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城,地处汉中腹地,四处都是山林,道路不通。
通往南郑县,只有两条道路。
其中一条是官道,能直达南郑。然而,王灿安营扎寨的地方就在这段路上,通过这条路赶往南郑,就不可避免的要从王灿大营路过。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是山间小道,弯弯绕绕,崇山峻岭,又有杂草丛林,是很难行走的山路。
严颜率领六千大军,在山间小道上行军赶路,不仅队伍拉得长,而且行军的速度也非常慢。他率领六千大军离开褒城后,见王灿并没有领兵追来,心中有些庆幸,却又有些失落。
庆幸是因为离开褒城,海阔天空,摆脱了王灿的重围。
失落则是留下了一名小将驻守褒城,他前往南郑,留守的小将困守孤城,无法突围。
两种情况,使得严颜内心的情绪非常复杂。
如今,严颜行军的时候,把麾下的斥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用于探查王灿大军的动向,另一部分则用于探查通往南郑的道路,以免遇到岔路而多走弯路,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南郑。此时的严颜已经是孤军作战,没有友军支援,没有后续大军自持,唯一能倚靠的是他率领的六千大军。
大军赶路,极少时间休息。
连续不停地赶路,长达几个时辰。
严直策马跑到严颜跟前,拱手说道:“将军,已经连续赶了五个时辰的路,士兵们都支持不住了。换做是平直宽敞的官道,大家还能继续坚持,可这样的山间小路走起来非常辛苦,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严颜摇摇头,道:“再走一个时辰,然后整军休息。”
现在严颜就是在和王灿争夺时间,他要在王灿攻下褒城,率领大军回援南郑之前,赶到南郑,并且攻下南郑。
这其中,可谓是困难重重,无比艰险。
一方面,严颜要在王灿之前率领大军抵达南郑,才能有机会攻打南郑;另一方面,严颜还必须有破城之策,能够一举攻破南郑,将王灿的老巢掀翻。然而,不管是哪一条,对于孤军深入汉中腹地的严颜来说都很困难。可以说,严颜已经是行走在独木桥上,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是倾覆之危。
严颜和严直等将校都是骑马赶路,自然能坚持,可其余步行的士兵却无法长久坚持。一个时辰后,大军已经非常的疲乏,一个个士兵脸上都露出倦怠的神色。
“大军停下休息,埋锅造饭,准备吃饭。”
严颜心中担忧,脸上却还是分毫没有显现出来。
其实,这也是庞羲、杨怀和高沛带来的后果。
若不是庞羲率领的一路大军失去战斗力,无法威胁南郑,严颜也不会陷入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进,则是王灿的腹地,危险万分;退,则是面对刘焉的苛责,辜负刘焉重托,还不一定能摆脱王灿的追击。
两者,都让严颜难以抉择,最终严颜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进,往南郑的方向赶去,企图给王灿致命一击。
大军停下,开始埋锅造饭。
这时候,天气干燥,倒也容易生火。
一缕缕青烟萦绕在天空,在空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儿。约莫半个时辰后,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饭香,还有肉汤沸腾起来散发出的香味儿,两股味道令士兵们口舌大动,连吞了几口口水,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上一口,填饱早已饥饿的肚子。
“哒!哒!”
马蹄声急促传来,严颜闻声望去,只见一名斥侯快速从大军后方赶回。
显然,这是去探查王灿大军动向的斥侯兵。
由于道路狭窄,只能容纳五个人并排赶路,战马快速奔驰的时候,很容易撞到人。士兵们见此,赶忙起身让出一条道路来,斥侯点头示意,然后策马扬鞭,不停地催促胯下战马加快速度。他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在远处的时候,就大声喊道:“报!”
声音中气十足,在道路周围不停地传播着。待赶到严颜身旁,斥侯翻身下马,急忙走到严颜身旁,朝严颜揖了一礼。
严颜说道:“歇息片刻,再说事情。”
斥侯点点头,急忙长长地深吸一口气,舒缓着砰砰快速跳动的心跳。
等稍微恢复后,斥侯说道:“将军,褒城已经被王灿攻破,目前王灿率领大军离开褒城,走官道往南郑方向赶去。”
“什么,这么快就攻下南郑了?”
严颜闻言,身体都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察觉到自己失态,严颜立刻隐藏起激动的情绪,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褒城内,有南郑大族帮助守城,再加上还有褒城大族提供的粮草和弓箭。有了这些,坚守褒城三日都不成问题,怎么一天不到就被攻下了。”
严颜面露惊诧之色,心中也蒙山了一层阴影。
在严颜露出惊讶神色的时候,大军前方,再一次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这是前方探查道路情况的斥侯,他翻身下马,朝严颜揖了一礼后,站在原地等待。
负责探查褒城情况的斥侯叹口气,说道:“将军,何止是不到一天?王灿攻城不到一个时辰,就在褒城大族的帮助下,攻破了褒城。”
严颜赶忙问道:“褒城的大族造反了?”
斥侯点点头,说道:“豪绅大族协助守城,出其不意将城楼上的褒城守将推下城楼摔死,又杀了其余守城的将校,然后打开城门投降。王灿率领军队入城后,不过半个时辰,便领兵离开褒城。他率领大军走的是官道,估计快要抵达大营了。”
严颜叹口气,暗骂守城的将领无能,居然被褒城大族杀死。
无能啊!
