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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厕尿遁,凿壁而逃,马悍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窘迫的一天。
没法子,就算是百人敌,那也得看情况。披重甲、持长兵、骑烈马,一骑冲阵,折敌过百,如此还算靠谱;徒手、布衣、暗夜、百余甲士,长戟围杀,这就不是百人敌,而是百人斩了——被百人所斩!
马悍只有一条机械臂,不是机械人,中箭也会受伤,被砍也会流血。在极度劣势之下,明目张胆杀出府去,那不是NB,而是SB。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大张旗鼓的走,也能静悄悄离开。
辽东侯府的警戒不用说,那是极其森严的,尤其在宾客云集,诸蛮汇聚的特殊时期,巡逻守卫,更是严密。马悍进侯府时,就看到过两重四座角楼,哨卫数十,强弓劲弩俱备,居高临下,视线无碍,随时可将入侵者射成筛子。至于来回巡逻的步卒小队,不下十队,交叉巡游,严丝合缝,完全找不到可突出的空隙。
马悍可以断定,若无出入令牌,只要自己一露面,立刻就会被巡逻队缠住,随后公孙度的羽卫军就会如嗅到血腥的鲨鱼恶狠狠扑来……
分析情况之后,马悍骇然发现,这一次局面之凶险,更甚于当年在百丈崖上,被四千鲜卑、乌丸精骑围困的那一次。
要破局,就必须采取行动。上一次,他是以静制动,而这一次。则要高速运动。
跑!在公孙度还没反应过来,发出搜捕命令之前,全速奔跑。没有令牌,闯不出去,那就反其道而行,潜入侯府内。等巡卫搜索无果,放松警戒后,再一鼓作气冲出去。
辽东侯府的建筑格局是个什么情况,马悍完全不知道,尤其在夜里。更是两眼一抹黑,但他有指路明灯——热源扫描仪。红点少的方向,就是他要潜入的地方;只要前方远远出现不明红点,他就闪入黑暗角落里,等人过去,再继续潜行。
在马悍离开事发地约半刻时后,方才听到身后远方传来杂乱的呼喝声,回首望去,还可以看到来时之处灯火通明。照亮半个夜空。
马悍停下步履,脸色与黑夜同样深沉,眼里并无脱身的喜悦,有的只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他知道。自己带来的四名白狼悍骑战士恐怕是难逃毒手了。更糟的是,驿馆里的田豫与十多名白狼悍骑战士,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公、孙、度!”马悍心底无声怒吼,“此番我若逃出去。我会让你看到,龙狼的报复来得有多猛烈!”
……
在辽东侯府后院西侧,有一池人工挖掘的小湖。湖水清澈,上有荷叶,下有游鱼。小湖三面皆是浓荫树木,只有北岸平阔,隐约可见高低错落的几幢阁楼。
此时夜已深,但一座二层临湖阁楼之上,依然灯火幽明。一个窈窕的剪影印在纱窗前,似在托腮静思,又似凝神观物。
突然,阁楼下似有人声传来,那窈窕的剪影一动,贴近纱窗轻声问:“何事?”
楼下有一妇人之声传来:“夫人,奴婢似乎听到湖边有动静,也不知是不是水耗子……”
那夫人低声惊呼:“那快去看看,千万别让耗子进屋。”
妇人应诺,挑着灯笼,手持木棒,大着胆子朝黑魆魆的湖岸摸去。
妇人刚刚走到湖边,伸出棍子拨动草丛,冷不防草丛中伸出一只手,猛力一拽,将棍子夺走,妇人亦被巨力拉得跪跌在地。旋即草丛中又弹出一条手臂,似软鞭般抽击向她的脖子。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妇人的瞳孔放大,在滚落草地的灯笼橙黄的光晕泛照下,那挥击而来的手臂,仿佛幻成一片金色虚影——这感觉,是那样的熟悉!
“马君饶我!”妇人尖叫出声,手臂猝停,险险贴在她那肥厚的脖颈上。
草丛里缓缓探出一张脸,光晕映照,棱角分明,正是马悍。
当马悍看清眼前之人时,只能用啼笑皆非来形容——这妇人正是被他用手刀切脖子,先后击晕三次的那个甄氏仆妇。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总问候脖颈。
甄氏仆妇在这里!那么,阁楼之上的倩影就是……马悍霍然抬头,就看到阁楼上纱窗支起,一张娇媚的面庞,宜喜宜嗔……
阁楼之下,一个健壮仆妇在守卫,不时抬头向楼上瞅去,心里嘀咕“这一年多不见了,这一下,还不是干柴烈火……”
阁楼之上,两个人影紧紧相拥,彼此抱得如此之紧,仿佛要将对方揉碎入自己怀里。他(她)们的确是干柴烈火,可惜此刻不是燃烧的时候。
“郎君……怎会夤夜潜来此处?”良久,甄沁才低声探问。因为她的脸一直埋在马悍怀里,所以发出的声音有点沉闷。从内心而言,她是希望郎君来探望自己,但她也深深明白,身为三城之守,他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事。
“因为我与公孙度翻脸了。”
马悍一句话,震得甄沁霍地抬首,满面惊容。在听完马悍简要叙述之后,甄沁惊疑不定,道:“前几日妾身得到消息,郎舅(指公孙度。汉时媳妇对公公的称呼)才对夫郎言道,应升迁并重用郎君,以安抚白狼三城为上,故此妾身才于昨日以飞鸽发送密信,以安郎君之心。为何前后不过数日,竟发生如此剧变?”
