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先吃完饭

在描写唐巍巍和李路直面对话之前，需要介绍一下唐巍巍对李路的印象。这一点，至关重要。这一点，也是导致唐巍巍后来在情报部中被边缘化的重要因素。

三年前的1992年，李路这个名字在国防军中无人不晓。当时，服役超过三年的，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官，都知道军中有一个叫做李路的人。

一些人知道他是特种部队之父，一些人知道他是空军改革的重要推手，一些人知道他是秘密战线的头子，还有一些人知道他是高寒滚雷行动以及推动外蒙回归的第一功臣。

总而言之，除了上层具有一定分量的大佬以及一些重要的集团军大佬，很少有人知道李路的全部。更多人知道的，都只是一个部分。

本身，他所做的许多事情都被列为了最高机密。

所以，即便是唐巍巍这样有家族背景的军方情报系统的重要人物，对于李路，他脑中的印象更多的是李路的背景，而对于其他，因为了解不深，所以自然而然的都归结到老李家身上去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忽略了李路最初的经历。以至于他认为，没有正规情报领域工作经验的李路，是很难在与自己的对话中滴水不漏的。

虽为家族子弟，但唐巍巍却是极少数主要依靠自身努力晋升的人。专业上来看，他是非常有信心的。即便他多少知道，李路三年前曾经负责过情报部在东欧以及大莫斯科地区的情报工作。

唐巍巍就是以这种心态和满满的信心去见李路，或者对于他来说，说是审讯可能更加的贴切一些。

走进地下室的时候，唐巍巍身后是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手下的。随即，唐巍巍看到这样一幕。

李路和他的两个心腹胡震天、方铃，正坐在会议桌上吃着饭。李路两个肘部撑在桌面上，左手捧着饭碗，右手拿着筷子，腰板很直，很标准的吃饭姿势，却看不出半点刻意出来。

虽然身为心腹，胡震天和方铃与老首长同桌吃饭，也是不免心中有些忐忑，即便他们都很清楚老首长是最不看重这些规规矩矩的人。所以，表现有些许的不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唐巍巍是站住了脚步，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来。从业十六个年头了，他一直在情报系统工作，尚且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宣布内部调查之后，能够吃得下饭的人。

让他更加吃惊而感觉到奇怪的是，李路的两个手下看样子吃得也挺香。

看到唐巍巍进来，胡震天和方铃是放下了筷子，却没有站起来。不管怎么说，胡震天和方铃是情报部的人，即便各为其主，但不能没有规矩。放下筷子是对领导的尊重，没有站起来是对唐巍巍不分青红皂白调查李路的回应。

李路依然慢条细理地吃着饭，动作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不一会儿，唐巍巍便带着笑脸走到桌子前面，看了眼饭菜，说，“菜不错。”

点了点头，李路夹了一条剥了皮的青虾沾了沾酱油，扔进嘴巴，“这里的厨子手艺是不错。”

吃了几口，李路才客气地说道：“吃过午饭了吗，坐下一块吃点？”

唐巍巍努力控制着要飚出来的火气，保持着笑容。老子跟那愁得喝水的心情都没有，你狗日的居然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吃饭，还是他妈的海滨宾馆的厨子做的饭菜？

暗暗的，唐巍巍首先就在气势上输了一阵，输在他的不淡定。

“你吃吧，我坐在这里等你。”

忍着一口气，唐巍巍佯作潇洒地呵呵笑了笑说，随即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烟来抽。

方铃瞥了眼那两个内保，感觉比较怪异。

在情报部里，也许有些人不会惧怕领导，但是绝对没有人喜欢内保。内保的人就是部里的另一个群体，他们大多极少和部门外的人交流，他们大多行事神秘，永远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如果你在情报部机关饭堂里看见几个人远远地单独成群地吃饭，那么大多数时候他们是内保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作为一个老特工，方铃依然对这些人存在这种感觉的原因。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一次行动中出现过可大可小的纰漏，而这些纰漏，则是内保干掉自己人的突破口。

例子已经足够多的了。

李路也是扫了那两个内保一眼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情报部的内保，因为历史上的某一次政治审查工作，就是内保负责实施的。那次事件导致大量外面的特工滞留不归，甚至叛变，内保的一竿子审查方式是脱不开干系的。

