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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连爷爷也不能告诉?”楚明秋皱起眉头,楚宽元更加为难了,如果仅仅是家里的事,给六爷说说也没什么,可这牵扯到工作,牵扯到纪律,他不能说。
楚明秋的神情渐渐沉下去了,心里有些不耐烦了,这楚宽元的脑子是被驴踢了,都是些什么破事不能说,工作,工作,好像多神秘似的,妈的,几十年后再看,都tmd瞎忙活,忙活出一堆烂事。
“行了,不愿说就不说,”楚明秋也懒得管,你楚宽元是生是死,是结婚还是离婚,管我鸟事。他转身扶起六爷:“老爸,咱们出去转转,”六爷站起来,没有理会楚宽元,楚明秋边走还边说:“老爸,你注意到没有,这水稻已经有穗了,我刚才看了下。”
楚宽元在旁边纳闷,刚才这楚明秋那就看了水稻,几个人在那说了几句话便进来了,他可能真说瞎话。
“不可能!”六爷的语气很肯定:“你小子又在胡说八道,昨天我才看了,那有那么快的。”
楚宽元尴尬的跟在后面,六爷和楚明秋都不理他,俩人聊着出来,在田边看了看,果然如六爷所言,水稻那有发穗的,楚明秋沮丧的承认自己看错了,恭维还是老爸眼睛好。这拙劣的手段,让楚宽元感到可笑,可偏偏六爷就吃这套,沿途都得意洋洋的数落着,楚明秋也低眉顺眼的听着,时不时还恭维两句,让六爷乐呵呵的。
六爷走得不快,楚宽元得压着步子才行,他注意到楚明秋显然也压着步子,他在后面有些无聊,想这样走了可又不放心,这样跟下去,又十分尴尬,正当他左右为难时,六爷在扭头看着他说:
“你还在这作啥,滚!”
楚宽元正想顺势就滚了,六爷又加了句,让他又不敢走了。
“反正分家了,我也老了!你现在翅膀也硬了,又是朝堂高官!犯不着再来理会我也老东西,以后不准上这门!滚!”
“爷爷!”楚宽元有些着急了:“您怎么不讲理!我不是说了是为工作上的事!”
“什么工作上的事!两口子打架,还为工作上的事!蒙谁呢!不想说就滚,少在这磨磨叽叽的!”六爷没有丝毫客气,把楚宽元憋得没法,他看看楚明秋,又看看旁边的水稻,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一犹豫倒让楚明秋看出点端倪来了,楚明秋皱起眉头小心的问道:“是不是为粮食的事?”
楚宽元迟疑的点点头,楚明秋倒吸口凉气,他连忙拉住六爷:“老爸,我们回去吧,让宽元说说。”
“别驾,这才刚一会。”六爷不乐意了,以往每次出来散步都要绕着后院走一圈,父子俩人边走边闲聊,楚明秋又很会讨他开心,每次都让六爷乐呵呵的,所以他挺喜欢这样散步。
“老爸,宽元难得回来一次,再说,这里说话不是不方便吗。”楚明秋边劝着,边把六爷往回拉:“等他说完,咱们再出来走走,少不了您的。”
“哦,那行,”六爷在楚明秋拉动下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补充说:“你可要清楚,是我陪你散步,谁愿和你这小兔崽子一块,好像是我上赶着找你似的。”
楚明秋强忍着笑连声称是,就这样在六爷嘀嘀咕咕中,他们三人又回来了。
“说说吧,倒底怎么回事?”六爷坐下后,顺手便将桌上摆着的烟杆拿起来,敲敲楚明秋,楚明秋连忙给他装上袋烟。
楚宽元看看外面,见外面没有人,便叹着气将昨晚张智安来,以及他决定进一步放宽对社员的限制,夏燕是如何反对,如何跟他吵,他怎么动怒打了她,一一都告诉了六爷和楚明秋。
说完之后,楚宽元长长舒口气,好像卸下一副重担,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楚宽元忽然觉着,自己还是需要这样一个倾诉和商议对象的,爷爷虽然年龄大了,虽然不懂什么政策,可他老人家的生活阅历和经验,可以给自己不小帮助。
“哦,是这样呀,那打得好,该打!”六爷好半天才想明白:“你说这世道怎么啦,瞎搞,粮食不够,还不准人种,这不瞎搞吗。”
楚宽元一惊,楚明秋连忙劝道:“老爸,老爸,小声点,小声点,宽元,老爸还不明白,尽瞎说了。”
“我怎么瞎说了,告诉你,我明白着呢,我还不老!”六爷不高兴了,他最不愿意别人说他老,楚明秋又和稀泥:“对,对,对,您老火眼金睛,啥都瞧得明白,啥能瞒得过您呢。”
安抚了六爷后,楚明秋转身对楚宽元说:“宽元,我觉着夏燕的意见还是对的,这张智安有点不怀好意,这事,你若做成了,收功的是他,若做错了,顶罪的是你,你可要想好。”
楚宽元苦涩的叹口气,这层意思他不是没考虑到,所以他才那样干脆的告诉张智安,将来有事,他负全部责任,要不然以张智安的态度,多半不会同意,如此,他倒是保住官位,可下面的群众呢?他们该怎么办呢?就这样看着他们饿死?
