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日记
X年X月X日
高考就这样不知不觉临近了,空气里充斥着热辣紧张的气息。
要报志愿了,班主任韩老师动员我报考北京的大学,我知道韩老师也找她谈了。本来我一直犹豫着要报考哪里,但是修平告诉我,他看到她的第一志愿是报考了北京的一所服装设计学院。我的心一下子落了地,我将我所有的志愿都报了北京的大学。
为什么看到她同样报了北京我就心中畅然呢,她报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是一直在恨她吗?
也许是因为,距离远了,我的恨就无处附着吧?所以,我才想离她近一点儿。
今天是交最终的志愿表的日子,听说这次交上去之后,就再也不能修改了。可是老师查看过所有人的志愿表之后,我看到韩老师叫她出去谈话了,我的心里忽然觉得被一条线牵起来一样,忽而悬在空中了,这个时候韩老师叫她出去,难道,她临时改了志愿?
她出去的时候垂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我知道她有心事,或许这心事跟志愿有关。她是个有主意的人,她沉静的外表下是固执的心,这个,我知道。我有一种预感,她一定换改了志愿。
果然,她回来的时候依旧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韩老师一脸的失望。
放学后,鬼使神差的,我追上韩老师的脚步,问她:“老师,我们的志愿真的不能再改了吗?”
韩老师马上停下来,看着我的目光有些诧异和担心,“怎么,你也想改志愿?志愿已经报上去了,不能再改了。”
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有些怪怪的。
韩老师这才放下心来似的,说道:“学校领导原本都挺高兴,说今年我们学校尖子生非常突出,考几个清华北大是没有问题的,像你,林夕,还有隔壁班的那个米修平,你们几个最起码是要报考北京上海的重点大学的,可是这个林夕,本来报考了北京的大学,但是到了这最后的关口了,又忽然改了主意。”韩老师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的预感还是被验证了,我尽量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老师,林夕报了哪里?”
韩老师说:“把所有志愿都报了本省的,说是妈妈身体不好,不想离家太远。”韩老师虽然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但是还是叹了一句,“倒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的心却忽然有被人抓了一把似的,感觉有种钝钝的不舒服。韩老师看着我,“振扬,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这几天拼得太厉害,你的底子好,这时候不要压力太大,马上就要高考了,保持好的状态是关键。”
我点了点头,跟韩老师说声再见,但是再迈步走路的时候,感觉脚下轻飘飘的。
X年X月X日
如果一个人能够控制疯长的思念,那得需要无比的定力吧,而我,没有这个定力。
其实我不可能思念她,可能真的是因为,现在跟她离得太远,我的恨无处附着了。所以,我有些不适应。
总之我最近心思飘忽,连上铺的哥们都发觉了,他问我:“振扬,你最近怎么了,睡觉总是翻来覆去的,我在上边都听得到。”
我是一直睡不好觉,我总是一闭上眼睛就是她,有些时候一夜里断断续续做几个梦,每一个梦里都有她。我觉得我有些魔怔了,可能恨一个人恨得太久了,太深了,这个人就会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似的,如影随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让这种感觉消失。我想,也许回一趟家,我这些感觉就能消失吧。
刚来北京那会儿,我打算一个学期都不回去的,本来我跟父亲关系就不好,我们在一起也难得说得投机。那个家,有什么回的意义呢?可是现在,我决定回去,我买了车票,但是不是去米家镇的,而是去省城的。
我一再告诉自己,我不是出于想念,而是因为我想看看我恨的那个人,看看我离她远了,她会不会过得很惬意。
走进她生活的校园,我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我想见到她,但是又害怕见到她。几个月没见了,她会不会有变化,万一她的身边站着某个男生,那么……我不想继续往下想,这个问题让我心口发痛。
我问了路上的同学,知道了她的宿舍楼在哪里,既然来了,我总要见她一面的。
女生宿舍楼自然不许男生入内,我请宿舍楼下传达室的大爷给她打个电话,大爷长得挺严肃,不过还挺爱说话的,他边拨电话边说,“又是找林夕的。”
传达室的大爷对她的名字都这么熟悉,这么说,经常有人找她,都是男生吧?一起我能让修平帮我一起收拾对着她吹口哨的男生,可是现在,我离她这么远,我什么都没办法控制了。我的心里又钝钝地难受起来。
电话打完了,我就站在楼前路旁的树下等待。
终于,她下来了,几个月不见,她比以前高了似的,更加显得亭亭玉立,简单的灰色棉外套也遮掩不住她的美。
远远得看到她走过来,我忽然觉得呼吸不畅。
她看到了我,忽然停住了步子,大约她没有想到我回来,内心有些错愕吧。
