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的队伍越走越远了,那敲敲打打的声音也是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可何琼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直愣愣的站在那片小树林中,望着早已空了的道路发呆。
这一站就足足站了有半柱香时间也不动弹。
玄冥也没想到何琼的反应会这么大,它身上白光一闪,就变回了那头巨大的青狼,然后抬起爪子在何琼的肩膀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才问道:“师姐……你……你没事吧?”
“啊?哦……没事……”失神许久的何琼这才被惊醒了过来,下意识抬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强笑道:“不就是敖拜娶了一些侍妾吗?我能有什么事呢……你别想多了,咱们快走吧,尽量天黑之前赶到有人家的地方歇一歇……”
“可师尊交代过,一旦进入青云堡地界,就不能叫任何人看到我们出现过啊……”玄冥提醒了一下。
何琼也是一愣,然后就说道:“这样的话……那我们找个地方随便休息一下吧……”
玄冥暗暗地叹了口气,点头道:“这样也好……前面就有一座小山头,这个时节想必也有成熟的野果子还挂在树上没人摘走,我们就去那座小山头休整一下,等天黑之后再去青云堡,师姐觉得如何?”
“就按你说的做吧。”何琼张了张嘴巴,却如鲠在喉,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大声的喊出来,可到了嘴边之后,这些话就又被她生生的咽了回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感觉折损了一半以上,走路的时候都不注意脚下的石头了。
玄冥变回那只充满欺骗性的白色小兽,一蹿一蹿地跟在何琼身后,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吧,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好不容易在上山之前想起了一句话,就迫不及待地说给何琼听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呢,师姐,你想开点吧……”
“你在说什么呢?”何琼背对着玄冥,语气生硬地说道:“赶紧去给我找些果子,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玄冥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一转身就蹿上山去了……
今晚的青云堡依旧是连续几天来不断在重复的热闹场景,三支送亲队伍都已经按时抵达了青云堡,三个花轿在青云堡门前一字排开。
老管家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也只是简单扫了一眼那三个花轿,然后问道:“小姐们都到了吗?”
三家的大丫鬟同时往前跨出一步,规规矩矩地向老管家施了一礼,随后同时应道:“我家小姐已经到了。”
“奏乐,请小姐们下轿,礼毕后随老朽进门吧。”满头白发的老者点点头。
三个花轿就都倾斜了起来,门帘被大丫鬟撩了起来,从轿子里头走出来三个连红盖头都没有的貌美女子,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标致。
不过作为新郎官的敖拜并没有出现,事实上小妾过门,姑爷都是不会露面的,直到在洞房中遇到,彼此才会知道对方的情况。
除非是之前就认识的,否则在圆房之前,都是见不到的。
老管家挨个挨个地审视了一遍,确认这三个貌美女子都是自己当时挑准的人儿后,这才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青云堡的规矩就在这册子上写着,你们都是富贵的人儿,以前在家中享受的富贵,到了我青云堡后,只会更加的富贵!”
说完就让三个手里面捧着托盘的丫鬟将三本小册子送到了那三个貌美女子的面前。
这时候老管家接着说道:“但必须遵守我青云堡的规矩!还请三位详阅青云堡的规矩,若能遵守,就上前一步,随老朽进门,若不愿遵守,还请打道回府,我青云堡从不强人所难!”
门前的气氛有些压抑,三名女子当中有两个眼睛都是红红的,显然是一路哭着过来的。
但老管家的这番话说得漂亮,她们也知道这些都是场面话,一旦她们放下敖家的规矩册子转身回家,恐怕都不用敖家出面,她们自己的父母就会将她们活活打死在自家的大门前!
所以,也没人会仔细去看大大小小罗列了一百多条的青云堡规矩,都是场面化地拿起来扫视了一眼,就同时放了回去,然后齐齐向前跨出一步,对着老管家施礼道:“我等愿意嫁入敖家,此生生是敖家的人,死是敖家的鬼,恪守妇道,绝不违例!”
“很好!”老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说道:“你们随我进门吧,送亲的诸位还请排好队,跟在后面进门,院中已经准备了丰盛的喜宴,今夜就住在我青云堡内,明早再回!”
