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陆子庭知道内情,我登门时不算太过焦急,却没想到杜长龄还是得知了江原被软禁的事。杜长龄脸色不算好,看上去有点操劳过度,见到我来热情了一些,详细询问过江原的情况,便陷入沉思。
我与陆子庭开始就两府中现有兵力进行布置,推演各种遭到伏击的可能,直到午时才商议完毕。正要起身告辞,杜长龄忽然轻声开口:“越王殿下,你猜想殿下可能会引出的对手还有谁?”
“我想韩王府的可能大一些。”
他道:“此举还是凶险,只怕敌人太多,毕竟我们兵力太少,难以防范周密。”
陆子庭点头赞同:“长龄的顾虑也是在下的顾虑,我们虽然借用越王殿下府中护卫,可仍觉得力不从心。”
我望向他:“不知杜司马有何计策?”
杜长龄摇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些兵力保护殿下不成问题,若说到反击,恐怕……”
我站起来,低声道:“没有别的办法,我调用禁军罢。好在我手中有皇上的兵符,拿到离京调令之前,只能延迟交还了。”
陆子庭吃惊道:“越王殿下,这是大罪!”
我道:“我们商议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大罪?不在乎多这一件,就这么定了。”
陆子庭有些迟疑:“可是,我们是燕王殿下的幕僚,只有与殿下同舟共济,您……”
我淡淡一笑:“就算为了我的抱负罢。陆长史,你方才的话,记得用来鼓舞天御府的官员们。”
告辞时,陆子庭将我送到门口,杜长龄看上去仍旧表情凝重。
我回府查探进展,燕七沮丧地告诉我,奸细已经找出,是晋王府的人,扮作洒扫的仆役,可是他却趁人不备咬破牙齿里的□□自尽了,翻看他的物品,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我听说急忙走到仆役们居住的院子,只见所有仆役都被集中在院子一角,那名已死的奸细被横放一块木板上,裴潜还低头在那人身边仔细翻看。
我对身边护卫道:“命他们重新去管家那里登记,有嫌疑的立即报我。”等人散后,也走过去查看。
裴潜小声对我道:“我怀疑这个人不是晋王府的。”
“你怎么知道?”
裴潜将那人的臂弯翻开:“你看。”一个小小的赤色篆体“火”字烙在那人皮肤上,不仔细看,很像几道细小的伤口。
我一眼认出来,顿觉脊背有凉意升起:“赤冲!”
“赤冲?”燕七跑过来,也看着那人身体上的小字,“就是那个南越密谍组织?殿下,赤冲的人混进王府,是不是表示他们要针对你?”
我回身道:“赤冲的人,居然可以把我和燕王做了什么传进皇上耳中,那一定与晋王府有所联系。既然如此,他们很可能会在燕王娶妻那天对他不利!”
燕七惊道:“殿下,如何是好?”
我按住他,示意他和裴潜跟我来到书房,将与陆子庭商定的布置一一为他们解说,又补充道:“这些安排你两个放在心里,不要对下属们透露,到时只管让他们听令行事。我这些天很忙,很难抽出时间亲自安排,就交给你们了。”
燕七郑重道:“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裴潜问道:“任长史和薛司马……”
“一样不能对他们透露!只让他们管理日常公文,其他事务一律不可涉及。”
我叮嘱完,又匆匆骑马赶到与韩王江进歇脚的酒楼。却只见江进的贴身护卫,不见他本人,问过才知道,江进独自要了一间包厢,在里面休息,至今不见出来。
刚靠近进包厢,就听见里面鼾声大作,我闯进去将他踢醒。江进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清是我,伸手道:“画像呢?”
我一愣:“画像?”
江进立刻埋怨:“去了这么久,原来什么都没做成?你不知道我一人在这里多辛苦,所有的事都要向我汇报,哪里应付得来?”
我笑道:“韩王是真在这里帮小弟捉刺客,还是趁机派人去某处传话了?”
江进怒道:“这是谁含血喷人!我去哪里传话?难道去刺客那里?”
我大笑:“小弟开个玩笑,皇兄真的相信?”
江进冷哼一声:“这种玩笑,为兄开不起。”
我面色严肃起来:“今早朝中发生了大事,皇兄知道么?”
“什么大事?”
我把江原的事简要告诉他,仔细观察江进的神色,却发现他确实一无所知,不由猜想他确实没有参与晋王府太多私密的事。
江进听说后,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的确不是小事,大哥和二哥到底谁是冤枉的?我都不敢说了。纳妃的事没有影响么?”
“没有。”
江进点点头:“也许父皇并不想将此事闹大,也许大哥娶妻之后,这件事就过去了罢。”
“我也这么想。”
江进笑道:“那就好。”
“嗯。”
江进狐疑起来:“你为什么总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我对他咧嘴一笑:“没有。我眼神哪里不对么?”
江进想想道:“我看,我还是进宫去为大哥求求情罢,去探望他一下也好。”
我按住他:“皇兄还是等两天罢,皇上不允许任何人为他求情,也不许任何人见他。”
江进终于有些难以忍受:“凌悦!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我眼睑微抬:“其实小弟觉得皇兄表现得过于激动了。你与燕王关系一直不好,听说他被囚禁,你应该很高兴。至少不会这样关心,甚至关心到为他求情。”
江进面色变了变:“你的意思是,我在见风使舵?因为皇兄快要成为太子,然后赶紧巴结?”
我慢慢道:“小弟可没这么说。”
江进微怒道:“我与皇兄关系固然冷淡了些,可是还不至于差到恨不得对方倒霉的地步。难道眼看兄弟被囚禁,甚至可能因为父皇迁怒而受到惩处,我就会幸灾乐祸?如果我真的如此小肚鸡肠,你凌悦与皇兄关系密切,我还不是照样与你来往?”
我看着他,抓起桌上的酒坛:“抱歉,我并非此意。误会了皇兄,小弟自罚三杯。”
江进伸手封住酒坛,叹道:“算了,又不是大事。我现在进宫去探听一下消息,就算为了麟儿,尽尽心意罢。”
我看着他下楼,叫过两名武功高强的禁军统领:“跟着韩王,随时向我报告他的行踪。”
不知不觉,四天的期限将要过去,搜捕刺客的事却始终没有太大进展。
我怀疑赤冲密谍被藏在南越使馆内,以巡视为借口进入搜查,却是一无所获,只得下令严加监守。韩梦征的风寒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一直潮红着双颊跟在我身后,轻声耳语地关切询问燕王殿下的近况,只恨与他相见太匆匆。
江进大多数时间与我在一起,最后一日,有意当着他的面下令撤掉所有布防。禁军在这天夜里需要悄悄完成重新部署,不能让江进对埋伏的位置太过清楚。当夜我以旧伤复发无法进宫为由,暂且拖延了交还兵符的期限。
第二日,燕王纳妃的日子。天御府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可是在我看来却是杀机四伏。江原并不在府中,江德命他直接从皇宫出发,到孔府迎娶王妃。这一路间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故,谁都无法预料。
就在黄昏时分,负责跟踪韩王的禁军与监视晋王府的护卫们匆匆来报:韩王不见了!晋王也不在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