有个女孩子走到她的身边,嘻嘻地跟她说了几句话,她的神情一直呆呆的,我想,她不仅出于错愕,还因为,她不想见到我。我恨她,她也恨我,一定很恨,她临时改报志愿,一来是为了照顾她的妈妈,更有,也许是为了逃离我的视线吧。如今我却又站在她的面前,她自然不想看到我。
她身边的那个女孩子笑嘻嘻地走了,她又呆呆地站了一阵子,才慢慢走向我。
我觉得空气忽然带了温柔的气息,刚刚的种种猜测,种种混乱的思绪都不在了,我的视线里只有她。
几个月不见,我对她居然没有一点陌生感,可能是因为她一直在我的梦境里,每日跟我相伴的缘故吧。
如今,她真真切切的站在我面前,我只有一种感觉,是一种冲动,我想抱抱她。
她站在我面前,她什么话都没说,我也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种冲动一直在我血液里奔涌,我根本没法控制自己。我拉着她的手臂走进了树林,暮色四合,林中幽幽暗暗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行为不受理智的支配。
我的唇挨近她的脸,我马上感受到她的嘴唇的柔软与芬芳,像是雨后刚刚绽开的花瓣儿,带着清新的气息与迷人的娇嫩。我微微一触碰,就忍不住身心的战栗。
我是第一次吻她,也是第一次吻一个女孩子,这样的感觉,那么美好,那么让人迷恋。但是我不敢吻太久,好东西是不能太贪心的。
我放开她的时候才看到,她的眼睛是呆呆的,好像懵了一样。
我想,我一定是着了魔,才会这么冲动,才会吻了她。
我在一个高中同学那里住了一晚,就买了返程的车票,我没有回米家镇,坐在火车上的时候我的精神有些恍惚,我这次回来似乎只为了看看她,只为了这一吻。
我的意志告诉我,我应该恨她,但是我的真心告诉我,我爱她,昨天的那个吻告诉我,我真的爱她。
X年X月X日
今天我接受了一个杂志的专访,是云海市的一个时尚杂志的采访。我很少接受专访,我不喜欢看到自己的照片出现在某本杂志上。
可是这个人是林夕的朋友,叫做赵采菱,林夕说让我务必给她的朋友一个面子,她的朋友是从南方来到云海一个杂志社工作的,经历很坎坷,对工作也很热爱,很有想法和追求,林夕希望她能尽快做出一点业绩,让我支持一下她。我只得勉为其难答应了。
这位赵记者倒不像那些八卦小报的记者,只对别人的隐私感兴趣,她问得一些问题还是蛮有见地的。我们的谈话还算是很愉快的。
赵记者说到米家镇的时候不禁微笑了,“我去过米家镇,那里很美,听说当初米总一直在跟逸水集团争夺米家镇的旅游开发,你这样做,是不是因为你对米家镇有着特殊的感情?”
我点了点头。
如果在以前,我是不肯承认这件事的,因为那里曾经让我太痛苦,每次踏上那片土地,我的心情是沉重的。
可是现在,我乐于承认,我当初之所以极力想尽办法跟逸水集团争夺米家镇的旅游开发权,是不希望别人动米家镇,我是担心别人把米家镇开发得面目全非,我不喜欢米家镇变化太大,那里埋藏着我的太多记忆,有痛苦的,也有美好的。无论如何,它是我的家乡,我后来发现我其实很爱它,不希望任何人去改变它。再有就是,我知道林夕有多么爱那个地方,我知道她有多么爱那些花田,我担心别人破坏她心目中最宝贵的东西。
赵采菱提到了这件事,我就说道:“逸水集团的楚先生还算是真正的旅游开发行家,他很懂得如何保持一个地方固有的特色,没有让那里面目全非。”
赵采菱还在微笑,“那个地方的很多东西值得保持,我第一次去那里就喜欢上它了,这个小镇古朴安静甜美,那大片的花田总是让人心中惬意,站在花田边,会觉得呼吸顺畅,会觉得整个世界是浪漫而美好的。对了,米总既然是米家镇长大的,想必对那些花田也很熟悉吧?你种过桔梗吗?”
我也忍不住微笑了,种桔梗是这阵子才开始的事情,因为林夕喜欢桔梗,所以我就在新房子的花园里种满桔梗。那天我在花园里忙碌,林夕拿了毛巾帮我擦汗,说道:“你这样,还真想是米家镇的花农。”
我说:“如果有你陪在身边,做一辈子花农也心甘情愿。”
好久没听到她说话,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的脸竟然红了。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什么时候,我也学会说这些肉麻的话了。
我赶紧再去侍弄那些花,来掩饰我的不好意思。
赵采菱见我有些出神,又问道:“米总,问个有意思的问题,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我不是个浪漫的人,对于什么花语之类的也不关心,但是桔梗花我最了解,现在我知道它的很多养殖知识,也顺带着查过它的花语,我知道它的花语有两个,我对赵采菱说,“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和绝望的爱。”
赵采菱点头,“是呀,怎么有一种花,有这样截然相反的两种花语,如果一份爱是永恒的,却又是绝望的,那真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了。”
我说:“如果有一份爱是令人绝望的,但是因为它永恒,也许会有生出希望的一天。”这样的爱,像极了我跟林夕的,所以我深有感触。
赵采菱微笑了,合上记录本,“是呀,爱会创造奇迹。谢谢你,米总,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她向我伸出手来,“也希望你和林夕能过得幸福。”
这是我现在最喜欢听到的祝福,我也伸出手来,很开心地跟她一握。
我知道,放下心结,大胆去爱,绝望会慢慢生出希望。
我会努力幸福,也要让林夕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