内保，全称内部保密局，编制序列是第九局。

从序列号上看，它甚至比第八局更加重要。因为数字越大的局，相对来说在部里的地位越高。比如第一局，就是机关勤务局，就是打杂的，生活大管家。

唐巍巍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李路不是思考如何应对他，而是在盘算着情报部的整顿工作，是不是首先拿内保开刀。

看到胡震天和方铃都停下了了筷子，李路指了指饭菜，说了句：“吃，把它们都消灭掉。”

“是！”

二人一本正经地答道，重新拿起筷子端起饭碗开造。

唐巍巍的嘴角抽了几下，心头那火气便是越来越盛了。那两个内保看见这一幕，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变得有着丰富了。他们俩经常跟唐巍巍，算是亲信了，还是头一次见领导被这般无视。

但是又能如何呢？

除非建立调查档案，否则唐巍巍就只能按照常规内查的路数走，这个情况李路的职务是妥妥的在身上的。

第一副部长和副部长的差距是摆在那的，若是换了平时，那俩内保早已经上前替领导出头了。

这会儿，当真的要三思。

唐巍巍突然有点后悔移步前来这里了，应该让人把李路带到办公室去的。他原以为，李路顶多也就是做做样子，多吃几口就差不多该放下碗筷谈正事了。没成想，他居然真的是继续往下吃。

其实李路倒真不是只是为了晾一下唐巍巍，他是真真切切的饿了。

于是情况就变得有些怪异起来，李路和他的两个部下按部就班地继续吃饭，唐巍巍坐在那里浑身的不自在，他的两个手下没见过这种场面，也是有些不知道如何的自处。

难熬的五分钟过去之后，在唐巍巍心头的火气快要溢出来的时候，李路放下了碗筷，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巴，起身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那边胡震天和方铃同时放下碗筷，前者走到那边去沏了两杯茶送过来，放二人之间的茶几上，后者则在收拾碗筷。

看着胡震天送过来的茶，唐巍巍瞥了一眼自己那两个手下，心头说不上什么滋味。

李路拿出烟点了根，抽了几口，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胡震天帮着方铃收拾好桌子，离开地下室。那两个内保没动，等着唐巍巍的指示。此时，唐巍巍心里才算好受些，总算还是有点眼力价。

他也没说话，轻轻挥了挥手，那俩内保齐刷刷地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地下室剩下二人面对面，空气循环机工作着，发出可以接受的嗡嗡声，高瓦数白炽灯管发出柔和的光亮。

唐巍巍思考着怎么开始，最后开门见山，说道：“制造虚假实时卫星地图，这件事情是你指使的，单凭这一点，我可以对你立案调查。”

摇了摇头，李路看了看时间，没有说话。

盯着李路看了好一阵子，唐巍巍沉着声音，说道：“李路，我知道sq730航班失联没这么简单，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的我不管，但是该我管的，我势必管到底。”

李路笑了笑，弹了一下烟灰，说道：“你要管什么？”

“你心知肚明。”唐巍巍冷冷地回了句。

摇了一下脑袋，李路一口抽光半截烟，摁灭烟灰，徐徐吐出烟圈来，缓缓地说，“唐副部长，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上面不会让你知道我跟新加坡、西澳那边的什么人进行了联系，也不会批准你调查我。”

又看了看时间，李路抬起头，微笑着说，“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再过几分，会有一个大人物给你打电话，让你带着内保的人从我眼前消失。”

唐巍巍猛地站起来，盯着李路，强忍着怒火。

“你什么意思。”

李路淡淡地说道，“进门之前我告诉过你，你这么做，对你没好处。你扣了我的人，相信你也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调过来的，你也一定审问过，问出什么来了吗？他们什么都不会说。我也知道你找过冯克宁，但是很遗憾，他什么都不知道。”

拍了拍大腿，李路站起来，“不管怎么样吧，现在你还可以以不知情为由解释这一切，再晚一些，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

唐巍巍冷冷地道。

此时，忽然有人敲门脚步匆匆地进来，是一个内保干部，他小跑到唐巍巍身边，低声耳语了一句：“总部首长来电。”

唐巍巍抬眼盯着李路看了一会儿，目光恨不得把李路给烧了。他转身快步离去。

李路看着唐巍巍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