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是下雨,这会儿下起了冰雹,米粒大的冰雹“叮当叮当”砸在头盔上。
新藏线在6月下冰雹和下雪都不奇怪,更何况现在已是8月末了。
我问候了老天爷一句,结果没到一分钟,米粒大的冰雹升级为攻击模式,狂发玉米粒大的冰雹。
除了头盔被砸的“叮当叮当”响外,自行车也被砸的“梆梆”大响。掉在地上冰雹跟羊屎蛋一样大小,满地都是。
而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时候,这个山谷,根本无处可躲。
左边是哈拉斯坦河滩,右边是峭壁,而且是带落石的那种,风大一点的话峭壁的石头就可能落下来。
花儿被冰雹砸的有点慌,我说“别怕,我在呢”,我们相跟顶着冰雹往前骑。
令人抓狂的是,此时的路面已不是柏油路面,而是被大卡车压成了稀泥一样的烂路,土石混杂期间,骑行上面极易滑倒,我们只能推着车走。
旁边已经清理出的碎石显示不久前曾发生了山体滑坡,我们必须一边推车一边察看右边山体的情况。
推着走没多远,老天爷发狠报复我的问候,已经命令冰雹拖家带口,冰雹带上雪花攻击我们。
山间雾气腾升,能见度比冰雹来之前已经大为降低,不足50米,就像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
冰雹还没停,小雪花就飘了起来,纷纷扬扬。
只是小雪花刚沾地就变得无影无踪,生命短暂的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即生即死。
我和花儿摸索着,好不容易赶到K194的废弃道班。之前走在我们前面的骑友,也在屋里躲冰雹。我们也赶紧停在废弃道班,挤进一个稍微干净的房间里歇一歇。
我心里嘀咕着,这老天爷可不敢随便问候,发起怒来真要命。
暂时躲避了风雪冰雹,我到另外的房间转了转,看看是否有可能扎营。
但是道班废弃太久,已经很久没人在此扎营,房间的垃圾非常多,无法在此扎营。
从K194废弃道班往前看,过了一条桥后,公路去到了左手边,转了几个急转弯后往山上延伸,能见度只有50米。
路边的山体则被大雾包裹,看不到高处。
雪一开始在地面不能留住,但是随着气温下降,雪一直在下,周围已经开始逐渐有积雪。
在K194废弃道班等待了30分钟,冰雹渐渐少了。
这里距离大名鼎鼎也是臭名昭著的204废弃道班只有12公里,那里经常有扎营的骑友,房间相对会干净一些。
大名鼎鼎,是因为行走新藏线的人,自驾的、骑行的、徒步的、部队的,没有几个人不知道。
臭名昭著,则是因为海拔上升太快,那里极易高原反应,让不少人知难而退,也让一些人熟睡过去,不再醒来,冥冥之中弥漫着恐怖气息。
但是,胆子是人的身体上的好东西。迎着雪,其他骑友已经开动,骑往204废弃道班去了。
“花儿,感觉怎么样?”
我想知道她的感受后,再做决定。
“还好,就是有点累,你呢?”
“我没事”
“骑友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我看了看外面,然后说:“这雪估计停不了,要不在这扎营吧。”。
花儿转过身,探头看了看道班,说:“这地方太脏了,连门都没有。”。
我看着花儿问:“上去204吗?”
花儿也看着我问:“不是只有12公里吗?”
“是,但坡陡路滑,不安全。”
花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九点半才天黑,还有5个小时呢。”。
“下雪,天黑可能早一点。”
自库地村出来后,一路都没有手机信号,“移不动,联不通,电无信”,这里和一千年前没有多少区别。
204废弃道班在K206,距离K194废弃道班只有12公里。这要是在平原地区,半个小时可以轻松加愉快地搞定。
但是当下的这种地形地貌和仍在不断的下雪天气,我心里也无法评估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204废弃道班,毕竟12公里有太多的变数。
“花儿,要不我们搭车上去吧”
“现在时间还早,我觉得自己能行。”
“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怎么了嘛?”
我伸出大拇指,说:“吃苦耐劳的三八红旗手”。
“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要不还是搭车吧,你这么辛苦,我心里也难受。”
“不要搭车,我们要骑上去。”
我好奇地打量着花儿,好像我不认识她一样。
我吐出两个字,说:“随你”。
自从下雪后,上山下山的车辆明显减少。在K194废弃道班的半个多小时,没有一辆车从旁边经过。
同行的骑友纷纷走后,这里一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旁边的流水几乎失去了声音,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我们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赶早不赶晚,这是骑行的重要守则。
怕雪盲,我们戴上骑行眼镜,冒着小雪,又开始往麻扎达坂上骑。
转过几个小的发卡弯,一路上坡,往往是上完一个坡没有平路,迎接你的是另一个更大的坡,如此反复。
雪下的更大了,依然小逆风,路面虽然是好的柏油路面,但是此时路面的积雪越来越多。我和花儿前后相跟着骑,缓慢的蠕动,像两只蜗牛。
随着高度的提升,雪雾越来越弄,能见度降低到20米,要是有汽车下山就麻烦了,我让花儿靠着路边骑,但是又怕路边太滑会摔倒。
雪越来越大,车把上,身上,驮包上都落下了白白的雪,风吹着雪打到脸上,有些钻进脖子里,一片冰凉。
周围也是一片白茫茫,地上褐色恐怖的几块山石已经披上圣洁的白衣,咋一看像女人的身材那样凹凸有致,若隐若现。
魔鬼也有变天使的一天,如果你能等到那一天。
路上的积雪太多,骑在路上不时地打滑,往后看是一条歪歪扭扭的痕迹。生怕掉到旁边的河沟里去,我们只得有时候骑一下,有时候就下来推车。
沾满了雪的自行车变得沉重,我们推着它行走。
我们的嘴巴喘着大粗气,鼻孔冒出小热气,两股热气在雪中蒸腾,两个人的四团热气像四根小烟囱,我想起了故乡那炊烟袅袅的傍晚。
我们找了一个有凹角的山边,停下来休息一会。抬头看到上面是狰狞山峰,而且是连雪都无法存留的陡峭。
站在山边的凹角里,躲风雪,喝水补充,拿给花儿一块巧克力。但是水杯的水已经冰凉,喝小口进嘴里,来回滚动温暖一下再咽下去。
有雪就不怕没水,只是水冰冷,我们的嘴巴冻的暂时失去了知觉,要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看到花儿的脸色有点发青,我问:“花儿,你不舒服吗?”。
花儿摇着头说:“没”
我端详着她说:“你脸色不好”
“有点冷”
“把衣服都穿上吧”
其实这时候,我已经怀疑花儿有高原反应了,可能她觉得自己还能坚持,所以不想跟我说实话。
花儿说:“身上不冷,就是脸上包着头巾还是有点凉。”,伸手拉了拉头巾。
我把我的头巾扯下来,给花儿:“我不冷,把我的也给你。”。
花儿说:“你怎么不冷?别拿下来。”,把头巾推回来给我。
我推开头巾说:“我是真的不冷”
花儿说:“你就是冷,戴上。”,拿过我的头巾套在我的脸上。
“……”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