躁的付温枝。
闻爷爷去到杭州闻小姑那边,现在出了意外,闻现是亲侄子过去说的通,如果她这个外人过去,好像真的会显得郑重其事。
花了两秒钟,付温枝让自己平静下来。
“对不起,”她吸一口气,低声道歉,“我没想那么多。”
电话那头背景音变得嘈杂,讲话声、脚步声、广播声糅合在一起。
乱糟糟的。
听得人心绪也烦乱。
她听到旁边有人在催促他。
“闻总,该登机了。”
她想说点什么挂断电话,不想耽误他赶去看爷爷的宝贵时间门。
不过被对方抢先开口。
“我知道你很关心爷爷。”闻现放缓声线,不知道哪里来的耐性,语速也放慢,让接下来的话显得很温和,“但他现在真的还好。已经及时送医,小姑也在守着,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我现在登机到杭州,两个小时大概能见到爷爷,亲眼见到他没事,我再发微信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黑夜让人的情绪变得敏感柔软。
付温枝听到对方长长两句带有安抚味道的话语,堵着的一口气不自觉的舒开。
这样紧迫的情况,对方还愿意耐心来同她讲,付温枝觉得受宠若惊,道谢的时候有点语无伦次:“好。谢谢!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去。要登机了,路上平安。”
“那你呢?”闻现把身份证交给贺阳去办手续,握着手机继续道,“要继续着急吗?”
他的情绪异于常人的稳定,不单能从容地应对应急情况,还能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分出心思来宽慰她。
“我……”
付温枝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挂断电话以后要做什么,或许是像他说的那样,继续着急?
“现在躺下,放轻松。明天二婶会搬回家,只有你能接接她。所以现在休息,知道了吗。”
男人声音不疾不徐,穿过手机传进耳道
()。像深夜FM,不动声色舒缓人心。
付温枝收到明天接闻家二婶的任务,定定心神,忙应道:“好,我会办好的。”
“嗯。”
他浅浅应一声。
挂断之前又是轻描淡写的两句。
“杭州有我,我会照顾好爷爷。”
“睡吧。”
平静的声音。
她听着,却莫名像觉得心上凹凸不平的褶皱被熨烫、舒展。
不再焦躁难捱。
付温枝坐到床边,耳边不断重复播放男人刚刚的话。
杭州有我,我会照顾好爷爷。
睡吧。
莫名地觉得平静。
心定定安下来。
她按他说的那样,躺下,放轻松。
意识被放轻松,身体也就紧跟着被放松。
困倦感顶替了残余的焦躁,人钝钝地接近梦乡。
不过饶是如此,付温枝心里还是不可能完全不担心闻爷爷。
所以这一夜醒了好几次。
凌晨一点钟醒来的那一次,她看了眼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N:【爷爷没事。】
她仔细看了两遍,终于放下手机,沉沉睡去。
*
第二天醒来被孙姨叫过去主楼吃早餐,付温枝还是有一点不习惯。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没有拒绝阿姨们的好意,坐下来喝了一杯牛奶又吃掉一块煎蛋吐司,才拿了包包准备上班。
吃饭的时候霍姨也提了一下二婶今天搬回来的消息,说时间门大概在下午,付温枝记下,表示她会准时回来迎接二婶。
司机张叔今天还准备送她去上班,付温枝想到酒店里那么多同事领导,不敢想象他们看到她坐宾利配司机去上班会作何感想。
所以谢过张叔跑去照常地铁上班。
八点五十分。
付温枝准时换好衣装到岗上班。
汪小姐的婚礼因为她的私人原因暂时告一段落,今天的工作回归正常的每日工作流程。
付温枝带着人一口气巡视完工作辖区内十分之一的客房和所有功能厅,严正批评过个别态度消极的员工,又把近三天的经营报表审查一遍,做完这些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巨型表盘。
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五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午休。
她抬手,按了按酸痛的脖颈,从前台取了自己的保温杯,预备绕到一楼水吧后面的员工茶水间门去接一杯温开水。
刚刚走到茶水间门两米外,被里面讲话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里面声音有男有女,有熟悉又陌生。
这里只有酒店员工会来,声音熟悉的是分派到她手下的员工,不熟的可能是其他组的人。
她能管理自己手下的员工让他们不要闲言碎语,因为这里面她摸不清的派系关系,她不能连其他组员工一起责斥。
所以她站在门外,想等他们说完。
茶水间门里源源不断传出声响。
伴随咖啡机轻响,员工们七嘴八舌的八卦一句接一句地传来。
“你们说汪大小姐这婚礼到底还能不能办啊,这要是最后吹了,那前面那场还有包了几层楼那些钱不全都打水漂儿了啊!”
