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那串羊脂玉手环,高枫心里像是开了锅,梦境中的一幕幕再次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难道自己的梦是真的?自己梦境中发生的事情,都会在现实生活中一一实现?
高枫有种冲动,想按照快递上的地址找过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梦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个产妇,自己是否真的帮她交过医院的押金
坐在“集古斋”二楼的电脑边楞了许久,高枫都无法平静下来,左思右想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才下定了决心,不能去燕京找那个梦中见过的女人。
梦境中是八七年,当时那个产妇大约是二十多岁,现在应该是五十多的老人了,她要是发现二十多年前见过的人,居然容貌没有丝毫变化的出现在她眼前,会不会把她吓出心脏病?
再说,这个事儿也太诡异了,如果传出去闹大了怎么办?自己和那块古怪的手表,会不会被送到某个秘密的研究机构,当做小白鼠来解剖?
想了半天,高枫还是决定,暂时克制下来,回头慢慢的研究这块手表的秘密,等到彻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那天,再做决定。
这串手环该怎么处理?家里正面临拆迁,父母因为赔偿款不够买房子整日忧心忡忡,高枫从电视节目中看过,这种羊脂级和田白玉籽料的价格,大约是四千元一克,这串手环的重量估计有二十多克,如果卖掉的话,能让家里买房的钱宽裕不少。
可是,高枫转念一想,也许这串手环,能揭开手表和梦境之间的关系呢就这么卖了,是否太可惜了?
“高枫,给女朋友的礼物回头慢慢看,现在干点正事儿!”
正当高枫左右为难的时候吗,老板赵德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低头看一下表,时间显示:二零一三年五月一日,表针指示是三点二十。
这块表是去年的时候,高枫在淘宝上买的,。大学毕业生找工作不容易,用人单位都要工作经验,可问题是刚毕业的学生哪有什么工作经验?于是,高枫也只得照着成熟点打扮,穿件式样保守的衬衣戴块手表会显得比实际年龄稍大那么一点点。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点的成熟,让他获得了在“集古斋”的这份工作。
“高枫,趁着店里没什么事儿,给旅游区的导游发一下名片,让他们带团到咱们店里购物,咱给他们五五,不,****分成,他们六咱们四,就这么定了。”赵德成再次催促道。
一天不死要吃,两天不死要穿,甭管心中再惊惶,工作还得干生活还得继续,深呼吸几口平复一下心情,高枫揣上一包扁盒“三五”烟,带上一叠名片,走出了“集古斋”的大门。
高枫每天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给旅游区的导游发名片,闲聊攀交情。旅游区的大部分文物商店,就是靠吃旅游团过日子。旅行社凭借低价作为幌子,把贪小便宜的游客招揽过来,然后半强制的带他们来购物。
旅行团一到,等候多时的卖家严阵以待,编出各种美丽的谎言,导游再从旁敲边鼓,游客往往就头脑发昏掉进他们早已挖好的陷阱里面。
转了两个多小时,谈了十几个导游,高枫口袋里的扁“三五”硬是一根都没散出去。这种烟很少有人喜欢抽,只要高枫掏出来给人敬烟,对方要么是推脱说是不会抽,要么是干脆拿出自己的烟,说一句“抽我这个”!
高枫不得不承认,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赵德成都精明到骨子里去了,连出门谈业务用什么牌子的招待烟,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眼看太阳渐渐西沉,高枫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离下班只有半个多小时,索性也就不回“集古斋”,在商业街的小店里买了母亲喜欢吃的麻辣鸭脖子和父亲喜欢喝的原浆酒头。六路公交车四十五分钟一班,看看时间离下一班车还有半个多小时,高枫就在旅游区的纪念品摊位前闲逛。
一排排的小摊上,摆满了各种护身符、泥塑佛像、木雕、唐三彩等带有宗教和地方特色的商品。小贩要价最低三五元最高不过三四百元。买卖双方都知道,这都是些最低档的仿品,彼此不坑不骗倒也算是颇为公道。
在小摊附近的角落,三三两两的蹲着穿戴打扮极为土气,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他们神情紧张的窥探着过往人群,不时诡秘的叫住那些外地游客,从怀里或者是破旧的背包里掏出些许物件,然后将人拉到一旁窃窃私语。
高枫是洛水本地人,又在这里上了几个月的班,自然熟稔其中的诀窍,这些人别看外表憨厚,实则个个都是鬼灵精。他们拿一些低仿的瓷碗、陶俑,然后说是刚从自家农田里、老房子的墙根下挖出来的,专门骗那些听过几个捡漏发财故事的外行。
高枫每天都能看见这些家伙用同一套说辞,把那些假的不能再假的仿品,卖给看似精明的游客。
这些家伙和高枫也有些来往,他们平日是在旅游区行骗,闲暇时间在乡下收货,如果真是收到古董,他们会卖给“集古斋”这样的文物商店。那些一知半解指望捡漏的初学者,压根连根毛都看不到。
“高经理,抽一根?”
