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精舍前一地阳光,松涛裹来鹤鸣,清风伴着花香,山中岁月,春日正好,出尘宁静。
“听好啦,我要出对子了……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什么对子,不就是对唐诗么?叶赫嘴快,声落声答,干净利落,脱口而出。
凭阿蛮如此鬼马精灵,会出这样的近乎弱智的题?打死朱常洛也不会相信。只看阿蛮红红的小嘴一撇,提着一口气的朱常洛知道不好,急忙大声喝道:“等一下……”
“晚啦!”阿蛮瞅了他一眼,得意洋洋,“小师兄你比大黑还笨,快站一边去,你已失去资格了!”大黑是条狗,与阿蛮素日狼狈为奸,最是相好。
“你们两人就剩下你一个了,想好了再答哦,机会只有一次,错了可不许改的!”阿蛮顾盼神飞,叶赫怒气哼哼。
“来吧,你尽管出对,若是我错了,我马上下山给你买一百串糖葫芦!”不就是脑筋急转弯么,哥哥上辈子玩剩下的不带玩的了……有叶赫垫底,朱常洛胸有成竹。
“真的,没骗我?”对于糖葫芦没有丝毫抵抗力的阿蛮小脸上顿时换上喜悦的光采。
“骗你就是你家大黑!”
再度提起这个话茬,某个人的脸瞬间变黑。不过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只得躲在一边生闷气。
“好,我相信你,你要是敢骗我,哼!”
“不敢,请出题!”
“床前明月光~~”
“鸭血粉丝汤~~”
“相见时难别亦难!”
“清蒸螃蟹别放盐!”
“曾经沧海难为水?”
“鱼香肉丝配鸡腿!”
叶赫在一旁嘴都快合不拢了,这样也能行?!
再看阿蛮小小身子上的小小道袍无风自抖,小脸上一派凝重,恍如一代绝世高手。朱常洛也是全神贯注,神情肃穆……叶赫一阵恍惚,这里绝不是龙虎山问月精舍,这里莫非是华山论剑……
“行啊,是我小看你了!果然有两下。”
“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龙虎山,还有什么道尽管划下,在下全力一试!”朱常洛一本正经,一脸的搏狮全力以赴,搏兔亦全力以赴的高手风范。
要不要这么恶心啊,会死人的有木有……叶赫一阵阵头晕目眩。
“君问归期末有期?夜阑卧听风吹雨?在天愿做比翼鸟?劝君更尽一杯酒?”
“君问归期末有期?红烧茄子油焖鸡。夜阑卧听风吹雨?犹记那盆水煮鱼。劝君更尽一杯酒?桂花元宵有没有!”
鸟飞兽遁,全场俱寂!阿蛮眼睛睁得大大,小胸脯一上一下急剧起伏。
朱常洛暗暗擦了把汗……天爷啊,幸亏哥是穿来的,要是被这种打机锋的小玩意难倒,这人可丢大发了。
叶赫早让这两个奇才雷得外焦内嫩,瞪眼张嘴活似一截木头。
一阵哈哈大笑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似乎在每个人耳朵边上响起一样清析入耳。朱常络吃了一惊,阿蛮和叶赫露出惊喜之色,不约而同的一齐恭身行礼,“恭迎师尊出关!”
吱哑一声门响,柴门开处,一个白须白眉的老道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对于冲虚真人,朱常洛早就加了十分小心,一见他现身那里敢怠慢,连忙随着叶赫行礼,“小子冒昧来访,惊动真人修行,还请不罪。”
冲虚真人抚须微笑,袍袖轻拂,只觉一股柔劲虚托着自已不由自主的直起身来。朱常洛惊讶的抬起头,眼前冲虚真人脸如童子,清癯如仙,一身淡黄道袍随风飘舞,果然陆地神仙,气象万千。
可是奇怪的是,他与冲虚真人的的确确是初见,可不知为什么,朱常洛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见到冲虚真人,阿蛮一个猴跳入怀。叶赫则老实的站在一边,眼角湿润,显然久不见恩师,心情激荡,情难自已。冲虚真人哈哈大笑,指着阿蛮的小鼻子,“阿蛮,你又淘气了,让你熟读唐诗三百首,你却天天想着吃。”
阿蛮红了脸,在冲虚真人怀里扭股糖般转个不停。冲虚真人笑着对叶赫道:“贵客远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让阿蛮引这位小友去精舍奉茶,你跟我取点东西,随后便来。”说完放下阿蛮飘然而去,叶赫不敢怠慢,连忙跟着师父去了。
朱常洛跟着蹦蹦跳跳的阿蛮进入精舍中,四下一打量,精舍之内四处空空洞洞,地上铺着晶光闪亮的水磨精砖,光可鉴人,上边放着一溜莆团。
正南墙上一张供桌,放着几样应时果品。正中一幅中堂,上书一个大大‘道’字,墨汁淋漓,笔走龙蛇。除此之外,四壁皆空,简朴之极。
朱常洛注意力被那个道字吸引住,看了几眼,忽然眼前一花,恍惚间只觉一股杀意奔腾而来!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闭了眼不敢再看。心下惊疑不定。
道家讲究冲淡平和,佛门注重四大皆空,这个道字如此杀气纵横,与道门宗旨相悖相离。不知道冲虚真人挂这幅字在此,有何深意。
这时阿蛮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茶香扑鼻沁脾,朱常洛顿觉口渴,连忙伸手接过,阿蛮抓着茶杯却不放手,看着朱常洛笑嘻嘻。
朱常洛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对于这个精灵古怪的阿蛮朱常络没来由的就是喜欢,突然学着冲虚真人一样,捏了下他的小鼻头,“放心,你要的糖葫芦我让人一会就给你送上来好不好?不但这样,象刚才那些螃蟹啊鸡腿啊什么,回头我都带你去山下吃好不好?”
