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林,小径。
清冷而深隧,向里面望去时,更有一种灵魂被吸入其中的悸动。
毛竹轻摆,撒下无数尖叶,不断在透过林隙的阳光下变幻着光与暗的轮回,经历短暂的旅程后,叶片归于地面,无声,无息。
我们踏上这条小径,竹林深处再次吹出一阵怪风,竹叶片片飞起,每一片叶片像是在舞台上独自起舞的舞者,摇摇摆摆的擦过我们的身边,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被竹叶一擦,顿时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竹林似乎不欢迎我们进入。
只是小夏已经决定当一会不受欢迎的客人。
因此,这个冲突在所难免。
我们走得并不快,可以说比散步快不了多少。
拖着小夏柔软温润的手,漫步在一片林海小径之中,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这必定是一件赏心悦事,但现在这片竹林,却透着恶意的诡异,明明没风,竹子却摇个不亦乐乎,竹影交错间,一团团莫名的黑影不断在林海深处闪现,无限激发着你的想像力。
像花、像石、更像一张张人的脸孔。
在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越往里走,阴寒越甚!
当阁楼消失在一片竹影中时,竹林内成为一片青灰的世界,阳光为茂密的竹子所阻挡,无法为我们传递光和热,这里,俨如一个与现实相交的世界。
青墨色的竹子泛着无情的冰冷光泽,小径上每一块石头都像极地的寒冰一般,向上透着冰冷,它从我的脚心,一真蔓延上我的身体。
小夏和我依然没有停下,顺着小径再走出数步,冰冷稍减。
小夏止步。
她朝后面望了望,便又拖着我再走了回去。
我不解,也没问,该我知道的时候,小夏自会说与我听。
就那么倒退回去四五步的模样,脚下传来的冰冷让我直打抖,小夏脸上却露出喜色。
“就是这里了。”
她说道,声音充满了愉悦,虽然我不知道她高兴个什么劲,却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小夏一指虚空画符,然后在她的眼睛上擦过,在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小夏的眼睛里似乎有星光闪现,纯净、耀眼。
她开了天眼,在我眼中看起来无非是灰暗一些的世界,在小夏眼中却流动着其它一些色彩,有橘黄、淡红以及深蓝,而其中,深蓝的色彩占着极大一部分,大股大股的深蓝颜色不断地流动着,却在我们所站之处的周围来回地旋转着,似是在一个转不出去的迷宫中,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仔细观察了一会,小夏发现这股深蓝总会在某一些地方停留得较久,仿佛那些地方有看不见的旋涡,会把深蓝色流纠缠上一会,才恋恋不舍地让它离开。
小夏站了半晌,我不知道她在看一些什么,刚要问,她却走了开去,在四周各处画符驱咒,不断有微弱的电火花爆起,电火花总共爆起了七次,而似乎总缠绕不去的阴寒渐渐消退。
这密林内开始透进那么一两点阳光,带着热力的风也从林外吹了进来,虽然林内依然昏暗,却不似刚才那般冰冷而了无生气。
“七星锁脉啊。”小夏撤去了天眼,长时间维持在这个状态是会消耗法力的,她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边却又在地上捡起一些东西。
“什么是七星锁脉?”我本着好学的精神问。
“看这个。”小夏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块石头,和平时所见的没什么不一样,唯一有区别的是,这块石头上用暗红色的颜料描绘出一个奇形符号。
“这些符号起到‘镇’的作用,分别在七样东西上面写上这样的符号,再按北斗七星的位置布于暗处,如此一来,七星所在方园百米之内便会成为这个阵的作用范围,它会将天地间的阴气困于阵中,而排掉阳刚之气,阴阳二脉被扰乱,若不破坏这布在暗处的七星,那任由我们再走上百年,也到不了这条小径的另一端。”
小夏解释道,同时,用非常感兴趣的目光望向小径的另一端。
“我还在奇怪,即使刘东旭只是半桶水的料,也应该不会被障眼法给难住,却原来这根本不是‘法’,而是‘阵’,而且不开天眼就看不到阵眼,这样看来,布下这个阵的高人,一定在隐藏一些什么东西。”
小夏像一个看到玩具的小孩,更像一只挠着线团的小猫,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目光。
“我们快走。”
她拖着我,走在不再阴森的小径上,直向深处。
尽头是一块方圆十米左右的平整土地,土地的正中立着一块灰白的碑。
那是一块墓碑!
我们愣了,这竹林的尽头竟然立着一块墓碑,而这块墓碑,却又用高段的障眼之法保护着,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它,还是这块墓碑另有古怪?
幽林、墓碑,一付诡异却清淒的画面呈现在我们眼前,勾起我们无数的疑问。
小夏走了上前。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这竹林中湿气又不容易挥散,土壤变得湿润松软,一脚踏上去,便陷下去了半分,小夏顾不得脏,没几下就走到那墓碑前。
墓碑上没有立碑的日期,也不像平常的墓碑写上逝世之人的姓名,只有在这一块灰白石碑的正中心,以触目惊心的红色染料写着一行字。
异乡人之墓!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异乡人之墓?”我走了近来。“难道是阿顺爷爷的墓碑?”
“**不离十。”小夏点头道,她的双手也没闲着,在墓碑上这里摸摸那里敲敲。
我纳闷,难不成这墓碑里还藏着宝贝不成。
“为什么呢?”小夏忙活了半晌,却毫无所获,她支着头,皱着秀眉的样子可爱极了。
“用七星锁脉来隐藏这个墓碑,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但这墓碑却又是实实在在的石材,中间并无镂空藏着东西,难道有什么被我遗漏了?”
她又蹲下身子,眼光一寸寸在墓碑上扫过。
我也跟着猫下身体,学着小夏打量着墓碑,但这东西就方方正正的一块,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我自上而下的打量着,眼光很快就看到碑的下面,这块墓碑是立在一块石台上的,石台是供人摆放祭品的那一种,不像墓碑的朴实无华,石台的边缘雕刻着祥云游龙,一付吉瑞之象。
这雕刻的手法相当高明,立体的石雕把一条绕着石台的游龙表现得活泼生动,手指摸上去,每一片龙鳞都凹凸有致,即使是最细微的龙爪,也表现出清晰的纹路,单是这一块石台,便是罕见的艺术雕刻品。
可这精致的石台,和朴实的墓碑放到了一起,真的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我再看了一会,却发现这条石龙有点古怪。
龙有四爪,其余三爪都是拧在一起,却独有一爪是张开的,像是要捉住什么东西。
游龙戏珠。
我突然想到这四个字,一般来说,无论是画也好、雕刻也罢,如果表现游龙的时候,总会在龙的一爪中放上一颗珠子,意喻吉祥如意。
而现在这条石龙的爪中分明是要捉着一颗珠子,那么现在,这颗珠子到哪去了,是掉了,还是被有心人取了下来?
取下龙爪中的珠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拉了拉小夏的衣角,刚要把这个发现说与她听。
唬--
一声低沉的虎啸声突然在我们的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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