严颜心中不甘,却也只能认栽。
固若金汤的褒城,竟然在半个时辰内被攻破,现在又领兵继续赶路,足见王灿是下了功夫要解决他,否则也不会短短半个时辰就离开褒城,走官道往南郑方向赶路。严颜回头望见探路的斥侯回来,又瞅见斥侯脸上也是一脸急切的神情,心中又升起不妙的感觉,他问道:“前方发生何事?”
斥侯兵说道:“前方有一谷道,由于山谷两侧落下一块巨石,前进的道路被堵住了。”
严颜呼吸急促,忙问道:“距离此处有多远?”
斥侯回禀道:“四里路!”
严颜当即命令道:“前方带路,本将立刻去查探情况。”说完,严颜翻身上马,连饭都没有吃,就随着斥侯一起朝前方的谷道赶去。严直虽然也想去,可大军需要人主持,他留在军中,稳定大军,将大军暂时驻扎在此处。
战马奔驰,没用多长时间就抵达了谷道处。
斥侯和严颜翻身下马,朝大石堵住谷道的方向走去。
进入谷道中,放眼看去只见谷道两侧很窄,也就三米宽。
谷道中央,一块约莫一丈四高的巨石挡住去路,这块巨石插在谷道中,如同一道屏障耸立,难以翻越过去。严颜又抬头瞥了眼左右两侧的山谷,山谷左右两侧陡峭嶙峋,非常高,而且两侧布满了树木杂草,根本通过山谷翻越谷道。若是率领大军进入山林中,也有可能穿过谷道,但也有可能进入山林后,根本找不到出路。
“咦,前方怎么竖立着一块木牌?”
严颜惊呼一声,脸上露出诧色。
斥侯听后,嘴角微微抽搐,他怎么就忘记把木牌扔掉呢?
只见严颜走上前去,一把将插在地上的木牌取下来,拿在手中翻看。
木牌上,写着四个大字:‘此路不通’。
严颜看了四个字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若仅仅是‘此路不通’四个字,严颜还会以为是路过此地的老农留下警示,告诫想通过这条路的人无法通过。然而,木牌上还有落款,清楚地写着‘王灿到此一游’六个字,并且标注清楚时间和日期,上面的时间和日期显示王灿在几天前就已经来过此地。
换句话说,王灿早就已经将严颜前往南郑的去路堵住,使得严颜无法通过。
纵然严颜想击碎高达一丈四的巨石,但是严颜手中并没有敲打巨石的工具,光是凭借蛮力,没有一两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打通前往南郑的道路。看着‘王灿到此一游’六个字,严颜心如刀绞,觉得眼前的六个字是如此的刺眼,竟让他有一种睁不开眼睛的错觉。
可恨!
严颜心中气急,脸上露出悲愤的神情。
那眼神,就好像是小孩手中的玩具突然被拿走,气得想要哇哇大哭。
“好心思,好厉害,好歹毒!”
严颜叹口气,微微摇头,一言不发直接转身朝战马走去。他翻身上马,策马奔驰朝大军驻扎的地方跑去。斥侯见严颜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的返回营地,也不敢上去打扰严颜,只得跟随严颜一起返回大军营地。
营地中,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吃了晚饭,燃烧的火堆全都熄灭,剩下点点火红的火星。
严直填饱了肚子,站在大军最前方,时不时望一眼严颜前去探查消息的方向。他手中端着一碗饭,米饭上乘着一块块肉,散发着浓烈的香味,这是严直特意为严颜留下的。他望着远处,见严颜策马返回营地,立刻走了上去,道:“将军,吃饭吧!”
严颜翻身下马,摇头道:“我不饿!不吃了。”
说完后,严颜径自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坐下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严直见此,立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军为何如此?”
斥侯知道严直和严颜的关系,回禀说道:“严将军,前往南郑的小路被一块一丈四的巨石挡住,大军不能继续前进,只能滞留在此地了。”
严直一脸奇怪,不就是一块大石么?
顿了顿,又问道:“就这点事情?”
斥侯叹口气,说道:“大石旁边竖着一块木牌,写着王灿到此一游。王灿故意用大石堵路,不让我们大军前进。”
严直闻言,瞪大眼睛,旋即也是叹口气。
他走到严颜面前,沉声说道:“大兄,先吃饭填饱肚子吧,。现在情况非常危急,六千兄弟都指望着你,才能活下去。若是你出了事情,兄弟怎么办啊?”严直说话恳切,眼中露出渴求的眼神,让严颜身体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是啊!他承载着六千人的希望,若是他都灰心丧气,其余六千人该怎么办?
严颜暗自责骂自己,不该如此颓废。
然而,严颜和王灿交手,的确是让严颜有些心灰意冷。不管严颜怎么做,每一步都被压制着,即使稍微动弹一下,立刻又被王灿压制。
这完全不像战场上的交战,战场上凭借的是真正的实力。
严颜掌中一口大环刀,纵横无敌,难逢敌手。然而,面对王灿却让他感觉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听见严直一番话,如晨钟暮鼓惊醒严颜,让他振作起来。因为他还有六千士兵的支持,只要不放弃,就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严颜端过碗,大口大口的吃着碗中的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和王灿战斗。
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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