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七岁那年拜入南山烟罗门学艺以来,戚少威就强迫自己忘记曾经受万众瞩目的巨大光环。
八年来,戚少威虽一直将戚家的嫡子令牌贴身收藏,却从未在任何人的面前展示过这块令牌,哪怕是他的师尊,也从未知晓戚少威的真正身份!
若非此时金太昌怒发冲冠,大有雷霆一怒、浮尸千里的架势,戚少威也不会选择公开自己的身份。
然而,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曾经发过毒誓,此生再不以戚家人自居的戚少威,却不自觉地掏出了自己的令牌,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果然,在见到戚少威手上的令牌后,金太昌的杀机渐渐隐去。
那股让戚少威几乎窒息的恐怖威压总算散去,戚少威汗流浃背地半蹲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仿佛都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全都湿透了。
望着戚少威举着令牌,还微微颤抖的那只手,金太昌面无表情地说道:“戚家少主我曾见过一次,你手里的令牌是真的,但你绝对不是戚家的少主……”
片刻的停顿过后,金太昌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在撒谎!”
“敢问金老先生,您何时见过戚家少主?”戚少威半蹲在地上,惨然一笑,仰起头问道:“可是最近几年才见的?”
金太昌愣了愣,但也点点头道:“是五年前在国都见的,年纪和你差不多,但为人谦逊温和,有君子之风。”
言下之意便是戚少威差了那位戚家少主好几条大街,至少人家不会随便杀人,动辄就灭人全庄!
戚少威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色,却也不在此事上做过多的解释,而是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几声后,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咳咳咳……不论我戚少威是不是戚家的少主,至少我身上流着戚家的血!金老先生,您不能杀我。”
金太昌默默的点点头,确实,戚家向来香火不旺,任何一个嫡出的子孙,都是戚家人眼中的魁宝。
他虽能在玄武城问鼎至尊,能在北岭域潇洒纵横,却也抵不过戚家的一根小手指头!
当年,东胜神州动荡不安,五大帝国之间战争不断。
如果没有当年戚大将军的挺身而出,将大理国进犯的十万精兵坑杀在冤魂峡的话,一旦大理国攻破长龙关,便能直取大唐国的国都!
那一战战果辉煌,一战决定了整场战争的格局。
然而,戚家将士亦死伤惨重,六万余人参加冤魂峡战役,最终活着出来的仅不足万人。
戚家的香火传承甚至一度陷入了断层的危机,幸好戚家第九子戚承宗被皇家的金丹老祖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捡回了一条性命。
但戚承宗手脚俱断,虽捡回了一条性命,却成了一个脚不能走、手不能提的人棍。
陆陆续续有十几个出身名门的千金大小姐嫁进了戚家,嫁给戚承宗为妻为妾。
用了整整三年时间,直到戚承宗咽下最后一口气,这十几个出身富贵,嫁进戚家前甚至都算经过了千挑百选的妻妾当中却仅有两人怀孕,给戚家生下了两名男婴。
自那以后,戚家的香火便始终旺不起来,每个戚家嫡子的家中都有成群的妻妾,然而如今几十年时间过去了,戚家五代人却也只有九名男性而已。
满门忠烈的戚家,受皇家恩赐,成了与国同休的传世公爵,任何一名戚家嫡出子孙的降生,都会引得国都上下欢庆三日。
这就是戚家,一个和皇室和帝国的命运牢牢拴在一起的传奇世家!
戚家老祖宗如今依然健在,虽不再抛头露面,却也余威尚存,更有坊间传闻说,戚家老祖宗实际已经窥破金丹之道,成了高寿千年、如神仙一般的存在。
但金太昌从未听说过戚少威的名字。
按说,像戚家这样一个人丁单薄、香火不旺的家族,任何一个嫡出子孙的名字,都应该在大唐国内盛传才是啊!
没理由不知道啊……
金太昌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这才猛然间身子一震,望向戚少威问道:“你拜入南山烟罗门有几年了?”
“再有几个月,便满八年光阴了。”
“八年……八年……”金太昌重复了几遍,才终于想起了当年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八年前,戚家第五代长孙戚宏亮,在长明公主宫中饮酒之后兽性大发,强暴了当年年仅十三岁的长明公主,此事东窗事发后,戚家有消息传出,说戚宏亮已经被老祖宗杖毙在戚家的宗祠之内,从此世上再无戚宏亮此人……
以戚家在大唐国的威势,哪怕是长明公主的父亲,也就是大唐国的国君陛下,也不会在戚家声明已经杖毙戚宏亮之后再要求验明正身。
而民间百姓也一直视戚家为大唐国的保护神,既然戚家老祖宗都发话了,那就绝对不会再有差错了。
毕竟是关乎皇家颜面的不光彩事情,从戚家发表声明之后不久,朝野上下就严禁再提及此事。
又过了多年之后,甚至许多人都已经慢慢忘记了这件曾经在朝堂内外传的沸沸扬扬的恶**件了。
戚少威拜入南山烟罗门的时间,正好是此事慢慢平息的那个时候。
金太昌看着戚少威……不,应该是看着戚宏亮,身子慢慢的背了过去,“多行不义必自毙,戚家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孽障东西?!”
