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晴菲啊，小苏都等你一天了，你们好好聊聊。”仇奶奶拍拍付晴菲的手，语重心长：“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我看小苏这孩子不错。”

“好，奶奶你先去休息吧。”

客厅里只剩下付晴菲和苏浩两个人。付晴菲看到他面前的空杯，给他倒了杯水。“你晚饭应该吃过了吧，我给你拿点瓜子？”

“晴菲，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以前他来的时候，付晴菲都会说“渴的话自己倒水，饿的话桌子上有坚果”。现在她的客气与疏离让他很不自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付晴菲也不再张罗，面对着苏浩，不温不火，就像走在路上遇到了某个交情不深的中学同学。客套的寒暄过后，继续走各自的路，不再有交集。

“今天上午刚下飞机。”

“哦，打算什么时候再回去？”

“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

苏浩看着她，想看她听到这个回答后能有什么反应。他期望着付晴菲能有所触动，但付晴菲只是用小勺拨弄着杯里的蜂蜜水，平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晴菲。”苏浩突然抓住她的手，深情款款。“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你。在国外的两年，我很想忘记你，但做不到。”

付晴菲微微蹙眉，抽回了自己的手，觉得有些厌烦。苏浩向来是个善于说情话的人，她刚上大学的时候，听到这种话可能会害羞，可能会心动，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春心萌动。

“苏浩，如果你希望以后见面还能打招呼的话，就不要说这种话了。”

苏浩微怔。“晴菲，你还在怨我，因为付言？”

付晴菲没有说话。

苏浩以为她默认了，不禁有些怨愤地开口：“你到现在还打算收养那个跟你毫无关系的孩子？晴菲，你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考虑了。”

他话里的意思，付晴菲懂。

大二，在不知道她决定以后领养付言的时候，苏浩对她和付言一直很好，经常变着法送付晴菲和付言礼物，一有空还会带着对帝都还不熟悉的二人出去逛。那时候，虽然没明确表白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苏浩在追付晴菲。

而尚未有过恋爱经历的付晴菲对这个外表不错又很会照顾人的同学也是很有好感的。

她当时想，如果苏浩跟她表白，她应该会欣然接受的。

可惜，没等到俩人确定关系，苏浩在得知付晴菲的决定后突然变了态度。他不希望付晴菲收养付言。如果喜欢那个孩子，她可以时常去福利院看看，没关系，他会陪她，但将来决不能领养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意思很明确，他不能接受带着付言这个拖油瓶的付晴菲。

一开始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付晴菲是迷茫和气愤的。她以为苏浩跟自己一样，是真心喜欢付言。没想到他连“爱屋及乌”都算不上。他对付言的好，恐怕只是追求自己的一种手段吧。

带着付言的付晴菲，在大众眼里跟独自抚养孩子的单身母亲差不多。跟付晴菲在一起，就意味着将来需要抚养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很多男人，都无法接受这种情况，哪怕付晴菲表明自己可以一个人承担起对付言的责任。

付晴菲能理解苏浩的顾虑和心思，也不怪他态度的突然转变。

在付言和苏浩之间，她选择了前者。她对苏浩，只是有好感，远远算不上刻骨铭心的爱。年轻人的恋爱大多如此，合拍就在一起，不合拍就分开，更何况他们还没到恋人那一步。

“苏浩，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领养付言，是不顾自己利益的错误决定？”

“难道不是？”

付晴菲摇摇头。“我是为自己着想，才做出了那个决定。在你眼里，言言是我的负担，在我眼里，他不是。苏浩，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也不期望你能理解我。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出现在言言面前。”

“你就是在怨我。”苏浩忍不住握了握拳，压抑地砸在沙发上。

“我只是不希望言言看到你后想起当初你对他说过的话，更不希望他觉得我会因为你不要他。”

当年被付晴菲拒绝后，不甘心的苏浩找到付言，不管不顾地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那时候的付言在经过一年的治疗后才刚刚试着开口说话，被他一吓，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甚至连付晴菲都不愿亲近了。

当时付晴菲确实埋怨过苏浩，还跟他吵了一架。等他后来出国后，付晴菲慢慢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如今旧事重提，付晴菲心里其实也没多少怨。

“晴菲，我承认当时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计较。但我也是为你好。你这么优秀，不该被一个孩子拖累，我……”

“你要是为我好，就走吧。”

他从未变过的自以为是的“为你好为你考虑”的态度，实在让付晴菲听不下去了。“苏浩，我不是圣母，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什么是‘为我好’。你走吧，这里，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来了。”

“晴菲，我们现在难道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和你观念不同，不适合做朋友。”

“唉，你还是这么固执。”苏浩终是不再坚持。“那我先走了，希望你能想清楚。”

付晴菲“嗯”了一声，将人送到了别墅门口。她明白，苏浩真正想说的，不是“固执”，而是“执迷不悟”。

明明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慎重做出的决定，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自找苦吃”“太过圣母”呢？

外人终究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付晴菲不奢求所有人认可自己的做法。但她没偷没抢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为什么这些人总要像劝她“改邪归正”似的来干涉她的决定呢？

到底是他们多管闲事，还是自己太不领情？

付晴菲锁好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方面，她乐观地坚信着，将来总会有那么一个人，非常非常爱她，也能接受付言；一方面，她又很现实地努力着，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财力，可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付言，照顾好爸妈。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再不睡，明天恐怕没法早起送言言回福利院了。她打开手机上一个特别设置的相册，点开了相册里唯一保存的那张照片的大图。

那是用手机拍下的报纸上的新闻配图。

黑白的画面，里面有三个人，一辆车。

一个身材纤弱的少女跪在地上，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孩。在二人身后，半跪着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男子身宽体胖，对比之下显的前面的少女更加娇小。

他一手环着前面的少女和小孩，一手放在少女脑后，用自己的身躯和双臂护着身前的二人，不留一丝缝隙。

而在他们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一辆车正燃着熊熊大火，放佛下一刻就会爆炸。

黑白的照片有些模糊，少女和年轻男子都低着头，面容难以分辨。

付晴菲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最后合上手机，沉沉睡去。她很少失眠，但每次失眠的时候，只要看一会儿这张照片，心就能慢慢静下来，很快入睡。

那场车祸里，付晴菲是救人的那个，也是被救的那个。

她不知道最后救了她和付言的那个高高的胖胖的小哥儿是谁，但一想起自己曾经被那样一个人救过，就会觉得特别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