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雪!芷蕾快来看啊,好美!”
钟幽纾在帐篷外面大呼小叫。好一会,才见芷蕾裹着皮裘,懒洋洋地掀帘走了出来,就靠在门边儿上,瞧着那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鹅毛大雪,飞琼扯絮一般,瑶林琼树,翠峰似玉,洪荒已成冰雪的世界。
雪花飘在她秀巧的鼻尖儿上,却不立时融化。一点晶莹,坠而不落。钟幽纾只管盯住她,出了神,惯有的嘻皮笑脸也消失不见了,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芷蕾转眸,向他看来。
钟幽纾清了清喉咙,道:“芷蕾,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下。”
“嗯?”
钟幽纾微一犹豫,道:“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芷蕾道:“你说刺客?那是冲着我来的,与你无关。”
“怎么会没关系?我同你出京来,你的安危责任可都在我的身上。那刺客好生厉害,害你九死一生,我一晚上都是在后怕。别说是累你受伤,就是稍微有些儿减损,我也是心里不安。”
芷蕾嘴角一点清冷笑意缓缓减去:“你想说什么?”
“只怕那刺客去而复返,我想,今儿权且歇息一天,明儿我们返回京城。”
芷蕾抬起手来,将鼻尖那一点清凉掠去,向雪地里走了两步,漫天雪雾登时将她身子裹住了。
“哎呀!这是怎么!”钟幽纾大急,“你还伤着呢,可别又冻病了,快进来!”
芷蕾冷冷道:“我不是什么真正的千金小姐,从来也没这样矜贵,这点子雪还受得起。”
钟幽纾道:“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就不能够挨冻受冷。”
芷蕾不动。半晌,说:“你回去吧。”
“那你呢?”
“我要在这里。”
钟幽纾急道:“这可不是意气的时候!昨天那刺客,好生厉害,还不知有什么样的人物在后头,你不担心,我可替你担心!”
“既然厉害,无论我躲到哪里,他都会追来,这危险,靠躲是躲不开的。”
“但是在京城”
芷蕾打断了他:“别人的保护始终是别人的事,我不能靠他人保护过一辈子。我这番出京,不弄清楚一些事情,就不会回去。”
钟幽纾一惊,不禁苦笑起来,道:“真是的,我还只当你闷在京里不开心,千方百计把你哄了出来,却不知倒是我被你骗出来的。”
芷蕾似笑非笑,雪雾里看不出她真正的表情:“清云已到,我也无可畏惧,你回去吧。”
钟幽纾吐了吐舌头,恢复了一贯的大大咧咧,笑道:“刺客冲着你来,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啊!”
芷蕾淡淡道:“你没武功,多有不便。”
她向来就不给他留些面子,钟幽纾习惯了,只是愁眉苦脸道:“不行啊,芷蕾,我不能回去。我和你一道出京,结果一个人回去,陛下不问,父王都饶不了我啊!”
芷蕾默然。她心性清冷,既不会故作关心,更不会热言热语,即使人家的决定和她所认为的是两回事,事不关己,从不勉强。钟幽纾看她的态度,就知道成了,喜道:“就这么说定了,咱们玩咱们的!芷蕾,你今儿可好些了,我知道这里过去只两三里路,有一处极好的风景。趁着陈夫人她们出去了,我们快快地溜去玩一回,马上回来。”
芷蕾微笑,前面还在为她担心受冻不受冻的蒜皮小事,转眼就怂恿她去玩了,这也正是这位世子的典型性恪。她试运丹田气,昨天受的伤说轻不轻,亏得不是内伤,这一夜内服外敷的灵药着实不少,除了中箭的伤口还隐隐有些作痛外,其他倒没大碍。她一回头,道:“雁志,一起去吧。”
许雁志躲在一边,全然没料她早已看见了他,更不料那边在撺掇她玩时她还想着他,半是惊喜半是惶恐,低头走了出来。
他一身衣裳原本破破烂烂,昨日打斗之后更加牵一块挂一块不能看了,清云没有男子,钟幽纾借衣裳给他更是提也别提,还是陈倩珠问钟幽纾手下侍卫借了件家常衣服来穿,一件青衣直缀,外面罩着石青棉袍,极平常的装束,到了他身上,却有种天然的神采,尽管还是显得那么谨小慎微,芷蕾看来,和昨日是判若两人。
钟幽纾不乐,脸上就挂不住了:“我们两个去就是了,带上这小叫化干嘛?”
芷蕾纠正道:“他是我师兄。”
钟幽纾嘿的一声冷笑:“叫化子套上了锦衣本质还是叫化子。”
芷蕾不再理他,只远处一指:“师兄,我们去刚才说到的地方玩玩?”
雁志小声道:“带人么?”
“带了人还有什么趣儿?到处浩浩荡荡的摆排场,跑到这深山老岭吓熊么?”钟幽纾急着抢白,“你这死叫化死皮赖脸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保护芷蕾的么,怎么,事到临头又退缩了?”
芷蕾微笑道:“不带人,反正幽纾说的地方很近啊,若临时生变,有你护着,那里到这边一个来回很快就到了。我还可以带上清云的号令焰。”
软语温言,别说是叫他去玩,便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好。”
钟幽纾气哼哼的,说不出的恼怒,只是拗不过芷蕾,牵了三匹马来,一人一匹,另外带上几只大狼狗。想来就算再遇刺客,以许雁志的身手,阻挡一时不难,尽可从容叫救兵。那个身手奇高之野人,纵然可怕,可他既已甩手而去,象这种高手,一击不成,当不至穷追猛打,倒也不必担心太多。三人上了马,悄悄儿地便溜出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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