戚宏亮闷着不说话。
直到金太昌走到已经昏迷过去的赵青山跟前,伸手将赵青山从支架上解下来的时候,戚宏亮才冷不丁地说道:“你不能把他带走。”
“你说什么?”金太昌身子一僵,好不容易散去的禀冽杀机,又慢慢的浮现出来,他回头看着戚宏亮,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已经确定自己性命无忧的戚宏亮,这下反而不怕金太昌的怒容了。
他用看蝼蚁一样的眼神瞥了一眼被金太昌扛在肩上想要救走的赵青山,而后不卑不亢地朝金太昌抱拳道:“撇去私人的恩怨不提,这赵青山一个多月前杀了我师弟王兴泽,今日将他抓到山门之中,也是要交给师门长辈处置的……金老先生固然在玄武城威风无量,却也不能横加干涉我南山烟罗门的事务吧?”
这就撇去了戚家嫡子的身份,转用南山烟罗门首席弟子的身份来阻拦金太昌带走赵青山了。
见刚刚还在自己的威压下瑟瑟发抖的戚宏亮,转瞬间便重拾了自信,金太昌虽紧锁着眉头,心里面却是暗暗的称赞了一声。
不过,戚宏亮的这点小手段,却也难不住活了近二百年的金太昌!
所谓人老成精,金太昌慢慢松开了紧锁的眉头,淡淡一笑后说道:“据老夫所知,你那师弟王兴泽是与我这劣徒在比武切磋的时候,试图使用偷袭的下三滥手段谋害我这劣徒的性命,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根本不知道赵青山和王兴泽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金太昌,张嘴便道:“老夫还未追究南山烟罗门教导无方的责任,你们倒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瞒着老夫偷偷抓了赵青山试图将他置之死地……莫非,这是在欺我金太昌门下无人吗?!”
“你……”几句话的工夫,有理的就成了没理的,戚宏亮瞬间怒容满面。
论到斗嘴的话,他还真辩不过人老成精的金太昌,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要对人拔刀相向了。
反正,金太昌也不在乎戚宏亮是否会对他产生杀意,更不在乎南山烟罗门的那些老东西从灵竹谷回来后要找自己的麻烦。
他仅仅是瞥了戚宏亮一眼,便扛着赵青山如入无人之境般,往通往山下的石阶走去。
戚宏亮咬着牙、握着拳,有心要阻止金太昌带走赵青山,却也怕真将金太昌逼急了,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就是在这种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中,戚宏亮眼睁睁看着金太昌带走了赵青山。
在山顶上发了一通火,打碎了不少的东西。
直到一个时辰后,戚宏亮才召集了留在山门内的众师弟们,脸色阴沉地向他们问道:“今天,门中可有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进入南山烟罗门学艺的,也都不是什么愚蠢之辈。
戚宏亮显然是要为这件事情擦屁股了,作为师弟师妹的他们,自然要在这件事情上面卖力的表现。
因此,每个人都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地,更有人谄媚地应道:“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一整天,我们都在戚师兄的指点下苦练武艺,不曾懈怠片刻!”
戚宏亮歪着脑袋问道:“是这样吗?嗯?”
不善的目光从每个师弟师妹的脸上逐一扫过。
众师弟师妹又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地,忙应道:“是这样没错……今日山上太平无事,我等专心修炼武艺,不曾懈怠片刻!”
戚宏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自己在门中花了好几年时间培养起来的威信力感到满意。
他跟个没事人似地摆摆手说道:“记得不管谁问起来都这样回答就对了……散了吧,今日给你们放个假,都下山去吧。”
众人连声道谢,戚宏亮这才飘然离去。不是什么愚蠢之辈。
戚宏亮显然是要为这件事情擦屁股了,作为师弟师妹的他们,自然要在这件事情上面卖力的表现。
因此,每个人都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地,更有人谄媚地应道:“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一整天,我们都在戚师兄的指点下苦练武艺,不曾懈怠片刻!”
戚宏亮歪着脑袋问道:“是这样吗?嗯?”
不善的目光从每个师弟师妹的脸上逐一扫过。
众师弟师妹又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地,忙应道:“是这样没错……今日山上太平无事,我等专心修炼武艺,不曾懈怠片刻!”
戚宏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自己在门中花了好几年时间培养起来的威信力感到满意。
他跟个没事人似地摆摆手说道:“记得不管谁问起来都这样回答就对了……散了吧,今日给你们放个假,都下山去吧。”
众人连声道谢,戚宏亮这才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