“就是啊!包房、礼堂场地费用,还有各种酒水席面,那么多东西哪样不要不少钱,要是这婚礼就这么办一半儿钱不就全砸里面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你们这些打工仔,一看就了解不了人资本家的事儿。那些钱你几辈子赚不到,但你看人汪姐像缺这仨瓜俩枣儿的人吗?”
常年在这种顶奢商务酒店工作,看到的每串关于钱的数字,后面都跟着一眼数不清的好几个零,虽然自己的工资距离这里的消费水平遥不可及,眼倒是日渐高于顶。
——汪小姐包的套房每间门每日单价平均都要7800块,到他嘴里就成了仨瓜俩枣。
里面的八卦还在继续。
“放心,这婚事大概率不会吹的,”讲话的人压低了声音,“小道消息,汪跟那男的已经领证了,合法夫妻。”
“好家伙,那还闹这么难看啊。她爸老汪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回怎么收场?”
“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结婚前不考虑一下老公家还有那么一堆乱糟糟的穷亲戚,自作自受呗。”
“看看这酸的,你也就在这儿笑话笑话人家。”
“我怎么酸了?”
“行了行了,怎么还上劲儿了。”有人打圆场,“那汪姐她老公家那些亲戚怎么办?就在这儿硬住着?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吧!”
“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办呢,反正那个就打架受伤,脑袋被砸了一瓶子那客人好像是打算死磕到底了。”
“对对对我今天听说他们还逼汪姐给钱呢,说不给别想消停。”
“哎这事儿闹的,最近就顶他们这帮人事多。”
好几个人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
有人问要不要现在去吃饭,没人理,八卦还在继续。
“等我喝完这杯再去吃饭。说起这家人,我只能说他们是真的屁事多。”
“昨天老Fran不是值班吗,让我去监管部帮他取表,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怎么着?你快说别说话说一半的呀!”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被砸那个,新郎他大姑……”
“他大姑怎么了快说呀。”
“他大姑写了投诉信,把咱新来前堂经理给投诉了。”
新来的前堂经理。
据付温枝所知,房务部各组近两个月新来的前堂经理就她一个。
所以他们说的,被投诉的人,应该大概是她?
茶水间门里面的闲聊还在继续。
付温枝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谁?付经理?她投诉了付经理啊?”
提起这茬儿的人应声,继续说:“对对,她投诉理由也怪搞笑的,说付经理勾引她老公。原话是:'对有妇之夫笑得那么骚是想干什么?'笑死我了,你们说离不离谱?”
“……”
“……”
“她是不是有点妄想症?付经理人长那么漂亮,勾引她老公干啥?她能不能照照她老公那样子,又老又丑还没钱,长的怪猥琐的,人经理一盘靓条顺大美女图啥啊?”
“就是说啊,想什么呢。”
“真以为她那河童老公人人都惦记呢?”
一连串的抱不平声音中,传来了反对意见。
“也不一定勾引男人就是为了图什么吧,那有的女的还就喜欢从男人身上找存在感呢,有人关注她她就高兴。”
“你说付经理啊?不至于吧。”
“我可没指名道姓,我就是就事论事。”
“你什么就事论事,我看你是酸人家人漂亮职位又高吧?”
“我又酸什么了我?我承认她长得不错啊。不过你说职位高,她看着年纪不大吧?又长得还行,谁知道怎么爬上来的呀?一来了总店老Fran就对她那么器重,谁知道他们不是一张床上睡过老熟人了呢。”
“八卦归八卦,随便造人黄谣就过分了啊。”
“对对对,有点过分了。人都是领导这样说不好。我们就当没听见行吧。”
“身子正影子正还怕人说啊?还是她付温枝本来就不正?可不止一个同事看到小礼堂出事儿那天她在九楼跟一超级大帅哥卿卿我我哦。”
“行了,我太饿了吃饭去了不跟你们闲扯了。”说话的人提前扔了纸杯出门,没想到一出门差点儿撞上人。
她在原地站稳,一抬头,人都愣了愣:“付、付经理?”
