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我判断失误,网上怎么一直都没有爆料啊?”孟佳趴床上疯狂刷新着网页,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之中。“晴菲,你快帮我找找,微博知乎天涯什么的,换着关键词搜一搜……”
付晴菲正眯着眼小憩,听到她的话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回应。“什么爆料?你又看上哪个小鲜肉了……”
“哎呀,不是我看上的,是看上你的。”
“你看上我了?那小林怎么办~”付晴菲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虽然我知道自己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性别相同不能恋爱,你还是控制一下你的情感吧。”
“付!晴!菲!”孟佳抓起枕边的玩偶,瞄准对床,怒目圆睁。
付晴菲赶紧从床上坐起来,秒变正经。“okok,搜谁?我帮你。”
“还能是谁?就乔大美人和安老师啊。”孟佳对付晴菲的反应能力和记忆能力表示十二分的嫌弃。“不是你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被狗仔拍到了嘛。三天过去了,网上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付晴菲无语了。
真不是她记忆不好,她当初只说靳乔遇到了狗仔,根本就没说他和安舒影被拍。万万没想到,孟佳竟然一直等着狗仔爆出劲爆消息。
“孟佳同学。”付晴菲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育一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脑洞少女。“首先,明星的事,与我们无关,尤其是靳乔;其次,安师姐是我们的人,没有爆料是好事;最后,你说清楚,是靳乔看上我了,还是安师姐看上我了。”
“当然靳乔啊。”孟佳忽略她的前两个“忠告”,干脆跳到了第三个。“你看啊,你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你的名字,一定是因为之前就记住了你。如果不是对你有兴趣,怎么会记住你的名字嘛。安老师看上的,不是你,是你家言言。”
付晴菲彻底无语,孟佳一面脑补着靳乔和安舒影的“青梅竹马”,一面又脑补着靳乔对自己的“一见钟情”,真真是毫无逻辑又毫无依据。
不过安舒影喜欢她家付言小朋友倒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你继续花痴你的乔美人吧,我要去实验室了。”付晴菲开始下床收拾东西。再跟孟佳继续呆下去,她怕她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你的毕业课程设计不是基本都完成了么,还这么勤奋干什么。”孟佳极力挽留。“来来来,今天给你自己放个假,陪我聊聊八卦。”
孟佳是工作党,早已在老家那边签好了就业协议。她现在既不需要早出晚归地投简历,去招聘会,也不需要张罗出国和读研的事宜,因此相当清闲。
付晴菲确定导师后,上学期就已经开始跟着实验室的师兄师姐做项目,反而比孟佳忙很多。
“你别诱惑我,我明天还要带言言去游乐场,今天必须把实验室的工作做完。”
“好吧,看在言言的面子上,你走吧。”
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付晴菲听到孟佳还在抱怨。
“真是的,眼里只有儿子,一点也不关心室友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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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微凉。昏黄的路灯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慢地移动着。地上的影子时而拖的很长,时而又很短……
有风顺着领口灌进脖子,付晴菲打了个哆嗦,却腾不出手拉上外套拉链。她怀里抱着两个快递箱子,箱子摞起来挡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她只有仰着头,才能勉强看到前面的路。
从小区门口到别墅有二百来米的距离,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在付晴菲身侧,跟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
小男孩紧紧拽着她的衣角,脸上表情漠然,似乎还有几分不悦。他安安静静地走着,不吵,也不闹,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沉闷和阴郁。
“付言同学,再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我可就不让你拉着了啊。”
付言没有看她,反而把头低的更低了一些。
以往她接他的时候,他就算没有表现的特别欣喜,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付晴菲将箱子放在一边,蹲下身子,直视着付言的眼睛。
“言言,怎么了?今天不想回家?”
