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穿……四周都是迷雾。
这是……哪?
安德烈试图逃离,但水潭像个透明的罩子,没有任何方式可以离开,他被困住了。
他伸手去拍打着那只罩子,没有任何声音,这里是个没有声音的世界,就连泼起水来,都不会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直到许久后,周围突然就有了声音,有风声,也有水声。
同时还从远处跑来一个小小的影子,是一只,有着黑色短发和淡绿色眼睛的三五岁小虫崽。
小虫很轻易的就进入了这个罩子,蹲在安德烈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可爱的脸颊满是惊奇。
安德烈也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那只小虫的手指……这小虫和他的样貌太像,甚至眉宇之间还有些家里雄主的影子,让他认为这可能是自己生的幼崽。
他好像,在……做梦。
在,明知道自己完全活不到孵化期,也见不到这个孩子的情况下,做了这样一个有感知有声音,还有触觉的好梦。
小小的虫,指尖软软的,还有一点点的凉,很真实的触感。
“咯咯。”小虫笑出声,蹲在水谭边用手撩起水欺负他:“雌父,雌父。”
“嗯。”安德烈沙哑的应了一声,被水泼到反而笑意更深的朝着他伸出手。
小虫和想象中一样贪玩,不肯给雌父牵手,只绕着他飞来飞去。
只陪着小虫玩了一小会儿,无数的幸福便在雌虫眼中凝聚到散都散不去。
直到,周围出现了一些熟悉的景物。
和他曾经在帝星所见到的那些专门出售虫族的市场结构差不多……几个看不清面貌的身影忽然出现,一把抓住了小虫崽,黑暗中发出狞笑声。
不!
安德烈立刻开始挣扎!
在这样的梦境中,他做不到兽化,也无法使用精神力,可即使他下半身像是长在湖水中一般溺死拔不出来,也还是努力的震动着翅翼!口中发出刺耳的虫鸣声!
随着一个能看得到脸的身影忽然出现,走向那些抓了小虫的黑影身边。
是……纳维尔。
不,不是纳维尔!
他是那只雄虫,是那只,安德烈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谁,又是什么种族的温柔雄主。
“雄主!”安德烈狼狈的趴在水边,看着不远处的雄虫,对他伸出一只手祈求着:“您、救救它……”
雄主头也没回,伸手提起了那只小崽子,在和那些黑影短暂交涉之后,将它丢进了对方带来的笼子中,并收取了一笔钱。
此时此刻的场景,和当初眼睁睁看着纳维尔成为他的雄主一个月后便毫不在意的把他丢进实验军部中一样……残忍,弃如敝履,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时只觉麻木,此时却是彻头彻尾的凉意贯彻全身。
于寒回头看着这只站在湖水中浑身发颤的雌虫,缓缓走到水潭边,蹲在他面前。
安德烈抬头望着正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的雄虫。
他知道这是梦,即使他并不愿接受这可能是个噩梦,但这和在成为雌奴之后一切无法挣扎的经历一样,接受与否,都不在他怎么想。
不远处的几个身影,拎起小虫崽的脚,倒拎着,似是在查看它有几斤几两。
这么小的虫崽实在没什么用处,多半……也就是拿来入药。
“雄主……”安德烈用一只手,抓住雄虫的脚,被不知名的凉意与心痛弄的牙关打颤:“救救它……”
“为什么?”于寒回头看了一眼那在他幻想中竟有着一头小黑毛的虫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它不是我的孩子,我容不下它。”
安德烈诧异的抬起那双几乎灌满了水的绿色眼瞳,不可置信:“可是您说……它是……”
“在睡过你之后立刻就有了?”
男人轻描淡写的话,带着讥讽与嘲弄,让雌虫如遭雷击。
是啊,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算是深海里的变异生物,也不可能……这么快。
他蒙蔽了心,蒙蔽了眼,闭着眼睛不肯去看一切,一切真实就都不存在吗?
这只虫崽,不是他和心爱伴侣的孩子。
安德烈静静的发愣,不再说话。
“求我吗?只要你告诉我,说清这是哪只雄虫的孽种,我可以救它。”
相当于逼供一样的语气,安德烈却恍若未闻,眼光只盯着那只小虫崽。
“看在从前的份上,也看在这是在和我发生之前的份上。”男人伸手拢住他的脸颊,如从前一般满是温柔的抚摸:“说清一切,我可以饶恕你。”
他依旧不语。
最终,雌虫在诡异的寂静中,眼睁睁的看着小虫崽在自己面前被撕碎,一直以来,被无尽阴暗与不公席卷的灵魂彻底崩溃,最后看了一眼那只已经悄然占据整颗心的雄虫,放弃挣扎,沉入了水中。
梦境建立在潜意识中,思维薄弱的情况下,脆弱直入心底,没有任何秘密。
在进入这个梦境之前,于寒以为,在看到小虫被折磨,他或许会像大多数被要挟的虫奴一样开口说:“求求主人我错了。把小虫还给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
为了救孩子,认错是必然的,哪怕是冤屈的招供。
关键在于,他能不能说出真相。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真相,是他恶意隐瞒,那么小虫不仅永远不会还给他,他还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持续笼罩在这种阴影下。
折磨他,惩罚他,让他在梦境中体验什么叫比身体被折磨更痛苦的灵魂撕扯,让他再睁开眼时,再也不敢欺骗。
如果他不是恶意隐瞒,是有谁在他麻醉或昏迷状态下做了什么,潜意识层也会有蛛丝马迹,在紧迫的逼问下能说出一些线索。
可当看着那双绿眸转眼被潭水淹没,雌虫竟然选择直接沉溺在湖水中自杀时,于寒心底一紧,伸手就把他从水中拽了起来!
即使梦境中不会死去,但在潜意识里的自杀,是现实的反射面!
这也就证明,他在现实中,也并不是挣扎着想活!
或许,他真正的欺骗,不是为什么生了个莫名其妙的蛋,而是他随时准备好悄无声息的去死!
“就这么想死?没有就没有!先骗骗我,再哄几句不会?死是个什么狗屁解决方式!”
雌虫被扯着手腕质问,全身都在湿冷发颤,那双绿色的眼眸还是虔诚的望着他。
许久,才抖着唇说了一句:“我、永远不会……欺骗您。”
他知道,失去了一切的他早已卑微到除了祈求配偶,再也没有任何自己所能做的事。
但他也清楚,自己可以卑微祈求雄主救他们之间的孩子,却没有脸祈求雄主救这个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来的小虫崽。
这一刻,一只雌虫被研磨到碎裂的骨气,挣扎着,固执着,痛恨着,默默的重生出倔强。
直到他被从水中硬扯出来,向来怕水的虫族湿了翅翼狼狈的伏在岸边,看着波纹翻覆的