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身酒气呼呼大睡的年轻人身边,一个小乞丐轻轻地推推他。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乞丐再推他:“醒醒,仙女来了!”
被推得睡不着,年轻人打着哈欠睁开眼睛,不耐烦地道:“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他揉着眼睛,显然也听见了环佩叮当声, 抬眼一看。
那边路上缓缓走过来一个女子,肌肤吹弹得破,脸部线条柔和明丽,瑶鼻樱唇,增之一分则嫌多,减之一分则嫌少,一双翦水双眸仿若带着春天的无尽雾气,如梦如幻,如在九天,不沾尘埃,仙气飘飘。
那女子的眸子明明似远在九天,却又好像在看着他们般。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从天牢出来第一夜,他喝醉酒和兴和赌坊和赌客打架,被赌坊扔出来,在外面的屋檐睡,她曾经过他身边,看了他一眼。
第二夜,他喝醉酒在街角和乞丐挤在一起睡,她曾经过他身边,看了他一眼。
第三夜,他在酒肆和一群地痞打架,嘴角打破了,在屋顶睡,她曾经过,也曾仰头看了他一眼。
第四夜,他跑到天桥底下, 这里已经不再是必经之路,他和那群守护自己地盘的乞丐大打出手,最后抹着嘴角的血靠在墙边,她亦曾经过,仍是看她一眼就走。
然后,他一直在天桥底。
他和那些乞丐还是打架,毕竟,一架不能让他们心服。
而她,每天都会“恰巧”经过。
她的目光清透,平静,冷静……
她每次,只是路过,只是看一眼而已。
不搭讪,甚至,都不多看一眼。
甚至,连那些乞丐都不淡定了。
毕竟,一次路过是凑巧,两次呢?三次呢?这些天每天一次呢?
这些乞丐中,有看别人快饿死,而把自己辛苦讨到的馒头让给别人吃的善良人,欺善凌弱的小人。
天桥底下, 这里平时别人很少经过,更别说这样衣着光鲜,长得漂亮有如仙女一样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她的身边竟然只跟了一个小丫鬟。
有些人便动了心思。
那天,四个乞丐看天色傍黑,四下无人,对视一眼,便围了过去。
他们没有钱,自然也不可能是有钱逛窑子,可现在,现成就有两个,而且长得这般漂亮,穿得这般干净,漂亮得让他们心里生出自惭形秽的心,干净得映衬着他们的肮脏。
他们心里升起罪恶的兴奋,他们想将仙女拉下凡尘,想将那干净毁于他们的肮脏。
这四个乞丐,便是那年轻人没来时,这天桥底下的乞丐头,任何人讨到的东西,都得交给他们一半,不然,这天桥底下,暂时的容身之处,便没有份!
之前和年轻人打架,也是他们四个鼓动逼迫其他的乞丐一起动手的。
他们刚开始以为年轻人是要抢他们的地盘,后来见他只是喝醉了就在这里睡一觉,醒了又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且,着实打不过,才消停。
现在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状态。
所以,他们准备对那仙女一样的女子动手,也没有顾忌年轻人。
四人摩拳擦掌,脸上带着猥琐的笑,一人一边,把两个女子挡在中间。
他们想欣赏这么高贵的女子脸上露出惊慌恐惧的模样,想看她们泫泪欲滴的娇弱样子。
可是奇怪,那个小丫鬟的确有些紧张,但是,那仙女一般的女子,却仍然冷静且淡定,目光如水,却没有半丝涟漪。
四人没耐心了,他们决定直接上手。
就在四人对那女子动手时,突然,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
是真的飞,飞得远远的,然后,砸在桥墩上,灰尘簌簌而落,那人口中哇地吐出鲜血,也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
接着,是另一个飞起的身影,仍是砸在墙上,仍是吐血,再无起身之力。
四个人,像四个破布袋子,口吐鲜血,连动都动不了,他们努力地撑起脑袋,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的年轻人。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之前他们打架,一拳一脚,群殴一个,虽然打输了,竟然也能砸几拳几脚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是因为,这年轻人手下留情!
他根本没有拿出他的真本事。
当他拿出真本事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只需要一脚,就能让人后悔活在这世上。
可惜,他们知道得太晚。
那女子带着丫鬟在众乞丐们惊惧震动难以置信般呆怔的目光里离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经过这样的事,按理说应该是不会来了,可是第二天,她又来了,第三天第四天,每天不落。
他们知道,这个漂亮有如仙女一样的女子,也许就是为了来看一眼那个年轻人。
有人试着和那年轻人说话:“哎,那漂亮姑娘是你相好?”
这话问出口,就接触到年轻人冰冷嗜血的目光,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别的意思!”
别边一个机灵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什么相好不相好,你这样说话,小哥儿不生气才怪,他们有钱人家叫未……未婚妻!”
所以,是未婚妻?
年轻人抬起冷眼,他脸上胡子拉茬,头发也没有洗,身上酒味很重,还有泥土尘灰,样子很狼狈,独独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深邃通明,璀璨显眼。
他道:“不是!”
他说不是,这些乞丐们也不敢多问,不过,他们发现,这个年轻人本事很强大,但是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只要不找他麻烦,其实他很好说话。
比如那个小个子乞丐,他们还看到年轻人指点他练功夫!
那如仙美女天天来,虽然只是看一眼就走,但是这些乞丐们已经习以为常,今天,半个月了。
他们以为她又会如以前一样,只是看一眼就走,没想到,那女子竟然直接走到了年轻人身边,声音有如仙乐:“楚景弦,有个人托我带句话给你!”
年轻男子正是楚景弦,之前他只是纨绔,这些天里,他完全破罐子破摔,穷困潦倒,且避开了熟悉的人。却没有避开眼前这个,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