付言摇摇头。
“那到底怎么回事?”付晴菲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看来付言同学一定是讨厌我了,唉……”
付言立即摇头否认。“箱子重,我拿,你不让。”说完,他小脸一偏,又抿着唇不吭声了。
付晴菲愣了一瞬,心中不由得一暖:原来,这小家伙闹情绪,是因为她之前不让他帮自己搬箱子。
付晴菲不是个溺爱孩子的人,只是这箱子不轻,一个才六岁半的孩子怎么可能搬的动呢。这小家伙,真不知该说他懂事,还是不懂事。
爱怜地摸了摸付言的头,付晴菲柔声道:“我知道我家言言是怕我累着,可箱子对你来说太重了。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我就让你帮我。”
付言抬头看了一眼她拿手比的高度,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神采,随即归于沉寂。这次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相处了四年,付晴菲自然能看出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知道小家伙已经不生气了,她便重新抱起箱子,领着人继续前进。
这是帝都南郊一个不算大的别墅小区,西班牙建筑风格。红色的瓦顶融于浓浓夜色,拱形的玻璃窗透出暖色的灯光,弥漫着家的温馨。
因地处偏僻,小区里入住的人不多,西侧园区几乎荒废殆尽,还有人种上了农作物和蔬菜。一侧灯影绰绰,一侧黑暗无光,同一个小区,却似有着明与暗两个世界。
付晴菲每次都尽量使自己忽略左手边的那篇黑暗,目视前方,稳步前行。虽然从没有在付言面前表现出来,但她其实是个特别害怕黑夜的人。
小时候,到了夜晚,就算楼道里灯火通明,她也不敢一个人穿过楼道去找楼下的小妹妹玩。中学住校的时候,为了防止半夜起来上厕所,她过了八点便很少喝水……
然而有了付言后,她怕黑的毛病,忽然就没有了。
爱与责任,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曾经,付晴菲觉得这句台词很中二。现在,她细细一想,倒确实有几分道理。
付晴菲和付言的目的地是小区中部的一幢小别墅,那是付晴菲在帝都除了学校宿舍外的另一处小窝。
别墅的主人是一对年过古稀的老夫妇。老夫妇有一儿一女,但儿子在国外定居,女儿远在南方,一年只能回来两三次。老夫妇想让空荡荡的别墅里多点人气,就把顶层的两间屋子低价租给了付晴菲。
“终于到家了。”付晴菲正准备放下怀里的两个大快递箱子好腾出手开门,身边的付言却默不作声地抢先一步上前,打开了大门。
付晴菲看着付言脸上那始终如一的漠然神色,又欣慰,又心疼。六七岁,正是惹人“嫌”的年纪。这个时期的孩子开始懂事,又很不懂事,疯玩疯闹,一刻都停不下来。
曾经的付晴菲一点也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但现在,她情愿付言能闹腾一些。
鲜血,火光,爆炸……
四年前那惨烈的一幕,付晴菲至今记忆犹新,但也只是记忆犹新而已。那场车祸,如果不是她正好路过,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对付言来说,随着那场车祸爆炸离开的,还有他的生身母亲。
三岁孩子的认知能力有多强?付晴菲并不清楚。她只知道,那之后,付言便不哭不笑,不吵不闹,像个灵魂被坏女巫索去的木偶,同周遭世界隔着一座无形的墙。他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付晴菲是他与外界连接的唯一窗口。
“老伴,是晴菲和言言来了。”仇奶奶听到门口的动静忙出来迎接。“哎哟,抱了这么大的箱子,累着了吧?”
付晴菲放下箱子,觉得从背到肩到胳膊,麻的厉害。一进门,付言招呼也不打,一个人默默顺着楼梯去了楼上。
付晴菲看着他上去,回头冲仇奶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付言的自闭和孤僻,仇奶奶已经习惯了,也不怪他。付言是个漂亮帅气的小家伙,如果不是受到刺激,想必会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老人家对付言,只有满眼的心疼与惋惜。
“你和言言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我去接言言的时候和他一块在福利院吃的。”付晴菲甩甩胳膊,重又搬起一个箱子。“奶奶,那我先把东西搬上去了啊。”
“别逞能,一趟儿搬一个,多跑一趟儿。收拾好了就和言言下来尝尝我做的山楂罐头。你仇爷爷有糖尿病不能吃,我多做一些正好给你们母子。”
“奶奶你做的罐头,绝对京城一绝。上次那个黄桃罐头,我室友吃了说蟠桃也不过如此。”
这可不是付晴菲恭维,孟佳的原话要更夸张一些:
天有蟠桃,引得大圣闹天宫;地有黄桃,引得我辈竞折腰。食不我待,何日再来一罐?今夕何夕,只愿醉卧桃乡。
吃一口桃,吟一句诗,出口成章,浑然天成。美食,成功激发了一个吃货的文学素养。
仇奶奶笑着拍了拍付晴菲的手。“你啊,嘴一直甜的跟吃了蜜似的。”
“哪有吃蜜啊,就吃了点黄桃罐头而已。”
“贫嘴。”
仇奶奶看她搬箱子辛苦,忍不住提醒:“你啊,什么时候拿你哄我的功夫去给言言哄个爸爸回来,也好帮你一把。”
付晴菲哑然失笑。“奶奶啊,我亲妈亲奶奶亲姥姥还没催婚呢。”自从她和付言住到别墅来,仇奶奶三天两头地提给付言找爸爸的事。
“我记得你大二不是带过一个男生来吗,那孩子叫什么来着,苏浩?我看那孩子就挺好,对你和言言也好,他这两年怎么不来了?”
“他出国了,应该不会回来了。”付晴菲目光一滞,刹那的失神让箱子险些掉下去。“哎哟,箱子好重,奶奶我先上去了啊。”
手上箱子的重量,那个名字的重量,压得付晴菲心里闷闷的。每走一步,心便往下沉几分,压在心头的,有失落,有怅惘,还有一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