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一张床，俩人侧着身子，背对背，各占了床的一边，中间隔着一本书的宽度。付晴菲想，这样睡应该没什么不妥的吧，她睡觉很老实，应该不会发生“触碰”事故。

室友经常开玩笑说她晚上睡着的时候什么样子，第二天还是什么样子，一晚上像“死”了一般，动也不动。所以，付晴菲不怎么担心自己会像某些电视剧女主角一样，第二天起来缠在男主身上跟八爪鱼似的。

她睡的很快，也很熟。大概因为心里一直绷着那根弦，一连两三个小时，她都保持着入睡的姿势，抱着身子动也不动。

靳乔轻轻翻了个身，面对着她的背影，怎么也睡不着。他困，但他又很清醒，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便怎么也睡不着了。如果说一开始失眠是因为沙发让他的身体很不舒服，那么现在失眠，则是因为旁边的人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就像有人拿了一根羽毛轻轻撩拨着他的心，痒痒的，麻麻的。他想方设法地想抓住那根不安分的羽毛，却只能越来越不安……

靳乔无可奈何地微微叹了口气，这时，对面的付晴菲突然翻身，听到动静的他立即闭上眼装睡。“啪”一声轻响，靳乔发觉自己的手臂上多了一只手。付晴菲没有醒，只是手搭在他的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俩人离得很近，靳乔可以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呆呆看了好一会儿，他不知不知觉地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了与她同频率。闭上眼，终于慢慢睡着了……

付晴菲睡的不早，但醒的很早。当一觉醒来看到面前像八爪鱼一样压在自己身上的靳乔时，她有点懵。她枕在靳乔的胳膊上，靳乔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俩人相拥而眠，十分亲密。

付晴菲猛地一挣，靳乔才翻了半个身，就从床上掉了下去。付晴菲这才发现，原来，她占了大半张床，已经将靳乔挤到了最边上。看来，睡觉不老实的人，不是靳乔，是她自己。

巨大的声响将另一张床上的付言惊醒了。他看着夹在两张床中间的靳乔，十分困惑。“我把你挤下去了？”

“没有。”靳乔面不改色地从地上优雅地站起来，躺到了付言的床上。“做梦被小猫抓，不小心吓醒了。”

他抢过付言的枕头，扯过付言的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下了。“三个小时之后叫我。”

付言和付晴菲同时点点头。俩人都以为是自己把靳乔踢下了床，所以都很听话地没去吵他。

付晴菲带着付言去楼下吃了早餐，又给靳乔带了一份儿。人还没醒，付晴菲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到静音模式，然后开始和付言窝在另一张床上看电视。付言比较懂事，即便电视没有声音也没有字幕，他也没抱怨什么。

付晴菲很庆幸付言醒的晚，要不然被他看到她和靳乔睡一起，还真不好解释。但不解释的话，又怕小家伙多想。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说好要睡三个小时的靳乔，不到两个小时便醒了。

“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想浪费时间。”

“你今天还有工作？”

“没有。”靳乔迅速收拾好自己，然后问付言。“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付言摇头。靳乔又看向付晴菲，付晴菲也摇头。

“两个宅货。”靳乔无奈。“走吧，我送你们去仇奶奶那。”

“不用了，我和言言可以坐地铁……”

“付晴菲，你跟我，不用客气。”每次付晴菲想也不想就拒绝他的好意，他都有些苦涩。“走吧，先去超市买东西，今天中午我做饭。”

付晴菲想到他的厨艺，这次没有拒绝。厨艺不同于其他才艺，其他的你秀多了可能招人嫉恨，但做菜嘛，有才你就秀，只要好吃，没人不乐意。付晴菲会做菜，但没怎么研究过，厨艺一般。如果条件允许，她绝对属于能不自己做菜就不做的那一派。

“言言，奶奶昨天给你做了冰激凌，草莓的，你肯定喜欢。等着，奶奶这就给你拿。”付言一进门，仇奶奶便张罗着去拿吃的。等从厨房拿了自制的冰激凌出来，仇奶奶才看到付言身后除了付晴菲，还跟着靳乔。

“小乔也来啦。”

“奶奶，我买了些东西，你们想吃什么，中午我做饭。”

“来就来嘛，拿这么多东西干嘛。先进来坐吧，怎么能让你一个客人做菜呢。”

仇奶奶把冰激凌端到付言面前，付言看了看，木着脸接了过去，没有一点表示。

靳乔见状，轻轻拍了一下付言的额头。“言言，接了东西，要说谢谢。”

付言仰头看他，努着嘴，一脸不情愿。靳乔也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臭小子，有本事你就不吃，吃了就乖乖道谢”。俩人一高一低对视着，暗暗较劲。

“没关系没关系，言言喜欢就好。”仇奶奶忙笑着打圆场。付言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想让言言有压力。

付晴菲站在一旁没有动，按照她对付言的了解，他现在这副样子，应该不会出事。但会不会道谢，就要看靳乔的本事了。

“谢谢奶奶。”付言最后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立马端着冰激凌跑上楼了。看他的表情，不像生气，更像是害羞，以及没有赢过靳乔的不甘。

