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星期五晴
今天,除梁园外,大家都来得很早,因为昨天下班前,郝主任就到各办公室,逐人的通知明早九点开会。
十点,会都开完了,还不见梁园,局长便发话,说梁园不像话,要郝主任落实她不来开会的原因。
快十一点时,梁园来了,一直在我们办公室等梁园的郝主任站了起来:“老实交待,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来开会?”
梁园看了看大伙儿,不慌不忙的把手里拎的一大包东西锁柜子里,然后才说她开会前就到单位了,只是在楼下遇到一个人问事,所以上不了楼开会。
“我就说嘛,你平时上班很准时的,今天怎么就迟到了。”
郝主任的话才完,爱激动的雷师“啊”了声,就说心翻、想吐,起身跑门外去了。
其实,别说他人,就我,一个才来了十多天的临时工也看的明白,梁园天天迟到,下班还闪得快!她工作能力强,这谁都知道。雷师曾对我说,事情就怪了,有时与其它单位打交道,别人去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一去就解决了。可她也有毛病——经常迟到早退。今天这事儿,如她所言,有人问事,难道要答两个小时不成?现在,郝主任袒护与她,真让人觉得有点演双簧、自娱自乐的味道。
郝主任虽然帮梁园遮掩过了,可因雷师的反应,便有点不自然,假装有事走了。
吃中饭时遇到齐俊,他叫我有空去他那儿吹牛,说我们这边太忙,他不好意思来打搅。
中午,我有午睡的习惯,可先前遇到齐俊,这时便莫名的兴奋,便关了门去局办公室找他。
“没教养,鬼鬼祟祟干什么?!”
当我推开虚掩着的门,慌乱的推开郝主任的梁园对我吼道。
我吓得转身逃回了办公室。
等狂跳的心平静下来,我便生出了些许的怨恨——这齐俊,从来不在单位吃饭,今天偶尔在一顿,还给我设了这么个“局”。
因这事,下午上班我便一直心慌慌的,老想找齐俊说中午的事,可今天曾处她们太忙了,看她们那么的忙,我也不好意思走开,也只好装莫作样,忙不迭的往电脑里输数据。
快下班时,曾处叫我帮她整理下星期二的会议资料。
等我俩忙完,天都黑了。
我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街灯也如星星,一串串的坠到了在微风中摇曳的行道树上。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怎么好八点了。”
曾处边说边收拾满桌子的材料,然后说请我到对面餐馆吃饭。
我推辞说我母亲还等我回家吃饭的。
曾处似乎愣了一下,先前还兴致勃勃的脸上好像有一片乌云掠过。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说了句及平常,但当时我听那口气,却有点不正常的话:“你陪你妈去吧,我先走了。”
看曾处拎了包,急忙忙的夺门而去,我不由愣住了:“我的话说错了?”我自言自语道。
“你才撤退?”
我刚要关门,齐俊拎着手提电脑急忙忙的跑上楼来,看到我后问道。
“你现在还来干嘛?”
“我还不是才和赵付开会回来……等我一下。”齐俊边向里面的办公室走,边对我说道。
齐俊我俩推了自行车出了大门。
我想起了中午的事,刚想开口,就听齐俊说刚才他在楼下遇到了曾处:“唉,曾处就这点不好,完全是个工作狂,平时最讲道理,可一有工作干,就不‘讲理’了。”
我不由停了下来。
“你不知道,在这个单位,最有水平的就两个人:曾处和郝主任。郝是这个单位资历最老、水平最高的人。几任局长都离不开他。只是他的本事没全用在工作上,他经常想着的是怎么整人、怎么把自己份内的事给推出去。如果你来我们办公室干上段时间,你就知道为什么王处会叫他‘泥鳅’了。而曾处又恰恰相反,不管份内还是份外的事,只要领导安排,她就忙不迭的干。甚至,有时看领导为难的事,她也会主动接过去干。像你们办公室的‘四创’和‘应急’工作,本来是、也应该是局办公室该干的事,可郝主任却想方设法的把它给推了出去。据说,为这事,局里的领导层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因为谁都怕粘上这烫手的山芋。后来曾处主动说她来干吧,只是要求给增加一个人。结果,这正中了郝主任的下怀——那时,雷师在局办,因雷师爱抵郝主任的‘刚黄’,郝正想把雷师给推出去。你不知道,‘四创’和‘应急’工作有多难干。她接过去后,天天加班,写材料、建台账,哦,就是她身后柜子里和办公桌上的那些个档案盒理的东西。改天,你抽时间翻开看看,那工作要求之细、工作量之大,怕把你给吓死。”
“真有那么恐怖?“
齐俊扁了扁嘴,使劲的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城市,‘创卫’——也就是创‘卫生城市’,许多年都没创上!”
“曾处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这就是曾处不好的地方——我的感觉,曾处是那种越难干、越有挑战性的工作越向前冲的那种人。”
“哦,英雄!”
“当然。可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跟她在一起的人就累了。”
“可我来了十多天,并没听谁说过抱怨的话。”
“这就是曾处的水平!——她对处里的人那么的好,就是因为她觉得大家是被她带忙了,所以有点过意不去的意思……唉,领导都像她就好了。”
“喂,是不是干好了可以……”我做了个升的动作。
“岁数已过,升不了了!郝主任就是因为升不了才没精神好好干……哦,说起精神,我觉得,曾处是有点饱思淫欲的味道。”
我不觉瞪大了眼睛:难道曾处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
可能我的表情有点夸张,齐俊笑了起来:“你可能以为‘饱思淫欲’指的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吧?其实,饱思淫欲这个词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吃饱了,就放纵自己的思想,把自己的精神需要无限的夸大了’。”
“真这么解释?”
“当然,人为了生存,首先得追求物质的需要,等满足了物质的需要,就要追求更高层次的需要——精神的需要了。曾处给人的感觉,就是没有她干不好的工作。而在生活中……这么说吧,她常无缘无故的请大家吃饭,用她自己的话说‘大家在一起高兴’。我觉得,她在请大家吃饭的过程中,她的精神需要可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她才乐此不疲的。”
我听明白了,不由点头道:“她有能力请大家,让大家高兴。可……”
“哦,忘了告诉你,曾处家太有钱了:她爱人是大学教授,她是她们家的老幺,特别得宠。她的哥姐们,有几个在上海做大生意的,经常给她寄钱。”
“曾处是老几?”
“你没听王处喊她‘土八路’?”
“老八啊,我还以为王处明明看曾处的穿着搭配得那么协调,而开玩笑,说反话呢。”
“据说,她们全家在‘反右’时,因她父亲的关系,被下放到这儿,后来她父亲平反,就都回上海去了,只有她留了下来。”
“因为爱情?”
“不是为了爱……不对,应该说是为了爱情。她说她爱我们这座城市。不过,我听王处说过,除了爱我们的城市,她真正爱的,是个她上大学时认识的人。可那人在认识她之前已结了婚。”
“能让曾处刻骨铭心、舍去回大上海的人,肯定了不起。”
“当然。王处说他见过那人,每年曾处的生日,都会送花给曾处。那人,风度翩翩的,特别有气质。”
“是谁给她起了‘真理’的绰号?”
“郝主任。他最会给人其绰号。”
“那么,先前说的‘创卫’,经过曾处的努力,能创上么?”
“国务院检查组的检查验收那关难过。”
“你不是说这两年,经过曾处的努力,我们单位先进?”
“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我们整座城市。比如特别难治的脏、乱、差——可能你也听不懂,就是特别难治理的菜市场、‘七小行业’那样的地方。”
“什么‘七小行业’?”我真被他说晕,听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