“公孙度亲口对公孙恭说的?”
“嗯……”
“你又如何知晓?”
“是……妾身听到夫郎与其兄长闲谈提及。”
马悍脸色渐渐严峻起来,对甄沁道:“你去问问鸽奴,近日信鸽是否有掉羽或受伤。”
甄沁虽不明所以,但见马悍神情严肃,也不敢多问,急忙下楼。命仆妇将鸽奴唤来。
大约过了一刻时,甄沁重新上楼,脸上带着几分惶然:“郎君所料不差,鸽奴说近日信鸽的确有掉羽情况,但并未受伤……”
“果然够谨慎。”马悍冷冷吐出一声,这世上果然没有永久的秘密,看来这公孙家父子三人,为了诓自己入局,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马悍旋即对甄沁道:“把密语本拿来。”
本以为甄沁会翻箱倒柜,没想到她竟宽衣解带起来。罗衫轻分。顺肩滑落,肤如凝脂,光滑如缎。粉色的抱腹(亵衣),被丰满的胸脯高高顶起,两颗凸点,在晕黄的灯光下,分外诱惑。
马悍默然看着,眼神依旧清明,因为他知道。甄沁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要跟他上演激情戏码。
果然,甄沁伸手,从抱腹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正是那大小如巴掌、厚薄适中的密语本。
马悍接过还带着温馨体温的密语本,皱眉道:“放在这里,就寝时怎办……”
甄沁边穿衣边淡然道:“他不会发现的——从新婚之夜至今,我们从未同床共寝……”
马悍深深望了她一眼。将密语本一撕两半,凑近蜡烛。
“啊!”甄沁失声,伸手欲夺。但伸到半途,便僵住不动,因为这时马悍说了一句话,“你已经暴露了,从现在开始,中止一切行动,让自己看上去就象一个寻常的贵妇人。”
甄沁呆呆望着窜得越来越高的火苗,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马悍轻轻吹去桌上的灰烬:“我要马上离开侯府,你有办法么?”
甄沁咬了咬嘴唇,缓缓站起,扭头对门外道:“吩咐准备马车,本夫人身体不适,要去香芝堂求诊。”
当马车驶入黑暗时,远远的,一队举着火把的甲士正急匆匆向这边奔来,只是已迟了一步……
公孙度的封锁令传达到后院时,已晚了一步,甄沁的轺车已经离开,若迟走一步,慢说几个大活人,就算是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襄平城在戌时三刻之后,会实行宵禁,不过对于有明显侯府灯笼与插旗标识的轺车而言,巡逻卫兵多不敢阻拦,只会恭敬放行。
在距离驿馆尚有数百步,马悍就已听到喊杀声,透过车窗向外望去,所居之处,夜火红透半空。
“停!”马悍心急如焚跳下车,向甄沁挥挥手,正要转身,却听甄沁道,“等一等。”随即从车下踏板处取出一张弓与一壶箭,交给马悍。
马悍就着灯光一看,弓的装饰很华丽,握把处更是以金线镶包,试了试,居然有二石弓力。
马悍微讶:“这是……”
甄沁轻声道:“这是他的弓,但他使不动,只是装样子而已。”
马悍已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甄沁今夜所做所为,加上她之前已经被怀疑,回去之后,只怕落不下好。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公孙家父子如何恼怒,至少不会越过那个底线。
而马悍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句承诺:“无论局面如何凶险,等着我,我保证,不会很久!”
当甄沁怀揣着这份沉甸甸的承诺,满怀憧憬回到侯府时,刚下马车,就见黑暗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人。灯光旋照,明灭不定,那是一张不停抽搐的脸。
公孙恭!
甄沁骇了一跳,伸手按住饱满的胸脯,纵然受到惊吓,也依然不减撩人之态,刚开口说了半句:“啊,是郎君。妾身适才偶感不适,刚去香芝堂……”
“够了!”公孙恭粗暴地打断,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或许你会当我是一个笨蛋,但别把我父兄也当成笨蛋!你干了什么,心里有数!来人,把她押下去。”
甄沁缓缓抬头,表情也慢慢变得坚定,拂袖道:“别碰我,我自会走,甄氏之女,不会受执缚之辱。”转身决绝而去。
公孙恭望着那婀娜的身影,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扈从小心翼翼请示:“主母要如何处置?”
公孙恭那柚子般的脸慢慢扭曲,眼神如狼:“去,命人给我烧一窖好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