“最近我看了些报纸,”楚明秋斟酌着说道,他也不知道中央政策会不会转变,只是迫切的感到饥荒快来了,燕京市内的粮食控制更严了,蔬菜肉类油等各种副食品经常缺货,现在工业品也开始短缺,连菜刀水杯这样的日用品也要用票了,市场之萧条已经达到极致。
出了燕京,情况就更加严重,穗儿家里来信说家里要断粮了,让穗儿寄点粮票过去,穗儿收集了二十斤全国粮票寄回去,明子田杏他们老家也来信了,无一例外都是要粮票,这说明全国各地都出现粮食紧张现象,饥荒开始扩散。
“国家政策没有大的转变,宽元,你这样作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楚明秋盯着楚宽元,楚宽元的神情很是困惑,也有些痛苦。
“可,还能什么办法?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吗?总不能象豆蔻老家那样,任凭群众饿死吧!”一提起这个楚宽元便禁不住烦躁起来,冲着楚明秋叫起来,他夹在中间,上面是国家政策,下面是黎民百姓,他都要兼顾。
楚明秋叹口气,他算明白楚宽元的处境了,是够为难的,良心和官位,照顾了良心,官帽便危险了;顾得了官帽,良心便不安。
“事情总能找到办法的。”楚明秋安慰楚宽元,他也在脑海迅速过了一遍,前世是将地分了,各家各户单干,好像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唉!”楚宽元长长叹口气,苦恼之极。
楚明秋想了半天,脑子里蹦出好几个主意,随即都被他否决了,报灾害,缺少化肥,减产,其实都是一种,歪主意,上不得台面,属于瞒产私分的变种。
“宽元,我看还是不要违反中央政策的好,”楚明秋斟酌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劝楚宽元不要管,等中央政策明确了再说,楚宽元闻言便要反驳,楚明秋连忙作个手势:“你听我说完,这里是燕京,天子脚下,容不得发生不能说的事,这人要是活不下去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看是看不住的,你说,他们要是快饿死了,敢不敢上新华门堵门去?公安局要抓人,那倒好了,至少给他们找到个吃饭的地。”
楚宽元看着眼光越来越亮的楚明秋,心里忍不住摇头,这小家伙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楚明秋却没注意,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所以,一旦大面积缺粮,中央肯定要从外地调粮,肯定要给救济。”
“可全国情况差不多,中央上那调粮去?”楚宽元反问道。
楚明秋平静的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其实,你应该清楚,燕京不会出事的,党中央不会允许燕京出事。”
楚宽元巨震,惊讶之极的看着的楚明秋,他当然听懂了没有挑明的东西。的确,燕京是什么地方,是国家首都,中外观瞻所系,这里不允许出现河南那样的事,这里的民众是封锁不住的,若真断粮了,群众就敢直接上新华门求救去。
“另外,你得把夏燕接回去,”楚明秋又说:“老话不是说,因爱生恨,她要是作出什么不理智的行动,到时候麻烦的是你。”
楚宽元浑身一激灵,他想起反右和反右倾中,那些妻子揭发丈夫,丈夫揭发妻子的事来,夏燕要是真作出不理智的事,把夫妻间床上说的话拿出来,那他可能就不是去北大荒了,而是直接去秦城了。
“不要着急,”楚明秋露出丝笑容,看着楚宽元说:“你刚才说多养些猪和鸡鸭,我觉着倒是可以试试。”楚宽元有点糊涂了,楚明秋刚才还说不要管,可一转眼又可以试试,这倒地是管还是不管。
楚明秋看出他的疑惑,他淡淡的笑了下,眼角瞟了下六爷,六爷自从发了句牢骚后便一直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抽烟,眼睛办眯缝着,就像睡着了似的,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办法要变一下,”楚明秋说:“不能直接这样放手,集体这块招牌还是要的。”
“哦。”楚宽元有点好奇了,他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招来,这古怪精灵的小家伙能有什么招。