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老远就向高枫打招呼。
高枫抬眼一看,原来是一个摆旧货摊子的人。这个人姓黄,原本就在旅游区拿假古董骗游客,偶尔也在乡下替文物商店收货。因为面容消瘦长相猥琐,有个绰号叫做“黄鼠狼”,真名反而被人遗忘。
黄鼠狼的摊子一半放着各种旅游纪念品,一半摆放着各种旧书报。
“老黄啊,怎么摆上旧书摊了?”高枫客气的点了点头。
黄鼠狼苦着脸道:“这不是生意难做嘛,现在乡下人都鬼精鬼精的,我们看上的东西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想买的意思,他们就自己送到文物商店,连个跑腿钱都不让我们赚!”
说罢,他掏出一支烟:“高经理,抽一支?”
“抽我的吧。”高枫客气了一句。
黄鼠狼笑眯眯的道:“您就别掏了,这个旅游区谁不知道,您兜里从来都是扁‘三五’,那烟没人抽。”
高枫不由得脸一红,自己那一套早就被人看穿了。
“您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书,我便宜点卖给您,您也照顾一下我的生意。”黄鼠狼笑盈盈的道。
旧书摊上摆满了泛黄的书报杂志,间或有几本旧日记本、旧海报,高枫有一搭无一搭的瞄了几眼,随手拿起一本古籍出版社的八五年版本的《太平广记》翻了翻。
“喜欢的话,您给十五块钱。”黄鼠狼笑呵呵的道。
书是厚厚的合订本,纸张已经发黄,而且书页中隐隐有发霉的味道,但好歹是正版书印刷质量不错,十五块钱的价格也算是公道。如果是买新书,起码要六七十块,这对月薪不过两千的高枫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刚要掏钱,高枫就觉得手腕震了一下,从手表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的手拉向《太平广记》旁边的一本硬皮本。
手指接触到硬皮本的瞬间,高枫顿时就惊了,他使劲的挤挤眼睛。
表针飞速的倒转,下面的数字也飞快的后退,高枫不敢置信的再次揉揉眼睛,表针已经停了下来,上面显示出的是数字是:一九三六年八月二十五日
莫非,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就是这个硬皮本的出厂日期?难道这块表能显示物品的制造时间?
如果真是这样,这岂不是说,自己从此拥有了鉴定宝物年代的能力要知道,古玩行里,文物断代一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门功夫。
高枫再一次惊的目瞪口呆,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使自己神经再大条,心脏也会难以承受。
黄鼠狼看见高枫拿起这本放下那本,翻来覆去的挑书,鄙夷的撇撇嘴,就发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走了过来。
老人穿着白绸仿唐装式样的上衣,戴半框金丝边眼镜,步态不疾不徐气度俨然,黄鼠狼顿时失去了对高枫的兴趣,热情的对老人兜售起了假古董。
老人对这些一眼假的低仿品兴致勃勃,每一件都拿起来把玩片刻。以黄鼠狼混迹旅游区多年的经验,这个老者十有八玖是久居海外的华侨,回国之后对家乡的一切都充满感情这种人的钱,最好骗!
黄鼠狼和老人在套近乎,高枫则掀开笔记本的封面,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黑色的钢笔字,还有些弯弯曲曲像蝌蚪的符号。
原来这是一本手写的歌谱,抄的是一首经典老歌《何日君再来》。笔记本只用了六七页,后面全是空白。
发黄的纸张上,隽秀的字体整整齐齐的四段歌词,
“高经理,那本书你要不要?我头一天摆旧书摊,你也让我开个张!”黄鼠狼笑着道。
“十五啊?贵了点啊!”高枫故作平静的摇头道。
“十五块还贵啊?咱是老熟人了,我能胡乱要价?你要是买本新的,怎么也的五六十吧?书这个东西,就是用来看的,不像衣服皮鞋,这东西不在乎新旧!”
“要不,你再饶我一本词典?”高枫故意拿起一本《古汉语词典》。
“高经理,您是做大买卖的人,三块五块的就别计较了!那本词典你要的话,给十块钱怎么样?两本加起来二十五,也就一盒烟钱!”黄鼠狼苦笑。
高枫双手一摊,同样也是一脸苦笑:“我做个屁的大买卖,我一个月工资多少,你还不清楚?不能你要多少我就掏多少,总得让我讨价还价吧?这两本我都要了,二十块怎么样?或者,这个破本子饶给我。”
高枫装作不在意,随手拿起那个泛黄的笔记本。黄鼠狼这家伙别看没文化,但是这种混迹市场多年的家伙,各个都是鬼灵精,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这家伙就很可能看出来。
“啥都不说了,谁让咱们是哥们呢!今后记得照顾我生意啊!”黄鼠狼咬牙切齿,做出一副挥泪大甩卖的表情。
在便宜五块和饶个破本之间,黄鼠狼理智的选择了后者。
高枫掏出两张十块的一张五块的钞票递给黄鼠狼,将两本书和那个硬皮本夹在腋下,低头再次看看手表,上面的时间已经恢复了正常。
看上去依然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机械表,没有半点不寻常的样子!
在一旁挑拣兴致勃勃挑选低仿品的老者,眼角的余光扫过高枫手中的硬皮本,突然楞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