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老实讲,姜冻冬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想眼前的人失落——至于为什么他不想眼前的人失落?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不想。因此,姜冻冬循着自己的本能给出了答案。
柏莱听着这万分熟悉的胡言乱语,忍不住笑了。很快,他嘴角微小的笑扩大到眉眼,紧接着,笑声从他的身体内涌出。
柏莱想起了过去无数个姜冻冬胡说八道的时刻。姜冻冬总是这样,每每到达危险的、肉麻的、过于煽情的交锋顶点,他就说各种俏皮的、无厘头的话来回应。再深沉复杂的话题,也能被他四两拔千斤地返还回来。
柏莱原以为这是姜冻冬后来习得的为人处事的方法,却没想到,原来这是他天生便具备的本能。
而一旁的姜冻冬见柏莱笑,他也跟着笑。
十六岁的姜冻冬什么都不懂,又或者什么都明白。柏莱在笑的间隙里细细密密地端详姜冻冬,年轻的姜冻冬和照片里一样,他一笑就会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不过他的牙齿不算整齐,两颗门牙仔细看的话,都微微向内撇,好像即将向内被推开的门,在人说着欢迎光临似的。
那么。姜冻冬会赞同他留在有他过去吗?而他——他柏莱,做出这个选择,自己又真的甘心吗?为了得到一段感情,选择失去属于自己的人生。要是姜冻冬还活着,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等笑声渐歇,柏莱问姜冻冬,“你想知道更多关于你未来的事吗?”
姜冻冬他摇头,“不是很想诶。明天的事情,明天自然就会知道了嘛。为什么要提前知道?”
很姜冻冬的回答。柏莱心想。
但柏莱还想诱惑一下姜冻冬,“或许我告诉你一些无关痛痒的?”
姜冻冬眨了眨眼,他总感觉莱很想让自己知道未来的事。出于不想让朋友失望,姜冻冬还是豁出去了。
“要不然你再请我吃一个猪扒包?”姜冻冬伸出食指,大义凛然地提议道,“说不定我再吃一个,我就想知道了!”
噢,这个回答更姜冻冬了。柏莱又笑了起来。
于是,柏莱又和姜冻冬一起走到街对面的商铺,买了份猪扒包和椰奶西米露。
这次买的时候,姜冻冬掏钱,自己买了份猪扒包喝一瓶运动饮料。他把饮料给柏莱,至于另一份猪扒包,则留给还在训练中心的柏砚。
姜冻冬解释说,“让柏砚也尝尝味儿。”
柏莱衷心希望这份猪扒包是馊的。
往回走的路上,手里的烟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他们站在一处红绿灯下等待时间被一粒一粒地数完。
“你说吧!我的未来怎么样?”姜冻冬撕开新的猪扒包,刚出锅的食物给予了他偷听未来的勇气。
柏莱也不卖关子了,他低下头,用手帕轻柔地帮姜冻冬拭去嘴巴挂着的白菜丝。
“你的未来不太好。”他说。
“啊!——”
在姜冻冬震惊的目光中,五十五岁的柏莱平静地告诉十六岁的姜冻冬,“你会结三次婚,每一次都很不幸。你的第一任丈夫爱你,可他遗忘了你们的爱,他出轨了,还有了孩子,你们离婚了;你的第二任丈夫爱你,可他不是个好人,他爱你的同时还牵挂着别人,你们也离婚了;你的第三任丈夫是个只会向你索取的无底洞,他也许爱你,但同样和你离婚了。”
“你会遇到很多人,他们有的喜欢你,有的憎恨你,有的会为你而死,叫你痛心疾首,还有的会与你天各一方,再也无法相见。你的情路坎坷,事业同样多舛,你付出了生命、尊严,却遭受背叛、不被理解与被边缘化。”
说到这儿,一阵风吹过来,柏莱手里的烟燃起一簇火光,烟燃烧得更快了。
“这种不公正到你死后都不曾消散。你被淡忘,被污名化。有很多人编写你的桃色故事,他们热衷于将你想象成性感的玩物,或者缺爱的疯子,没有人记得你的人格。”柏莱说。
柏莱指向他们身后的一条大道,那条大道通往首都星的商业区,和学区分道扬镳,“要是现在,你走上这条路,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姜冻冬看了眼柏莱手指的方向,他笑着问,“那未来的我后悔吗?”
“什么?”
“遇到了那么多人和那么多事的我,后悔吗?”
柏莱低下头,他看见姜冻冬颊边拂动的碎发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他的鼻翼旁,还冒出了一颗白色的小痘痘。他的肌肤细腻紧致,阳光打在上面,像乳似地融化开。
“不,你从不后悔。”柏莱答道。
姜冻冬脸上的笑愈发明显,“这不是很好吗!”
烟快要烧到手的灼热,提醒着柏莱时间所剩无几。假如他还想回到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就要准备和姜冻冬告别了。
“再说点儿什么吧,冬。”柏莱说,“我会把你的话带给未来的你。”
“未来的我?那是什么时候的我?”姜冻冬好奇地问。
柏莱扯了个谎,“六十八岁的你。”
姜冻冬没想到原来柏莱来自这么遥远的未来。“那不就是五十二年后了吗!!”他吃惊不已。
柏莱带着寡淡的笑意,安静地凝视眼珠子四处转悠的姜冻冬。他知道,他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寻找他。
“想好了吗?要对六十八岁的你说什么?”柏莱问。
十六岁的姜冻冬不是磨磨唧唧的人。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我想好了!”他说,他举起吃了两口的猪扒包,笑着对柏莱说,“六十八岁的姜冻冬,你好啊!我是十六岁的姜冻冬——再过五十二年,我就会成为你啦!”
姜冻冬说完的瞬间,头顶的路灯数完了禁止通行的一秒又一秒,街对面,绿色的灯发出“嘀”的一声,亮了起来。
第169章你走过的路(正文完结)
脚下的街道开始消失,头顶的蓝天白云逐渐崩塌,八十三年前不属于柏莱的一切光景都在离他远去。
当他想再看一眼姜冻冬,急速的下坠却带他离开了时空。所有的声音都消亡了,柏莱只觉得自己落进了一片死海,四周漆黑一片,没有生命的迹象。
他悬浮在半空,忽然丧失了对自我的感知。他的记忆迷失,他好像忘记了所有的事,忘记了自己的姓名、身份、该去向何方。
这种难以言喻的迷茫一直持续到金色水母的出现。没有任何光线的空间里,金色的水母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它们努力地攒动着,一朵接着一朵涌向他,汇集到他的身边。
他好奇地伸手——在触摸到水母的瞬间,他想起了他的名字、身份,想起了他要回到的时间坐标。
于是,一条金灿灿的路蜿蜒地铺开,时间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