仇奶奶和付晴菲都有点楞：刚刚，小家伙竟然真的开口说话了，靳乔还真是有本事啊。

“小乔啊，没想到，言言还真听你的话。”仇奶奶不禁感慨。“言言这孩子，比较特殊，他在家里啊，还从没说过话呢。我其实很理解他，不过今天能听到他开口，我还真，真挺感动的。”

付晴菲有些惭愧：这应该算她教子无方吧，要不然，也不至于靳乔一来，那小家伙就愿意在仇奶奶面前说话了。

“可能我跟小家伙比较投缘吧。我那么大的时候，也更愿意听爸爸的话。”靳乔解释。

爸爸的话？仇奶奶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和付晴菲。

付晴菲忙咳了两声，提醒他注意措辞。

于是，靳乔又接着补充：“我是说，男孩子小的时候，一般比较崇拜自己的爸爸……”

付晴菲不动声色地在背后掐了他一把。

“或者爸爸辈的高大有威信的人。”靳乔及时更正，末了还恬不知耻地自夸了一句。“比如我。”

“奶奶，我们先把东西放厨房吧。你不用跟他客气，他厨艺特别好，今天来就是给大家露两手的。”付晴菲赶紧招呼着仇奶奶离开，又回头狠狠瞪了靳乔一眼。仇奶奶本来就对靳乔和言言的关系很好奇，今天他“欲盖弥彰”的说法，显然更加重了仇奶奶的疑心。

等靳乔走了，她铁定又要像上次一样，被仇奶奶“审讯”上好几天了。

靳乔偷偷上楼，从门缝里查看付言的状况。他虽然“胜”了一局，但他也有点担心小家伙会闹别扭。房间里，付言正坐在小床上，边吃着草莓冰激凌，边随着《天空之城》的音乐左右摇晃着身子，看起来很享受。

桌上的音乐盒还是第一次见面时靳乔送他的欢乐谷纪念品。不，确切来说，那是第二次见面。靳乔还记得四年前车祸那天，小家伙蜷在付晴菲怀里，静静看着燃烧的大火带走了自己的母亲。

那样安静到可怕的孩子，让靳乔感到心疼，可他来不及安慰他，自己就因为后背受伤严重被送去医院了。

其实他能救下付晴菲和付言，是意外，又像命运的安排。过完暑假准备出国继续读书时，andrew突然说他听说附近有种糕点特别好吃，让靳乔带一点。于是，靳乔便跑了好几个市镇，只为了找一家正宗的店。那天中午，他刚好就到了付晴菲老家，刚好就看到路边围了一群人。他下车查看，刚好就看到了那辆燃烧的汽车，以及正在救人的女生和刚被救出来的小男孩……

也不记得是预感到车要爆炸还是看到车有马上要爆炸的迹象，总之，他心下一紧，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冲了上去……

假如那个时候他稍稍犹豫一下，恐怕就会错过她们了。幸好，她们都好好的，等着他回来找她们。

看到付言平安无事，靳乔终于放心地下楼。

“言言没事吧？”

“放心，很好。小家伙只是不善于表达。慢慢来，他会好起来的。”

“嗯。”

无论如何，付晴菲对靳乔，是十分感激的。不得不承认，靳乔说的话，也许有点道理。可能真像他说的，小男孩需要在现实里有个“爸爸”一样的人物作为偶像来崇拜。比如小时候她家隔壁的那个小弟弟，就一直嚷嚷着长大要像他爸爸一样，当一个专抓坏人的警察。而每次小弟弟不听话的时候，他爸爸也会拿这件事威胁他：你这么做，以后怎么当警察？

那时候付晴菲已经过了很容易被大人“骗”的年纪，所以每次当那个小弟弟一下子变听话的时候，她都觉得很好笑。现在想想，如果小孩子的这种“崇拜”心理能被好好引导或者利用，也许会给孩子的一生产生很大影响。

“又想什么呢？”

“没什么。”

“在想是不是应该给言言找个爸爸？如果你没有别的人选，可以找我，放心，我不介意你的口是心非和没心没肺。”

“好好做你的饭，别想太多。”对他秒从正经变不正经的说话方式，付晴菲已经有抵抗力了。“放心，找谁也不会找你。”

只是一句无心的随口反驳，听在靳乔耳里却完全变了味。他也知道付晴菲可能只是开玩笑，但他仍然很不安。他很怕这句无心的话，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反应。女人心，海底针。他纠结着要不要找时间去跟赵正打听打听。都说旁观者清，也许身为心理学家的赵正，看的比他清楚。

俩人想着各自的心事，安静地做菜。

“晴菲，小乔，来看看外面这人你们认不认识，好像是跟着你们来的。”仇奶奶拿平板电脑上的监控录像给付晴菲和靳乔看。

监控记录的是别墅门口外面的情景，可以看到有一个穿着正装的男子，不算短的头发油光瓦亮。他在别墅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张望，却一直没来敲门。在他抬头的时候，付晴菲看清了他的样子，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冷意。

这个人，竟然是当初在教学楼外面突然跟她表白又跟她分手的刘坤，是那个自以为跟她谈了几个月恋爱的臆想症加直男癌患者。

孟佳说经常看到他在她们宿舍楼附近晃悠的时候，付晴菲并没有在意。没想到，他竟然一路尾随着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