好吃的诱惑对于阿蛮来说没有丝毫抵抗力,对于朱常洛捏自已鼻头的事毫不在意,兴高采烈道:“小七哥,你说话算话么?”
看着朱常洛坚定的点头,阿蛮一声欢呼,蹦到朱常洛的怀里扭个不停。推门进来的叶赫见到一大一小两个如此亲密,心里一阵惊奇,阿蛮精灵古怪,这山上的师兄弟没一个不喜欢,可是除了师父,阿蛮对这些师兄弟就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可朱常洛一个照面,一百串糖葫芦就把阿蛮轻易拿下,叶赫很是想不通,他不敢惹阿蛮,只得小声咕噜一句,“小吃货!”
冲虚真人随后进来,手中拿着一个葫芦。朱常洛连忙起身再次见礼,冲虚真人将手中葫芦交给叶赫,转头对朱常洛道:“小友来意我已尽知,且伸手容老道一试。”
看来是这一路上叶赫已经将自已的事情和冲虚真人说明白了,朱常洛不敢怠慢,冲虚伸手探其脉,闭目不言,良久撤手回来,又试了另外一只手,随即陷入沉思。
事关自已性命,朱常洛不敢大意。自从叶赫运用两仪真气将毒气尽数逼在丹田后,自已这小腹便是冰冷一片,身体更是较常人更加畏寒,稍微一点寒气,自已便吃不住,晚上睡觉时不盖几重被子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
良久,冲虚真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叶赫关心则乱,极是忐忑,前一步,低声问道:“师尊,小七的毒如何?”
冲虚真人叹了口气,白眉一轩,挥手拿过那个葫芦,交到朱常洛手中,“小友救我徒儿一族出水火,老道无以为谢,这是龙虎山老道自家练的十粒天王护心丹,你且收好。”
叶赫和阿蛮一齐低低抽了口气,不由自主的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天王护心丹练制极为不易,除了三百六十味奇珍药材,四时四节之水,材料珍贵,制作更是不易。前后历时三年,诸方齐备,才得九转成功,一次也不过炼制三十六粒而已。叶赫是冲虚真人的最心爱的关门弟子,下山时也不过得赐三粒护身。
朱常洛接过葫芦,沉默不语。冲虚真人避毒不谈,馈赠宝药,这是不是说自已的毒已经没救?不由一阵心灰。
想起自已这个身体的本尊朱常洛也是被毒死的,自已一心逆天改命,可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被毒死的命运,这难道真的是宿命所定,人力难逃?
“师尊,小七的毒莫非无解?”看着朱常洛黯然失神,叶赫极是郁闷,更有不忍心。
阿蛮瞪着一对大眼,瞬也不瞬的看着冲虚真人,在他小小的心里,早已认定朱常洛是好人,好人怎么可以死。
“非也非也,”冲虚真人摇摇头,笑道:“怪老道没有说明白,倒让你们担心了。老道刚刚试脉,发现朱小友中的毒极是奇怪,似有水火兼俱之相。老道一时也搞不明白,所以就先赠天王护心丹,护心丹药性中和,对各种奇毒都有压制之功,至于解毒,不搞明毒性来龙去脉,却是不敢随意轻动。”
“师尊,小七极是畏寒,何来水火一说,必是寒毒。”
对于叶赫的质疑,冲虚真人微微一笑。“制毒之人乃是个不世高手,若料不错,此毒必用了极南火山的七心海棠和极北雪原上水晶血龙参两味主药。这两味奇药水火兼聚,互相压制。小七身体畏寒,乃是你以二仪真气压制在丹田,此毒在下则为寒,在上则为火。”
叶赫和朱常洛对视一眼,这才明白了原来是这个道理。叶赫不由得发愁,“师尊,天王护心丹只能压制一时,不能长久,时间长了可怎么办?”
“解铃还需系铃人,眼下之道,一个是找出那个制毒之人,必得解药。二就是远去海外三仙岛,若是能寻得一味十色灵芝,以土克水火,或许可降伏这水火兼俱的奇毒。”
听了冲虚真人说的这两个法子,朱常洛微微苦笑,自已一头一身的事情都没有做,那有空出海寻药。
“真人,有这十粒天王护心丹,我还能活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