*
中午十二点。
浙江,杭州。
一家高级私立医院svip病房。
闻现手上拎着一个牛皮纸袋进到病房,走近几步看到老头床被摇起来一大半,醒着精神不错,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今天只有清淡东西。”
他走过去的时候顺手给安上小饭桌,一边把袋子里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桌子上。顺口问:“小姑人呢。”
“刚被大夫叫走了。”闻东胜看了眼闻现带来的吃的,清汤寡水的一看全是补营养的东西,他皱起眉头,“你买这饭是给人吃的?”
闻现往床边椅子上大咧咧一坐,长腿交叠,理直气壮:“这是病号营养餐。”
闻东胜不吃这套:“这是虐待老人。”
一丁点红油和辣椒末都看不见,他吃不下。狗都不吃。
闻现也不吃他那套,抱臂看他:“不吃饿着。”
“死小子你什么态度?”闻东胜气鼓鼓看他。
“我态度还不好啊。”闻现好心伸出手,帮老头把他面前那盒米饭打开,话里话外不无威胁,“信不信闻敬贤回来硬塞您嘴里。”
闻敬贤就是他
小姑。
当年也是淮海南路出了名的女彪子(),???敧???靟?????
??絶虎?N??“恏?潒筫?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不是天天就这样欺负我孙媳妇吧?”
闻现把最后一盒清炒西兰花打开,眉心一动。
怎么突然扯到了她头上?
他把盖子随手往旁边儿一撂,不大在意地反问:“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你不欺负枝枝她那么小心翼翼的?”
闻现一听乐了。
什么道理。
“还不许人性格就小心翼翼了?”
他这么一说。
脑海里她的样子倒是显现出来,每一回见面她倒是都挺紧绷跟局促。
他可真没欺负她什么。
闻东胜不以为然:“你少来,你见谁家媳妇对她老公跟对领导似的恭恭敬敬?还让我孙媳妇叫你闻总,你怎么不上天呢。”
又来是吧,闻总这事儿过不去了?
闻现笑了声,想到他昨天晚上还好心好意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安抚付温枝,这会儿对着老头也有话可说:“昨晚上她听说你摔了着急,我还安慰她来的。不信您自己问她。”
闻东胜把筷子一放,想起来他今早昏昏沉沉看了眼手机,付温枝给他发了消息,他还没来得及回。干脆说:“那正好,我正没给枝枝报平安呢,等着,我给她打个视频问问。”
“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人家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病房窗子开着,帘子也拉着,夏风呼呼吹进来,兜起浅蓝色的窗帘,渡进来一阵一阵阳光的味道。
闻现往身后椅背上一倚,听这话扬扬下颌:“打,我等着呢。”
……
闻东胜给付温枝拨过视频的时候,付温枝正在酒店员工食堂吃饭。
她坐窗边角落,刚刚训完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员工,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个土豆丝和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碗紫菜汤,连米饭都没要。
突然收到[闻爷爷邀请你视频通话]的提示消息,手一滑就接通了。
然后不消一瞬,手机画面就被那个满面笑意的老爷爷占满。
“枝枝啊。”闻东胜往她身后左看右看,“你这是在哪儿呢?”
付温枝看到闻东胜精神还不错,稍稍舒一口气,笑笑回答:“在酒店的员工餐厅。爷爷您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好着呢好着呢,放心吧,爷爷身体很好的还能再活几十年。”闻东胜说,“昨天你发微信我都没来得及回,怎么样,家里还住得惯吗?”
闻公馆的奢华程度比她以前的住处不知道要好多少,付温枝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不惯。
她重重点点头,真心实意地说:“……家里很好,哪里都好,阿姨她们都很照顾我。”
“闻现那小子呢?他对你好不好?”闻东胜直奔主题,仗着闻现没入画,“没事闻现不在,爷爷给你做主,他对你不好你告诉爷爷。”
闻现呢?
他对你好不好?
付温枝微微一怔。
突然想起在九楼楼梯间门,他因为她叫错了称呼被爷爷责骂,想到爷爷远在杭州还时时挂念着她。
……
她想说,闻现真的对她很好。
恩重如山的那种好。
又怕说出来干巴巴,努力想了想,才终于柔声开口:“爷爷您放心。”
听到这声“放心”,闻现知道她要开始跟爷爷扯谎。
他虽然真没欺负她,倒也谈不上对她好。
不过她还知道帮他糊弄老头,挺上道啊。
视频另一头的付温枝努力用一种听起来尽可能亲密的语气,温声说了一句:“阿现对我真的很好。”
又一阵夏风吹进来,吹散满室消毒水气。
阿现?
闻现顿一顿,眉间门带点讶异,慢腾腾地掀眼,往声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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