……
敖拜穿上了这些天来就没脱下来过的大红色衣裳,看着丫鬟们忙里忙外地布置着三间新房,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坐在庭院中喝着一杯清茶,可心里面却是活络的很,不断盘算着待会儿的逃跑路线该如何确定。
这种日子过个一两天倒是新鲜,可当家里两位老人将传宗接代的事情跟这种风花雪月的享受捆绑到一起后,留给敖拜的就只剩下了一份沉甸甸的重担,好几次他甚至都懒得去看自己的新娘究竟长什么模样!
现在庭院之中有十几个丫鬟正在走动,所有走廊都有侍卫把守着很难躲过他们的视线。
这时候敖拜只恨自己怎么没学会道门的隐身术,哪怕只有几息时间,也足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青云堡内凭空消失!
但现在显然不是临时抱佛脚的时候,他只能继续摆出一副悠闲的模样,然后不断寻找着能够脱身的机会。
而与此同时,就在敖拜处心积虑想要逃跑的时候,在距离他所在的这处庭院大约百步左右的另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当中,敖金珠却是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定定的透过窗户,望着蟒河所在的方向,一阵阵的杀意在她身上涌动。
敖泰川离开青云堡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按说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时辰前就该回来了。
可敖泰川并没有回来,蟒河那边连个报信的人都没出现!
心里面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敖金珠面沉似水。
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可能一点音讯都没有的!不过就是十六个筑基镜的先天高手而已,以敖泰川的手段,翻手之间就能让这十六个陈家高手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敖泰川这三年来一直在闭关悟道,在境界上也有了长足的进展。
如今距离成就丹云也就只有一步之遥,这东胜神州能杀了敖泰川的,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金丹老祖之外,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一千人,而且大部分都不可能出现在玄武城,更不可能出现在皋阳平原!
所以,此时的敖金珠几乎已经能够确定,敖泰川一定是中了陈家的诡计,要么被什么事情牵住了脚步,要么就是被人引到了别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脱身回来!
“只是,陈家这么做的目的又在哪里呢?”敖金珠紧锁着眉头,望着窗外的夜空呢喃自语。
陈家家主也不过是洞玄境的高手,到了敖泰川面前都走不过三招!除非是陈家背后的那位老祖宗出手了……可这又是根本不可能的!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剩下了已经回到家中的敖拜,可陈家有必要这么着急除掉敖拜吗?甚至不惜牺牲十六个先天高手作为诱饵?
陈家就算再财大气粗,也不至于不把先天高手当人看!
更何况,敖家同时有她敖金珠和敖泰川两人坐镇的情况,陈家也是不可能不清楚的……
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敖金珠感觉一阵心烦意乱,可就在她轻轻吸口气的时候,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中,却传来了一声尖利的破空声!
敖金珠顿时冷哼一声,双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人就已经腾空而起。
一抹银色的寒光几乎是擦着敖金珠的脚底飞过去的,只听到‘笃’地一声轻响过后,再回头去看,敖金珠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限!
身后的柱子上插着一根银色的金属片,而金属片与柱子接触的那些地方,却开始冒起阵阵黑烟。
不一会儿的工夫,死死卡在柱子上的银色金属片就脱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敖金珠这一生也是伴随着杀伐的一生,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
一看见这片金属,她就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原来是花大价钱请到了烈狱殿的人出面助阵……好你个陈家,这是想要将我敖家灭门么?!”
话音一落,敖金珠那原本靠在桌沿上的拐杖就自己飞了起来。
一手抓住拐杖的敖金珠一言不发,人却已经跳出了窗外,还没落地就朝着金属片飞来的方向追了出去。
那金属片上抹了剧毒,这种特殊的毒药是烈狱殿特有的东西,据说哪怕是金丹老祖被这种剧毒所伤,没有个百八十年的悉心调养,也休想恢复过来!
只是请烈狱殿助阵的代价非常高昂,而且烈狱殿从不隐瞒自己的雇主是谁!
除非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否则也没人会去找烈狱殿出手除掉自己的对手。
隐隐约约的第六感告诉敖金珠,烈狱殿今夜前来,恐怕目的根本不是敖拜,而是她敖金珠,还有已经去了蟒河的敖泰川!
陈家这是要把敖家灭族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