“以集体的名义办个养猪场,”楚明秋说:“比如就以生产队的名义,我不太清楚这养猪该怎么养,不过,既然是养猪场,那么就有个投资问题,生产队可有这么多资金?比如修建猪舍,我看书上说,养猪场的猪舍可不是简单的围个圈便行了,还涉及如何保证猪舍的温度,如何处理排污,等等。所以,要建一个养猪场,需要大笔投资。”
楚宽元听出点东西来了,他没有急于插话,而是耐心的等着楚明秋继续说下去。
“党号召我们生产节约,既要生产,又要节约,所以要花小钱办大事,楚副区长,我的想法是,为了减少投资,将猪舍分散建造,这分散建造的好处是,可以减少投资,为什么呢?分散建设,可降低猪生病的几率,也可以降低猪舍的难度。
有了这一条,下面的事情便好办了,以居住近的三到四户为饲养户,让他们轮流喂猪,另外还可以进一步,将猪舍隔开,每家认养一头或几头。到猪长大了后,交给国家几头,留给饲养户几头,这都要在事先规定清楚,如此集体国家,分得清清楚楚。
此外,鸡鸭也可以照此处理,这样集体办的养猪场和养鸡场,也能满足农民的需要。”
楚宽元皱眉想了一会,感到这个方法比自己那个好,至少没有那么多政治风险,而且也能让社员增加收入。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楚明秋这时却补充了句:“宽元,如果你要用这招,千万别说是我出的,特别不能告诉你老婆。”
楚宽元楞了下随即明白,这楚明秋也知道其中的风险,这不过换汤不换药,在他的想法上绕了弯,实际还是让社员自己养。
“我这个副区长还不至于这样不屑,放心吧,咱们还象上次那样。”
这个上次自然是鞋厂,这个厂让楚宽元赢得了很大声誉,之所以有这样的效果,关键不在于将鞋厂办起来了,关键在于投资少,效益还挺好,还包含着重要的政治意义。
楚宽元带着重重心事走了,楚明秋转身到六爷的桌上拿起报纸,回来坐在椅子上看,俩人什么话都不说,屋里飘荡着烟味和偶尔响起翻报纸的声音。
良久,六爷才淡淡的说:“嗯,这事作得不错。”
楚明秋的脸上笑意一闪而过,在心里摇摇头,将报纸放下站起来:“走吧,咱们还是出去转转,今儿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楚明秋每天下午都要陪着六爷在院子里遛弯,六爷年龄大了,走不了多远,每天在院子里遛弯,上午下午晚上各一次,上午是小赵总管陪着,晚上是岳秀秀陪着。
“老爸,我刚才在琢磨,咱是不是做点长期投资。”
父子俩边走边闲聊,楚明秋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讲出来,征求六爷的意见。六爷有时也会考考楚明秋的学业进展,主要是医术和收藏鉴定,特别是前者,楚明秋现在每周要去两次中医院,跟着高庆学医;鉴定呢,则主要是考校六爷写的那些东西,楚明秋生吞活剥的将他们背下来了。
“哦,你这小子,就是不安分。”六爷依旧乐呵呵的,脚下方步不停。
“老爸,你就说行不行吧,别老这样阴阳怪气的。”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转了两三天了,这饥荒一到,好多人家恐怕都要典卖财物,他只需要花平时一半的钱,甚至更少,便能将那些珍品收入囊中,将来可就大发了。
“反了你了,小子,出头的椽子先烂,可要想好了。”
“知道了。”
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外人听不懂,可父子俩人却很清楚,楚明秋知道六爷在提醒他,动静不要闹得太大,要小心。
这些年,楚明秋对六爷也了解了,这老爷子从来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不守规矩,喜欢冒险,要不是年龄大了,弄出的动静恐怕比他大多了。
老爷子这两年让他有些看不懂,多数时候迷迷糊糊的,好像就是个糟老头子,可只要他作出了啥出轨的事,老头子立刻清醒过来点醒他,为他拾遗补缺。
除了家里这个老头子外,还有一个老头子,包德茂,楚明秋对他是彻底改观了,这个爱骗酒的家伙就是个阴谋家,总是躲在阴暗角落,偶尔射出一支冷箭,却惊艳得象春日的樱花,让人崇拜。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着。夏燕也没再来了,楚宽元过了两天打来电话告诉六爷,说夏燕已经接回去了,两口子已经和好了。至于出的那个主意是不是执行了,楚明秋不关心,农村是不是缺粮,关他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